從歲月道果開始成聖正文卷第七十八章幽篁竹林同文曲,少年飛劍率先行【求月票】四壁遠涵空翠色,七層高倚晚星寒。
夜色逐漸攀上高空,星辰漫天,月華如霜。
臨安府,禮部府衙。
伴隨着春闈第一場結束,禮部便開始緊羅密佈的進行着卷題的批閱,文院考場中考生們的卷子紛紛運送到了禮部內。
經過幾道嚴格程序,對卷子進行糊名之後,分發到了諸多審考官的手中。
進行交叉評卷,若有異議,則進行多位審考官進行審評,確保不會出現誤判的情況出現。
三千多份卷子,每一份卷子上皆是作滿了答案,哪怕只是評審,卻也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耗費磅礴心力。
每一位審考官這些時日皆是吃住俱在禮部府衙。
寒燈潑灑光輝。
一位位官員開始細細審讀,因為參考的皆是各地的舉人,本就是經歷過重重篩選方可抵達臨安之輩,他們作文章的能力自是不用多作質疑。
春闈會試,便是從一群高個中選拔出更高個且質量優秀的的人才。
窸窸窣窣的翻頁聲,猶如深夜竹海竹葉摩挲掀起的浪聲。
桌案一張張的排列開,審考官們端坐其後,手握狼毫染硃砂紅墨作以點評與打分,根據考生對於每一道題的切入點,與答案的接近程度進行評價。
氣氛緊張中卻也帶着幾分和諧。
不過,唯一讓審考官有幾分不滿的,則是本次春闈的大題,也就是關乎於那北伐與否的大題論述。
太過於千篇一律了,接連數十位考生,所作的文章俱是反對北伐,言語之中甚隱隱透露出討好及多有親近秦相之意,態度太過明顯,無趣的很。
當然,倒也並非所有考生都反對北伐,亦是有幾位考生選擇支持北伐,然文章所作卻毫無實質性的論調,只憑滿腔熱血就該無理無據的發起北伐,故而,審考官只是掃一眼,就直接不給分。
不需要任何的懸念與辯駁。
審閱許久,不少審考官們伸了個懶腰,起身活動,放空一下被考生學問塞滿的腦袋與心神。
忽而,有幾人見得一位審考官端坐案後,腰杆挺的筆直,眼眸瞪大,蒼須似乎俱在微微的顫抖,整個人完全陷入了文章中,難以自拔。
這位審考官的面容通紅,皮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紅潤。
許久,發出了一聲中氣十足的亢奮叫好聲,還伴隨着劇烈的拍桌案之聲。
一時間,諸多放鬆心神的審考官俱是詫異、疑惑、無語的望了過來。
不就是審個考生答案罷了,至於如此激動?
「好,寫的好啊,我輩大趙官員,豈可坐視中土大地遭受蠻夷之腥辱!我等方是那片中土大地的正統!」
這位審考官或許體內亦是藏着顆憤青心緒,於這一刻轟然引爆。
誇讚點評聲不斷從口中迸出,通紅的面上,就差熱淚盈眶。
可這篇文章是真的寫到了他的心裏,將他心頭的憤怒給點燃。
「過江!過江!」
審考官拍打着桌案,吼道。
不少審考官俱是色變,瘋了啊這是……
本次統籌一切的可是秦相,出了名的反對北伐派系,這位審考官竟是敢如此大聲嚷嚷,豈不是與秦相對着幹。
不過幾位審考官亦是好奇,紛紛湊了過去,一同審讀起這篇讓這位同僚如此失態,高喊「過江」的文章。
星光如斗,月色清寒。
片刻之後,幾位審考官,放下了文章,個個心頭情緒激盪,有難明的意味在胸口動涌。
若非他們把持着自身情緒,甚至亦恨不得如第一位性情中人的審考官那般,拍案高喊「過江」!
過江二字,乃是當年那位含恨而終,滿懷不甘的邊塞將軍遺言。
僅二字,卻壯懷激烈。
如今,他們觀文章品二字,也終於有了幾分感懷。
「如何?」
「按答案,不得給分,因為不得題意,於我而言,我願與他滿分,因為此篇文章,以檄文之勢,洋洋灑灑,卻惹起我心頭壯志烈火。」
審考官們互相商討着。
「呈給秦相大人吧,讓他來作評。」
最終,審考官們一致給出了決定。
禮部府衙高堂之上,青燈憑點,火光幽幽,映照屋內亮堂如晝。
夜色薄涼,伴着月華與燈火。
秦相秦離士端坐主案,看着擺在他面前的,由諸多審考官一同上呈的考生卷題,眉頭微蹙,觀摩了起來。
面色倒是如常,只不過眼眸深處有幾許銳意在湧現。
「驅除胡虜,恢復中土……」
「說的輕鬆與簡單,可哪有那般容易,元蒙皇帝氣吞萬里,高居天下第一五百載,無人撼其地位,泱泱大趙,卻根本尋不得任何一人能勝他,若是北伐將起,何人來制衡元蒙皇帝?」
「雖陳詞慷慨激昂,氣勢磅礴,可終究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秦離士其實頗為欣賞這篇文章,但欣賞歸欣賞,文章寫的再好,也不會動搖他心頭反對北伐的想法,現在的局勢多好,臨安的繁華,哪怕是元蒙帝國的京都都遠遠比不上。
而北伐……一旦失敗,元蒙鐵騎或許便有可能跨過天塹滄浪江,踏碎大趙延續了五百年的如夢繁華。
「元蒙帝國的確強大,但若我大趙聯合大理國與西梁國,三方聯手自如鐵壁,哪怕是元蒙皇帝也未必能輕易撼動,自然又可延續五百載繁華。」
秦離士將文章放下,蘸筆飲硃砂,復落下評價。
文章雖好,卻不得分,因為與他心意偏頗太甚。
冷漠的上書評語,秦離士便將此卷放置一旁,他清楚這大題未曾得分,這位考生怕是註定要落榜。
秦離士甚至有幾分好奇,這糊名之下,到底會是誰的名。
「興許是三夫子王半山某位文曲榜上的學生所作吧。」
秦離士淡淡一笑。
忽而,秦離士心神一動,舉目望向禮部窗外,似有星光入夢來,在窗前凝聚成了一道星光虛影。
「二夫子。」
秦離士一怔,看着星光身影,不由道。
佝僂的二夫子,朝着秦相作揖,遂行至秦離士身旁,指了指桌案上的那篇文章,道:「文曲碑曾因此文而動,秦相若是一分不給,大夫子那邊不好解釋,文院那邊亦不好解釋。」
秦離士聞言,面色一凝,望着那捲子上剛被他批的一分不得的文章,心頭震動。
此篇文章惹得文曲碑動?!
秦離士只感覺心頭泛起一陣陰霾。
莫不是,文院亦是覺得當北伐?!
再觀此文章,秦離士心頭卻無半點欣賞,只剩惱怒與厭惡。
可是再惱怒也無法,只能扛着心頭厭惡,將評分更改,給了些許分數,否則,能引得文曲碑動的文章,於他這兒一分不得。
勢必會惹得文院走出的那些老古板大儒的厭憎。
……
……
翌日,天明。
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
安樂一如往常般結束了一夜的觀想,周身心神近乎滿溢。
行至院中,開始演練古妖五禽,春闈考場內三日俱是不曾演練古妖五禽,安樂只覺得渾身不舒坦。
痛快打一場古妖五禽,妖氣、氣血、精神三者交織,隱約有妖虎虛影咆哮星河,有凶羆如山嶽巋然。
隨着演練的加劇,安樂對古妖異象的把控越發的深刻。
一番演練後,安樂換上一身白衣,取了墨池與青山,背上行囊,再度參加春闈而去。
晴空之下,桃花杏花散發着芬芳,路側兩旁,綠樹成蔭,少年踏石階而上,又至文院內。
剩餘的兩場春闈,並未出現任何的波瀾,於安樂而言,與第一場情況無太大變化,第一日正常做題,後兩日盤膝修行,觀想劍瀑。
不知是春闈氛圍還是何等緣故,安樂在號舍內觀想劍瀑,只感覺心神漲幅極高,近乎有踏足脫俗圓滿之狀。
當春闈徹底結束,安樂腰間佩着青山墨池,走出了號舍。
暖陽自桃花盛開的間隙投射而下,安樂眯了眯眼,竟也是不自覺的感覺到幾分如釋重負。
春闈於天下舉子而言,太過重要,那是魚躍龍門的機會,每個人的神經俱是緊繃着,如今終於結束,自是有種魚入大海的輕鬆愜意感。
三三兩兩的舉人考生們結伴出了文院,上了馬車,或是回去準備宴會邀好友小酌、或是前往醉香樓慶祝、或是打算去臨花閣中回味蝕骨溫柔。
不過,對於不少欲要衝擊甲榜進士列的考生而言,春闈尚未結束,還有一場對修為的測驗。
第二日,安樂只佩劍青山墨池而來,再入文院,卻少了許多喧囂,舉子考生們的身影不再如前幾日那般綽綽。
安樂目光所及,今日來赴考者,俱是修行者,身上皆有歲月氣在蕩漾。
多日未曾斂取歲月氣的安樂,毫不猶豫,一波汲取,收颳了二十縷入賬,並且亦是加持在了【千古之才】道果一欄。
最近安樂收刮到三三兩兩的歲月氣,都是加到千古之才上,提升自身的天賦與潛力。
不知不覺【千古之才】道果加持的歲月氣,已然達到了82縷,快要滿一百縷。
安樂對此倒是頗為心平氣和。
來到了文院的一處青草坪地,作為春闈最後一場,專門為修行者所設的考核,聚集於此的自然都是修行者。
很多修行者或是彼此認識,聚在一起相談甚歡,這些人穿着儒衫,似與文院極其熟悉。
「他們是文院文曲榜上的那些天才,註定會上甲榜進士列的一群人。」
安樂身邊,有人沙啞開口,扭頭看去,是一位穿着布衣,背着把大刀的青年漢子,漢子身上有着一股邊塞悍將的鐵血氣味。
「兄台應當便是那聞名臨安的安大家吧?」青年豪氣抱拳,道。
安樂笑了笑,作揖回禮:「崇州安樂。」
「觀你腰間那柄墨劍就基本可猜出安大家身份了,不曾想安大家竟是如此年輕,你於西湖之上,碾壓勝王家王勤河之事,在下聽聞,心潮澎湃。」
青年咧嘴而笑,眼眸中帶着幾分火熱。
「在下滄州韓獅,幸會。」青年抱拳道。
滄州……滄浪江所在的區域麼?
軍中來者?
似乎猜到了安樂所想,韓獅笑道:「的確,我就是以軍中名額來參加的春闈,亦是抱希望,欲要衝一衝甲榜進士列,登那殿前會試,證明一下咱軍中也是有文化人的。」
安樂笑了笑,覺得此人有趣,便與韓獅閒聊了起來。
「那些文院文曲榜的儒生肯定都是認出你了,他們卻故意無視你,自古文人相輕,確實有理。」
「文曲榜的儒生都高傲的很,我在軍中都有所耳聞。」
韓獅瞥了眼遠處,匯聚一起,仿佛孤立了安樂與韓獅的文人儒生們。
「安大家於臨安聞名遐邇,他們若是能通過本次春闈,力壓安大家,自然是能一戰成名。」韓獅看了一眼面色輕鬆的安樂一眼,道。
安樂倒是不以為意:「我若被力壓,那便是我技不如人,他們自是有成名的資格。」
韓獅聞言,不由豎起大拇指:「霸氣灑脫,不愧是能痛揍王勤河的安大家。」
「文曲榜安大家應該挺陌生,那是文院內部排的榜單,寓意上榜者目標都希望能在文曲碑上引動文氣,還是頗有公證力。」
安樂聞言不由好奇的與韓獅打聽與了解起文曲榜與文曲碑之事。
韓獅此人亦是豪邁爽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日上梢頭。
「噹——」
一聲脆響,鐘聲敲響,代表着春闈最後一場修行考核的開場。
青草大坪上,有人飄然而來,除了負責記錄春闈成績的禮部官員之外,還有一位老人。
老人身着儒衫,背負着手,周身書卷氣濃郁至極,眼眸深邃,仿佛蘊含一片星光,只是站在那兒,似便有大學問加身。
「二夫子。」
文曲榜上的才子儒生,紛紛執學生禮。
安樂與韓獅,以及不少外地來赴考的修行者,亦是拱手作揖。
文院有三位夫子,每一位都是名望極高的大儒,皆是修為極其強大的存在,與武廟武魁一般,地位尊崇,乃頂樑柱。
二夫子龐紀的目光慈祥睿智,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安樂的身上,對於這位於文章中喊出「驅除胡虜,恢復中土」綱領的少年,他很是感興趣。
收回目光,二夫子龐紀笑道:「三場春闈筆試結束,諸位距離登臨殿前會試只差今日的修為考驗。」
「上屆春闈後的修為考驗是武廟所設,這次由文院來設,希望大家鄭重對待。」
二夫子說完,便轉身讓眾人隨他而去。
眾人恭敬且默默的跟在二夫子身後,徒步往文院深處。
文曲榜上的那些學子俱是不解,因為他們發現此,是往文院聖物文曲碑的方向,難不成此次修為考核與文曲碑有關?
果不其然,當走過通幽小徑,眼前豁然,伴着兩側桃樹傾灑桃花瓣,觀得一片於風聲間可聽竹海濤濤的茂密竹林,竹林深處則有一塊聳立於廬亭中的無字石碑。
陽光傾灑,石碑似是倒映着黑夜般的浩渺星光。
安樂看着這塊石碑,莫名的感覺到了寧靜,似是感覺到一種滔滔文意洶湧,腰間的墨池微微顫動,仿佛要忍受不住呼嘯而起。
「這便是文曲碑啊……沒想到,我韓獅有生之年居然能得見文院文曲碑,也算是開眼了,多少武將想要見一眼文曲碑,都會被文院儒生們用唾沫聚成的江流給攔在外面吶。」
安樂身側的韓獅,嘖嘖稱奇,看的目光熠熠。
不過,看了一會兒,便沒了興趣:「沒有咱武廟的武魁石來的霸氣。」
話語剛落,側畔幾位文曲榜上的儒生,便瞪眼望來,似乎用眼神瞪穿這個言語大不敬之輩。
安樂笑了笑,倒不曾多說什麼,言及霸氣確實不如武魁石,武魁石得歷代武魁心頭精血澆灌,自是不俗,但這文曲碑的神秘,更加內斂些。
「武廟有武廟的考核規矩,文院自是按文院的來。」
「文曲碑前有片竹林,喚曰問心海,越過問心海靠近文曲碑便是此次修為測驗,排名便按你們靠近的距離來算,當然最後能否入殿前會試,還得結合你們的文試成績。」
二夫子龐紀輕笑道。
話語剛落,譁然之聲便至文曲榜上那些儒生口中傳出。
問心林,那可是出了名的難行,入了林中,幽篁竹影迷濛,考驗的便是煉神心神,心神不夠,莫說過林,甚至會迷失在林中,寸步難行。
但若能過問心林,在問心林中走的越遠,好處便越多,對心神的洗禮澄澈有極大幫助。
武廟鍛體,文院煉神,自是有着明確分工。
問心林便是文院煉神地。
故而,這一次考核竟是拿出問心林來,的確是惹來不少文曲榜儒生的不解與疑惑,畢竟,於他們而言,行走問心林自是佔據大優勢,在場每一位上文曲榜的學子,都有行過問心林,對於其中的節奏、路線乃至一些細節,都有詳細的心得。
夫子此舉,豈不是妥妥的偏向嗎?
「這是我與大夫子與三夫子一同商量後的決定。」
「諸位,若是準備好,隨時可入林,最終排名便按你們止步之處距離文曲碑的遠近來算。」
二夫子慈祥笑道。
「喏。」
文曲榜上的學子,以及各地赴考的考生,俱是抱拳作揖應聲。
隨後一個個望向了翠綠的竹海,陽光自碧色穹天灑下,透過斑駁竹葉,於地上潑灑黃金似的。
文曲榜的學子們一個個皆是心緒激動。
夫子們如此明顯的偏向,那他們自然不能墮了文院的名聲。
一位位文曲榜學子,昂首挺胸,自信飛揚,便邁步向竹林,立於竹林之外,開始釋放心神勾勒即將於林中行走的路線與方案。
然而,他們尚在計劃路線之時。
側畔便有興奮至極的劍吟響徹,一柄墨色劍影飛速掠出,像是白紙上猛地划過的一道墨線,拍起的劍氣,不斷盪開碧翠竹枝,飄落揚灑竹葉,漫入了問心林內。
安樂略帶幾分無奈,朝着身邊的韓獅,以及遠處錯愕瞠目的文曲榜學子們抱歉一笑。
白衣勝雪,腰佩青山。
邁步漫入幽篁竹影深處。
這位名震臨安的安大家,竟是連對問心林的心神探測與路線計劃都不做。
壓着文曲榜儒生們率先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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