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夫人。」
醫生的聲音傳來,沈西棠的視線驟然清明。
那個皎皎如月,溫潤如玉的男人,瞬間消失不見。
沈西棠心下微顫,手指蜷了又蜷。
「蕭夫人,感覺怎麼樣?」醫生走進,耐心詢問。
沈西棠心臟一悸,腦子裏似有千軍萬馬在奔騰,臉色煞白如紙,額上浮出大團大團的冷汗。「醫生,我腦袋疼得有些受不了」
「蕭夫人,別緊張。你後腦受到重創,今天才手術第二天,有疼痛感很正常。」醫生扶住她的肩膀,溫聲安撫。「我給你開一陣止疼藥,後續再觀察觀察。」
沈西棠疼得說不出話來。
醫生快速給她打了一劑止疼針,隨後又給她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
結果顯示,腦內傷口沒再出血。
不幸中的萬幸。
打了一針,疼痛暫時麻痹,沈西棠心底卻翻騰着不安。
電石火花間出現的人影,明明從未見過,自己為何叫他「蘭之」。
「醫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蕭夫人,你請說。」醫生雙手交握,很自然地放在小腹前。
沈西棠抿唇,眉心微蹙。「為什麼我醒來之後,腦子裏莫名浮現出一些從未見過的畫面和素未謀面的人?」
醫生想了想,問道。「大概有兩種可能。一是幻覺。其二,有可能是缺失的記憶。」
沈西棠眉心重重一跳,胸腔里肆虐的激盪着。
二十四年前,她也是這般在醫院醒來。
腦中一片空白。
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蕭晉南是她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說,他是她的男朋友。
有關她的所有信息,都是他告訴她的。
沈西棠用力攥緊了身下的床單,蒼白的唇顫抖着。「醫生,你的意思,這一次的重創,很有可能缺失的記憶被激發了回來。」
醫生說道。「這樣的案例有很多。」
沈西棠抿唇。「謝謝你,醫生。」
醫生回道。「蕭夫人,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隨時叫我。」
「好。」沈西棠努力地彎了一下唇角。
醫生走後,護工端來了熱水,給沈西棠擦洗了一下身體,然後給她換上了乾淨的病號服。
「蕭夫人,我已經給林秘書打過電話了。」
「辛苦你了。」沈西棠對她笑了一下。「我已經沒事了,你去休息休息。」
「蕭夫人,林秘書與我簽的合同,是二十小時看護。」護工臉上掛着一絲柔和的微笑。
沈西棠沒再多言。
懸浮着藥水味的空氣,徹底安靜下來。
沈西棠慢慢閉上了眼睛,胸腔里一陣陣的顫動,讓她心神不寧。深呼吸,努力回想。
那個清雅如蘭,眸如星辰的男子,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她只記住了他的名字。
蘭之。
-
西閣。
君陌殤沖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去了書房。
洛平川拿着兩份文件,急急走了進去。
君陌殤一目十行,翻看完,簽上自己名字。
「三少,沈西棠醒了。聽醫生說,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君陌殤合上文件,打開電腦,輸入密碼。
「因禍得福。」
洛平川擰眉。「說來奇怪,沈西棠醒了,蕭晉南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趕去醫院。」
君陌殤眸中一抹黑色暗涌。「演戲而已。快結局了,懶得裝了。」
洛平川嘴角浮出一抹譏諷的笑。「這不是還沒到真正的大結局嗎?」
君陌殤打開了工作郵箱,神色晦暗不明。「垂死掙扎而已。」
洛平川拿過已經簽好字的文件,眉頭壓了壓。「對了,三少。四少今天讓小五去了一趟芳華樓。」
「不用管他。」君陌殤低沉的嗓音,含了幾分森森的冷意。
「是。」洛平川。
君陌殤郵件回復大半,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垂眸,斜睨了一眼。
沒有備註名。
歸屬地:雲城。
君陌殤嘴角噙着冷笑,滑開手機屏幕,按下了免提。
「你好。哪位?」
客氣的聲音里,帶着說不出的寒漠。
對方自報家門。「我是蕭晉南。」
君陌殤嘴角一抽,羽睫底下滿是譏諷。「原來是蕭副市,不好意思,這兩天實在抽不開身,沒法前來拜訪。」
語氣平淡,卻冷得像過了一層薄冰。
蕭晉南強壓着情緒,陰沉道。「你人未到,禮物倒是先到了。」
君陌殤涼涼勾唇。「蕭副市,你是不是搞錯了。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可還在西閣備着呢?」
蕭晉南冷笑了一聲。「你送的這份賀禮,可是驚為天人。」
君陌殤心口一沉,想起洛平川的話,瞳仁瑟縮。
是景灝。
他讓小五借自己的名義,送了東西給芳華樓。
雖不知送了什麼,但見蕭晉南如此氣急敗壞的樣子,估計是戳心窩子的舊物。
君陌殤眼底暗沉,勾了勾唇,笑意不達眼底。「手下記錯了時間,送早了。」
蕭晉南呼吸一沉,起伏着胸口。「君陌殤,二十多年前的事翻出來,對你有什麼好處?」
君陌殤明白了。
景灝送去的東西,八成和海棠別苑有關。
所以,蕭晉南才會如此等不及,想要約見自己。
君陌殤眼底閃過一抹微光,幽幽啟口。「蕭副市,海棠別苑那塊地的地契,現在在我手裏。」
蕭晉南呼吸重了許多,喘息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你轉賣給我,價格你隨便開。」
君陌殤眼中明明暗暗,峻臉似笑非笑。「蕭副市買這塊荒地做什麼?祭奠亡人?」
「這不用你操心。」蕭晉南加重了語氣。「你只管開價。」
「蕭副市,這價可不好開。」君陌殤冷聲道。
蕭晉南氣得嗓子有些啞了。「讓你開,你就開。」
君陌殤神色一緊,臉色徹底寒下來。「蕭副市,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
蕭晉南一噎,臉色灰青。
過了十幾秒,再度開口,語氣稍緩。「這麼多年,我與西閣,並無糾紛。你何必苦苦相逼。」
君陌殤眉角下壓,眸色頓時凌厲起來。「林羽棠,秦蘭之,與你又有什麼仇怨?」
「你」蕭晉南頓住。
君陌殤繼續說道。「你當真以為,一切做得天衣無縫。」
「你什麼意思?」眼看真相就要被揭穿,蕭晉南有些慌了。
「蕭副市,海棠別苑那把大火,是你放的?」君陌殤的話就像一把尖刀,狠狠捅進了蕭晉南的心臟。
他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往腦袋上涌,整個人就像火燒着了一樣。
眼前,是一片汪洋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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