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一個人不可以
肩膀被搖晃了幾下,又被人制止。
「讓她休息會吧,還早呢。」
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極其熟悉。
姜黎睫毛動了動,似乎想睜開眼。
喉間冒出模糊音節:「媽媽」
頭頂落下溫柔的撫摸。
「媽媽在,媽媽一直都在」
臉上溫熱的觸感抽離,女人的聲音帶着笑,「阿黎,再睡會吧,媽媽要去一趟公司,晚上給你做長壽麵。」
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走遠。
隱約聽見姜頌的聲音:「媽,別做了吧,你都累了一天了」
「阿頌,你不能因為自己不喜歡吃麵就覺得妹妹不喜歡,我都好幾年沒給阿黎做過面了。」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事情」
聲音漸漸遠去。
姜黎重新陷入昏沉夢中。
一個奇怪又幸福的夢。
夢裏,她是五六歲的孩子,因為在幼兒園和別的同學打架被叫了家長。
老師搖着頭長長嘆氣,周圍的同學都圍着和她打架的男生。
媽媽很快來了,向老師和同學家長道歉。
被牽着離開的時候,姜黎聽到後面的家長在竊竊私語。
「那是姜家的吧?都快破產了姜萬新還送小孩來這上學啊,死要面子」
「小姑娘剛才把周家的咬了,周家那婆娘潑辣的很啊。」
姜黎抬起頭,發現媽媽的嘴角抿成一條線。
感受到她的目光,姜萬新彎腰抱起姜黎,笑眯眯問:「今天是阿黎的生日,媽媽給阿黎買了上你想要的公主裙,我們一起去拿好不好?」
小小的姜黎搖了搖頭。
哥哥說家裏出了點問題,他們欠債了,以後不能問爸爸媽媽要禮物。
再亂要禮物,就會把她送給大灰狼。
「為什麼不要?阿黎不是早就想要那條裙子了嗎?」
姜黎抓着姜萬新的領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最後啪嗒啪嗒掉下來。
小女孩嚎啕大哭:「媽媽,我不要禮物了,你不要不要我嗚嗚嗚我只要媽媽不要禮物!」
姜萬新抱着她,很溫柔地摸了摸姜黎的腦袋。
「阿黎,媽媽一輩子都是你的媽媽,媽媽不會不要你的。」
「真的嗎?」
「真的,和媽媽拉鈎。」
「嗯!拉鈎!」
夕陽拉長兩人的影子,橘色光影下,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姜黎醒來後,恍惚了很久。
臉上涼涼的,摸了一把,才發現是眼淚。
為什麼會哭?
明明她是孤兒
明明她沒有媽媽啊
她夢見的是原主的童年嗎?
可是為什麼像是自己經歷過一樣?
姜黎慢慢起身,走到衣帽間,拉開衣櫃,在最裏面找到了一條皺巴巴的童裝。
粉色紗裙,和夢裏一模一樣。
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感湧上心頭。
姜黎突然發現,自己很久沒有想起過在原來世界的事情了。
她好像完全適應了現在的生活。
密密麻麻的惶恐順着脊背向上攀爬。
她忍不住想,如果任務完成,她要怎麼割捨現在?
家人、愛人、朋友、寵物她與這個世界有了太多聯繫。
當窮困潦倒的人突然擁有數不清的金幣,要怎麼輕易割捨?
「阿黎?」
姜頌從邊上探過頭,看了眼裙子,奇怪地問:「在選裙子哎,這不是你五歲那年生日禮物嗎?怎麼突然想起來找出來?」
「哥哥,你是不是還過騙我?」姜黎低着頭,鼻音很重。
姜頌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尖:「啊是啊,那會不是家裏生意出了問題嗎,後來咱媽為這事還抽了我一頓你想起來了?」
姜黎的表情變得很奇怪,好一會才悶悶說:「你騙我,冷戰一小時。」
說完就背過身不理他了。
姜頌摸着後腦勺,嘟囔着往回走,「奇怪了以前不都不喜歡提小時候的事情嗎?」
腳步突然一頓。
他若有所感地回過頭,姜黎彎腰蹲在地上。
她抱着那條粉色紗裙,好久沒鬆手。
吃過早飯,姜黎換身衣服,又去學校自習了。
「考試有那麼難嗎?就休息一天都不行?」姜頌不能理解,轉着手裏的車鑰匙,「那幾個數學題,隨便算算不就90了,跟哥去兜風啊!」
姜黎懶得理這個從小學就跳級的人,沒好氣問:「那你女裝幫我考試?」
姜頌低頭看了看自己一馬平川的胸脯,有些為難:「我這,我這一八五的身高,說我是你人家老師也不信啊!」
「哎,哥哥不中用,只能靠自己了。」
姜黎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出門去了。
留姜頌在原地仰天長嘆,他竟然不能女裝幫妹妹考試,他真該死啊!
做飯阿姨端着熱好的牛奶過來,笑了笑:「少爺和小姐的關係越來越好了。」
「是啊。」想到這段時間來姜黎的變化,姜頌彎了彎眼睛,「大家都覺得阿黎變了很多,不過呢,其實阿黎小時候就是個好孩子。」
對上阿姨的笑,姜頌想到什麼,惡狠狠咬了口麵包:「我說什麼來着,臭男人要不得,你看一離開翟懿,她整個人都變了。」
經典甩鍋。
不出意料,姜頌開始大肆批判其他男的,逐個分析他們如何如何配不上姜黎。
阿姨:
無比後悔自己開了那個頭。
*
今天天氣很好。
晴空萬里,夏風拂過,道路兩旁的樹葉也輕輕搖晃。
姜黎下了車,一眼就看見路邊站着的青年。
他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褲,簡單的打扮格外清爽。
姜黎小跑幾步,撞進他懷裏。
伸着手抱他的腰,眼裏亮起驚喜的光:「你怎麼來啦!不是說最近在負責個方案嗎?」
「先送你去教室。」
他伸手回抱着她,「生日快樂,阿黎。」
「凌晨的時候不是說過了?」
傅知言彎了彎眼睛:「還想對你說。」
姜黎左右看看,確定沒人後在他臉上飛快吧唧一口,「收到啦!」
還不太習慣在外面舉止親密,傅知言有些耳熱,扶正她的身體,大掌包住她的手往校門走。
姜黎被他牽着慢慢走着,到教室門口,嘆了口氣。
學校的路實在太短了,一下子就走到了頭。
她還沒牽夠。
兩人上了三樓,還在樓梯間,傅知言的電話便來了。
隱約聽到那邊是在說快開會了。
姜黎雖然有點不舍,但還是揮了揮手:「你先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她背過身,誇張地嘆了口氣。
然後像烏龜背着殼一樣慢悠悠往教室的方向走。
剛走幾步,手便從後面被握住。
他的聲音低低傳來,
「阿黎,我一個人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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