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昨日之前,江月白未曾見過趙拂衣揮手撼天,她今日可能就應了,只要墨百春願意帶上爺爺一起。
她此刻已經有了堅定的目標和想要追逐的人,便不會三心二意,動搖己心。
她要拜的人是拂衣真君,她要學的是撼天陣道!
墨百春手裏木條被銼斷,詫異的看着江月白。
「丫頭,這是不可多得的機緣,你可要想清楚啊。」陶豐年急道。
江月白眼神堅定,對墨百春道:「多謝真人看中,但我已有自己想要追求的道,只能跟真人說聲抱歉。」
陶豐年一臉緊張,生怕江月白惹怒墨百春,怎料墨百春眼中露出不加掩飾的欣賞。
「小小年紀道心堅定,當真是璞玉良才,你今日若說是捨不得家人,或是旁的理由拒我,我定要綁了你走。既然不願拜我為師,就快些走遠,莫要惹我心痛。」
江月白躬身一拜,拉着陶豐年離開。
墨百春換了塊木頭繼續銼,繼續等待有緣人上門。
書局門前。
「丫頭,你真不後悔?」陶豐年都替江月白心痛。
江月白臉色平靜,好奇的往書局裏面看。
「為什麼要後悔,我又不喜歡當她徒弟,我祖父我爹銼了一輩子木頭,我小時候吃窩頭都能吃出木屑來,我才不要跟他們一樣繼續銼木頭。」
「就因為這?」陶豐年驚了,小孩子的心思就這麼簡單?
江月白嘿嘿一笑,「最主要的,是我想一直待在爺爺身邊,除了我家人,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爺爺對我更好的人了。」
陶豐年鼻頭酸澀險些落淚,「你這丫頭,口蜜腹劍!」
「我是口蜜腹餞,蜜餞的餞。」
陶豐年吸了口氣,「這事過去便不提了,接下來你想去哪,爺爺都陪着你,逛夠了再回去。」
一老一少,逛遍南谷。
東市買符筆,西市買書卷,南市買黃紙,北市買種子。
自打家人過世,江月白許久不曾像今日這般開心,肚子吃得圓鼓,荷包花得乾癟。
有用的沒用的塞滿儲物袋,若非家中無礦,恨不能把整個坊市搬空。
日落西山,霞光萬丈。
「你跑慢點,吃着東西呢,小心糖葫蘆簽子扎着你。」
陶豐年頭上扣着貓臉面具,一手抱木盒,一手抓着江月白沒吃完的蜜餞紙袋,氣喘吁吁的追在她後面。
小孩子的精力,旺盛得不可思議。
「爺爺你快來,這邊在斗符。」
江月白掀起臉上一樣的貓臉面具,咬一口糖葫蘆,把兔子燈籠甩到肩後,小猴子一樣在人群後面上躥下跳,看不到裏面急得抓耳撓腮。
火光四濺,爆響聲聲,人群不時發出驚嘆聲。
「哎呀!你給我下來!」
陶豐年追過來,把爬上坊市牌樓的江月白拽下來。
他頭一次發現,這丫頭骨子裏是個皮猴,她今日解放天性,他真的遭不住。
「又不是再也不來了,找個地方先住下,明日再讓你玩半天,下午我們回去。」
棲雲閣客房。
陶豐年一進客房,便在其中一張榻上倒頭就睡,不消片刻,鼾聲大起。
修行快四十年,他已經許久不曾睡得如此踏實。
江月白給陶豐年蓋好被子,自己跪在椅子上,扒拉滿桌吃食。
一年之前,她可不敢肖想這一桌子好吃的,三天能有半個黑饅頭都不錯了。
咬着肉包,江月白取出今日買到的東西。
一支畫符用的青藤符筆就花了五十塊下品靈石,三兩符砂和兩刀符紙用了十塊下品靈石。
一本《九品符籙全解》,花費二十塊下品靈石,這本書宗門藏書院也有,但她沒貢獻點。
還有銷量最好的九品五行符籙各五張,用來參考學習。
一張九品符籙價值一塊下品靈石,也就是說她要用這些東西畫一百零五張九品符籙才能回本。
今日逛下來,她口袋裏的靈石見底,只剩最後五塊。
若非陶豐年不讓她吃丹藥,她還想試試養氣丹,據說能加快行功速度,吸納更多靈氣。
陶豐年說得明白,除去解毒治療類丹藥,所有輔助修行的丹藥除非是上品,否則都有丹毒,短時間內能提升修為,長期服用會導致堵塞經脈。
後續排除丹毒耗時耗力耗藥材,拖累修行。
若非必要情況,丹藥能不吃便不吃。
陶豐年除了種子什麼都沒買,江月白把陶豐年那二十畝自留地禍禍了,來年開春之前,得種些成熟快的靈植。
江月白提議種靈菜,長得快,食肆需求量大,價格還高。
陶豐年嫌靈菜難伺候,就買了水菖蒲的種子,靈田注水然後撒下種子就不用管了,自己會瘋長,用作靈獸飼料。
整理完東西,江月白吃飽喝足,拿出新買的《五味雜集》躺在榻上看。
「入坊市,久不見人煙,恍如隔世,休整半月,貪戀舒適,遂離。」
「西行百里,路遇邪修三人,屠村煉器,苦戰一夜,盡屠,險死。」
「深入荒山,遇妖狼群,且戰且退,困於山洞三月,修行不綴,得出,滅狼王。」
「十三載修行,練氣圓滿,聽聞築基之前,先了塵緣。復歸雲國,重走修行路。吾之一生,無愧於天子,無愧於百姓,無愧於宗族,唯負一人。叩問己心,有愧,仍無悔。」
「大道無情,唯吾獨行,塵緣盡了,築基功成!」
文字簡短,征伐之意透字而出,叫江月白心中激盪,難以入眠。
索性爬起來,推開軒窗,賞月平復。
月色皎潔,中年女子躺在竹椅上閉目入眠,面色蒼白猶帶病氣,旁邊魁梧男子與她十指相扣,靜坐一旁,默默陪伴。
「洪師兄?」
江月白認出男子,不由出聲,洪濤回頭,四目相對。
本想關窗避開,洪濤卻對她揮手示意。
江月白從二樓窗戶跳下,落在院中,緩步走到洪濤面前。
「江師妹,勞煩你幫我看顧婉娘片刻,我去去就來。」
江月白點頭,洪濤進入院後廂房。
院子裏的廂房租給長期居住之人,可見洪濤在此時日不短。
竹椅上的女子眉眼柔和,能夠看出是個溫婉美貌之人,但她身無靈光,顯然是凡人。
不多時,洪濤換了一身喜服出來,手上拿着鳳冠。
面對江月白疑惑目光,洪濤看向女子,目光深邃。
「我與婉娘一見傾心,本該在凡間相攜一生,怎料世事無常,狗官強納婉娘為妾,我殺狗官被追殺,九死一生之地得仙緣。本以為我不在,婉娘能嫁戶好人家,美滿一生。」
「若非我此次練氣圓滿需了塵緣,對她放心不下,竟不知她一直在尼姑庵帶髮修行等我回去,只可惜我還是回去晚了,二十年憂思,她已耗空精氣,病入膏肓。」
「我帶她到此地修養,竭盡全力為她醫治,可她不願斷我仙路一心求死,今夜就是她的大限。我年少衝動,負她一生,此時能為她做的,就是讓她成為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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