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罪為名 第五百九十八章 百里湖

    初到百里縣，慕森並沒有強烈要求馬上去看那艘失事的遊船，而是先在當地旅遊業集中的地方轉了一圈。他大概看了下，這地方的法律意識不高，管理很鬆懈。只要是當地人，都可以買個水上摩托去招攬生意。除此之外，旅遊行業的各項活動中，還包括水庫炸魚這一項。要知道，這可是法律明文禁止的。可是在這裏，這一切似乎都顯得很正常。

    慕森他們一行人走在百里縣的古樸街道上，這裏還保存着古香古色的環境，青石小路，青磚白瓦的矮房。看起來，就像是照片裏一百年前的街道。而與景色大大衝突的，是這些古樸的房屋都變成了旅行社和客棧。不用想也能知道，這裏大部分旅行社都是沒有執照的，這裏的客棧其實就是民宅。說白了，這裏的一切，都游/走在法律的邊緣。真要是在這兒出了事，處理起來會很麻煩。

    程峰沒有追問慕森為什麼不趕着案子走，而是先在縣城裏轉了一圈。時間本來就緊迫，怎麼不分輕重緩急呢？可到底薑還是老的辣，程峰深諳用人不疑的道理。自己既然放低身份千里迢迢的去尋了這兩個年輕人，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質疑他們的行為和做法。所以，程老先生就這麼一路跟着慕森和莫子棽，不言不語，默默跟隨。

    直到，用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把這一片地方走完了。慕森這才站住腳對程峰說：「感謝老先生的信任，我現在先跟您說一下這一圈走下來之後我的一些判斷。在旅遊景區內發生如此詭異的事故，意外和人為的可能性應該各佔百分之四十五。至於還有百分之十，那就是極個別的例外中的例外了。那既然有百分之四十五的可能性是人為的，我們在去調查現場之前不如就事先看看這附近的環境和氛圍，免得到了那裏再回頭調查，浪費時間。」

    程峰讚賞的diǎn了diǎn頭，示意慕森繼續往下說。

    慕森指着街道兩旁數之不盡的旅行社說：「這些所謂的旅行社，乾的都是百里湖的當地游。他們十家估計有九家沒有營業執照，就是說，這些其實都是違法的。他們的交通工具，僱傭人員，導遊，都是隨便自主定下的。如果問題出在他們身上，我們調查起來不容易。另外，買得起大型遊船，承包包船遊覽的旅行社，我看並不多。這些遊船燒的都是柴油，靠遊船本身是很難起大火的。」

    「所以你覺得這件事人為的可能性遠遠要大於百分之四十五了。」這位程老先生馬上就會意了慕森話里的意思。

    關於柴油用明火很難diǎn燃這一diǎn，當地警方一開始也是想到了的。但是由於沒有人能解釋這艘船為什麼會起火，所以就把事件歸類於意外了。解釋的理由也有些牽強，說是柴油也是油，又不是百分百diǎn不着，只是明火很難diǎn燃罷了。柴油只是不會像汽油那樣「轟」的一下子就着了，可它到底是油啊。

    但是這個牽強的解釋，是絕對說服不了程峰的。因為就算柴油真的着火了，那屍體呢？屍體哪去了？指望柴油能在短時間之內徹底火化沒了三十二具屍體嗎？天方夜譚。

    慕森接着說：「另外我看了看這地方摩托艇之類的娛樂交通工具，坦白說，我並不覺得這東西能運屍。因為失蹤人數太多了，不是一個兩個的，用摩托艇來回運到荒島去埋葬，這個不現實。那麼在水上，能讓屍體失蹤的辦法，除了移屍，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嗎？說真的，沒有了。因為水不是土，巨大的浮力根本藏不住屍體。由此我推斷，屍體或者被害人們應該還在附近，只是你們還沒找到。」

    看着慕森自信滿滿，侃侃而談的樣子，程峰由衷的讚賞道：「好好……好樣兒的。我就知道，找你們兩個肯定沒有錯！半個來小時的時間，還沒看到現場，就已經推測出大半了。真是厲害啊！」

    慕森謙遜的笑了笑說：「我這哪裏是推理出大半，連一小半還沒有呢！那另一半啊，得靠一個ding級的法醫才行。」說着，他看了看莫子棽。這話，慕森可不是吹捧莫子棽。要想知道這個事故的根本原因，首先是得找到船，找到船之後，就是要找到屍體。只有找到屍體了，警方才能知道他們生前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屍體不會說話，但是法醫卻能夠讓屍體說話。法醫會用最專業的手段，在屍體身上還原案發現場的每一處細節。所以，慕森說的一diǎn兒都不誇張，那另一半的解謎工作，確實要靠莫子棽。

    莫子棽站在古老的街道上，靜默而立。遠遠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副出世脫俗的水墨畫一樣。

    莫子棽對慕森的這個眼神，回之以一個微笑，並說道：「法醫乾的是找到屍體之後的事情，現在既然屍體還沒找到，就還是得先從船入手。我們都知道，柴油不易燃，但是也不能保證船上就一定沒有引火物。不過按照想把柴油diǎn燃的那個功夫來看，估計火還沒起來，就已經會被人發現了，不可能發展到最後的大火。這說明，要想人為的把船快速diǎn着，還得靠汽油才行。那麼，一艘燒柴油的船，哪兒來的那麼多汽油呢？一定是有人帶上去的。可遊客是帶不上去，所以能排除遊客縱火的可能。所以，要麼是船員自己帶上去的，預謀了這場災難。要麼，就是他們遇到劫船的了。所以，咱們查了一圈這些旅行社，主要還是為了看看有沒有方便提供劫船的交通工具。對嗎，慕森？」

    慕森diǎndiǎn頭，笑了。

    程峰在一旁也驚嘆道：「你們兩個人這默契真是難得啊，一方不用多說，另一方已經就能明白對方的想法了。這可難怪他們把你們倆人比作是福爾摩斯和華生醫生呢。」

    慕森又笑了下說：「我只是想事情習慣複雜化了，咱們現在去看看那艘船吧。說不定，已經有線索了，可以證明是意外了呢？」

    慕森這句話，誰都聽得出來，就是客氣話。他不想讓氣氛太壓抑，也不想讓程峰壓力太大。如果是意外的話，那這艘船就應該像一艘小型泰坦尼克一樣，失事的船隻旁邊漂滿了屍體才對。絕對不可能是一具屍體都找不到。再重大的事故，即便是空難和海難，也不存在一具屍體都找不到的可能性。

    還有莫子棽剛剛說的那第一種可能，慕森也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為如果是船員自己謀劃了這場災難，他們怎麼說也得讓自己能脫身才行。可是百里湖附近並沒有發現救生筏和倖存者，那麼只能認定他們逃到了島上，要麼就是，還在水裏。

    走了一段路，又坐了一段船，這才來到距離現場最近的島。這島可不大，十分鐘就能繞一圈。島上全部都是消防官兵和當地警方。當他們看到程峰來了的時候，無不恭恭敬敬的立正站好，就好像是在迎接領導視察一樣。

    這其中，只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沒顧得上「立正」，他甚至都沒注意到程峰他們已經上島了，還專心致志的坐在遠處一塊石頭上看資料呢！那模樣，極其認真嚴肅。

    程峰微笑着走了過去，打了個招呼說：「老夏？有新發現了嗎？」

    這個老夏好像嚇了一跳，連忙回頭看。一看到是程峰，這才熱情的站了起來說：「哎呀，程老！你們都已經到了啊！我……對不住你，讓您這麼大歲數了還為了案子奔波。」老夏的臉色十分不好，慚愧的低下了頭。

    程峰搖了搖頭說：「這不是你的錯。要記住，不管遇到多大多小的事情，都不要慌。有問題解決問題就是了，不管是哪個國家的人，只要我們最後能給出一個答案和交代，就不會造成什麼太嚴重的後果。我們盡力了，真有什麼後果也不懼怕。可現在謠言四起，人心惶惶的根本原因是什麼？是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啊，老夏。」

    老夏認真的diǎn了diǎn頭，然後程峰又舒了口氣說道：「不過沒關係，長江後浪推前浪，我今天找來了兩個好幫手，這兩個年輕人可了不得，被稱為咱們警方的神話呢！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慕森，莫子棽。」程峰給老夏介紹着，然後又對慕森說：「這位是咱們這百里縣的書記，年輕時候也是個破案高手啊！「

    「你好。」慕森客氣的打了個招呼。

    老夏吃驚的說：「我聽說過，聽說過！那個梨花案就是你們辦的吧？還有好多案子，震驚全國啊！來來來，多了你們兩個，咱就不愁能早diǎn兒給個交代了。」說着，老夏把他剛才看的那疊資料遞給了慕森，然後說道：「這裏是遊客加導遊和船員的全部資料，我已經過濾三遍了，沒有發現問題。這幾張照片，是群眾提供的。這是遊船剛出發時候的照片，他們從岸上拍照的時候拍到的。我認為這照片有助於我們恢復遊船本身的外部特徵。」

    慕森看了一眼照片說：「這船一共三層，兩層都是開放的。找尋屍體顯而易見，沒可能找不到的。底倉呢？找了嗎？」

    「底倉太小了，着火也是從那裏開始的，所有的鐵梯都壓/在了上面，現在還在降溫，差不多一會兒就能去看看了。不過可能性不大，怎麼可能着火了會往下跑呢？」老夏說。

    慕森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遊船殘骸說：「這場火還沒到把船燒沒了的地步，有漏水情況嗎？」

    「估計底倉有一diǎn兒，但是不多。」

    「船上被燒毀的，都是表面的易燃物吧？」

    「是啊，行李，衣物，報紙還有木板之類的。」

    慕森拿着照片，指給了程峰和老夏看，然後說：「你們看見這船在出發的時候這個吃水量了嗎？和現在相差的並不是很多。船上有三十二個人，和船上一個人都沒有了，那個分量必定是不一樣的。可是你們看現在，我們把燒毀物體消失的重量和船艙進水的重量相互抵消一下的話，這船的重量還是和之前差不了太多。證明什麼？」

    程峰的臉色有些蒼白，而老夏也是有些驚恐的問：「這……證明什麼？」

    慕森十分淡定的回道：「證明那三十二個人，應該還在船里。一個不少。」

    「啊！！」老夏大吃一驚。想想那場景就覺得毛骨悚然！船都已經燒成這樣了，那些人竟然還全部在船里？而且全部擠在底倉？這太可怕了！聽起來不僅是詭異，甚至仿佛像是靈異！

    可慕森仍然冷靜的說：「現在只能是這種解釋了，你們先別想太多，上船去看看吧！程老說的好，有問題解決問題就是了，不管是什麼情況，最重要的是我們得給出一個交代。」

    本來，老夏是不想讓程峰跟着一起去船上了，因為他的年紀太大了，受不了濕漉漉的穿上一片狼藉還煙熏火燎的。可是程峰不管那些，執意要和他們一起上船。

    上了船之後，慕森從第二層開始查起。第二層是船本身高度，上面是三層觀光甲板，下面是存儲遊船必備品的底倉。不過這二層三層都是開放的，只有一圈鐵欄杆圍繞。這些護欄差不多也就只有半米高，為的是遊客觀光時候視野好，不會被阻擋。當然，這些東西並不能阻止人跳下去。因為太矮了。那既然這樣，在起火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人跳下去逃生呢？

    想到這裏，慕森又去放置救生筏和救生圈的地方看了看。不出所料的，一個不少。要說當時解開救生筏困難，來不及。那解下救生圈不是問題吧？人在水上遇到危險時，第一個想到的應該就是救生用品。可是這艘古怪的船，卻沒有一個人拿走救生用品。這，又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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