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雷頓·貝略身上發生的事實則要比搶劫嚴重得多。
但阿爾伯特警長並不知道這一點。
「抱歉,我們現在有非常緊要的公務要執行,如果你要報案,還請在這裏等一會兒,或者去我們上次見面的警察局。」他說着就要走。
「你們是要處理碼頭發生的群體鬥毆行為是不是?」克雷頓問。
阿爾伯特已經扭過去的臉又扭回來:「正是,我一聽到消息就趕來處理了。」
克雷頓的眼睛掃過警察的隊伍,一共有七個人,但只有兩個人配槍,其他人都只帶着木棍:「我建議你們別去管了。」
「為什麼?」阿爾伯特愕然地問。
「我剛才經過那裏,所以知道那邊的戰場有多激烈。你們的人不夠,武器也不夠。那些人熱血上頭,可能會連你們也一起攻擊。我從那裏離開的時候,碼頭上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
「那聽起來更該需要我們介入了。」阿爾伯特說。
看起來他現在是沒法幫到我什麼了克雷頓心想。
出於好意,他提醒阿爾伯特道:「那至少走慢一點,這樣你們到地方的時候還能保存體力,而那些人也該鬧夠了,精疲力盡的人更容易對付。」
阿爾伯特臉色略有變化,但看起來不像是在感激。
「很好的主意,但我不需要這樣的戰術。」說完,警長向其他警察招呼一聲,他們不僅全部行動起來,還加快了步伐,好像要彌補和克雷頓說話浪費的時間。
「那至少再多帶一把槍。」
克雷頓高聲說,警長的腳步一停,他就把獵槍連同一包彈藥拋過去。
拿到這些槍支彈藥,阿爾伯特驚訝的看着他,臉上又流露出幾分感動,剛才以為對方冷漠的誤解也煙消雲散了。
一個剛剛被搶劫過的人居然把防身武器拿出來分享,這高尚的品德還能有誰感動不了?
「可是你也許」
「不要緊,反正不是我的。」克雷頓說。
阿爾伯特的臉色轉為古怪,他簡短地道了聲謝,將獵槍交給了一個下屬,又帶着隊伍疾行而去。
看見他們離開,克雷頓也轉身向一處靜僻的方向走去,他本來是想找阿爾伯特幫自己一把,沒想到見了面,他反倒要幫對方一把。
不過兩手空空,他反倒感覺自在起來。
這不是說他的身體康復了,相反,疾病的感覺還在他身上加重,但他的心底卻輕飄飄的,澄澈如水晶,並且信心湧現,好像只要他肯用心,就能把一切事物都弄透徹,搞明白。
這種感覺其實非常輕微,它只是一種沒由來的自信,但對於克雷頓的影響卻非常大。
因為在他思考前,他就已經會按照這種信心和感覺做事,就好像它取代了他的一部分本能。並且這份信心給他的指導也並非正確,就比如他之前不該放過自己的敵人,但他還是放過他們。他不該把唯一防身的武器交給阿爾伯特,但他也還是這麼做了。
上一個讓他有類似改變的東西叫詛咒。
「看來我真是病了」他擔憂地想。
這惡臭的河水味道掩蓋了他的氣味,而河邊全是這種味道,黑爪氏族的人不可能依靠氣味繼續追蹤他,他現在已經安全了,也許他該按阿爾伯特說的,先去西區的警局歇息一下,之後有條件再找個醫生看看。
這裏的河他叫不上名字,但他生病多半是河水被污染的原因,一些工業廢料的毒素會讓人產生幻覺,或者情緒失控,而他昨晚喝了不少工業廢水。
「這位先生,您現在感到幸福嗎?」
大街上有人喊住克雷頓。
他停下腳步,幾個身材瘦弱但臉色狂熱的男男女女圍了過來,他們舉着紙牌,上面畫着意義不明的魔法符號,似乎打算向他傳教。
前面一段路有工人幫派死斗,這裏則是有人傳教,克雷頓忽然感受到一種荒誕的氛圍。
「我幸福得很。」他懨懨地說。
這夥人愣了愣,但沒打算走:「真的嗎?您看起來不像是幸福的樣子。」
他們提醒了克雷頓,他現在的模樣不算好看。
「不關你們的事,讓開!」他惱火地伸出手將他們撥開,他是很虛弱,但對付這些人還輕而易舉。
在他的身後,那些人還在大喊:「讓世人幸福就是我們的任務,末日將近,唯有人類的喜樂可以對抗大恐怖,是天父要我們把幸福的種子播撒在人間,任何一人的幸福都至關重要!」
幸福當然是至關重要的,但克雷頓認為他們先把自己餵得肥一點再說這話比較好。
飢餓的人怎麼能給別人帶來幸福呢?
他走出幾十步,超凡的聽覺又聽到他們纏住另一個人,他忍不住駐足回頭,發現那是一個臉色麻木的男人拖着行李路過這裏,那個男人被他們圍在中間,不知所措地聽着拙劣的傳教話語,臉色居然漸漸放鬆,露出了真摯的笑容,並最終也站到他們的隊列里,臉上的表情也被同化成一模一樣的狂熱。
「簡直是瘋了。」克雷頓看不懂這裏發生的事。
「這是城市化的弊端。人們被鋼鐵和水泥蒙蔽了心靈,他們無法親近自然,也無法親近彼此。所以不知道這個世界給予萬靈的真正恩惠為何物,過去他們臣服於金和銀這兩種金屬,現在則更過分,他們崇拜花花綠綠的紙,而僅僅是言語的哄騙就能夠讓他們把靈魂賣給魔鬼。」
非常激進的言論從旁邊傳來,克雷頓再次轉頭,看見一個穿着白麻布袍子、戴着枯樹葉頭冠的老人正站在那裏,他有一雙黑色的眼睛,銀色的鬚髮自然留長,鬍子直接垂到襠部,腳上沒有穿鞋,一雙尺碼很大的赤腳踩在地上。外地口音顯示他和克雷頓一樣,也不是本地人。
這是個德魯伊教徒?
「那要怎麼解決這種現象呢?」克雷頓神使鬼差地問。
老人抬起青筋畢露的右手:「很簡單,只要去城市化,一切問題就能得到解決。」
在大街上說這種話,這位也是瘋的.克雷頓想着,一邊把頭轉回去,打算忽視這位老人繼續走自己的路,但老人並不讓他如願,他拉住狼人的臂膀。
「你看到了這些,難道不這麼想?」
「你太極端了。」克雷頓想把手抽回來,但對方力氣比他想像中大很多,他不斷施加力氣,希望在只把手抽出來和立刻與對方打一架之間取得一個微妙的平衡。
「極端嗎?」老人反問。
「當然,城市是文明的結晶,失去城市,文明就要倒退了,分散的小聚落沒法把力量扭合起來,更沒法高效率地進行貿易活動。」
老人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原來你們是這樣想的,難怪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克雷頓停下動作:「我們?」
「怎麼?你不是孔里奧奈家族的狼人嗎?」老人再次傲慢地反問:「你們違抗了自己的本性,膜拜金銀,取用的一切超過所需,所以才總是受制於人,無法取得地位。難道你們現在還沒有認識到衰落的根源,非要等到大禍臨頭才知道悔改?」
克雷頓抬起右手,疲憊地抓了抓臉。
「你說的很好,但你看我的眼睛是什麼顏色?」
老人盯着他的眼睛:「黃褐色,有些地方的人也叫這種顏色髒水綠。」
「但孔里奧奈家族的狼人有鮮綠色的眼睛,它們和我完全不一樣。」克雷頓試着抽出右手,這次很輕易做到了,他指向北方。「它們都在伯達拉比克,那裏有座城堡,它們就住在裏面。如果不怕死,就去那裏傳教吧,我祝你好運。」
他是不知道這老人是誰,但要是對方能夠說服黑爪氏族歸隱山林,那要克雷頓把他當做聖人看待也無妨。
「原來是這樣,我之後會去的。」這個老人一點尷尬的反應也沒有,他還盯着克雷頓:「也許我認錯了人,但你也該好好想想我的話。」
「我會的。」克雷頓說,他離開的腳步越來越快。
在狼人走後不久,穿着白麻布袍子的老人又繼續自己原先的行為,他在這座混亂的城市中漫步,觀察這裏一切使人墮落的要素,直到臨近晚上,天色漆黑,他走到一片由黑色鐵欄杆和潔淨大理石磚構成的街區。
許多槍手提着馬燈在這裏巡邏,但沒有阻止老人通過這裏。
他走到一處豪華宅邸的面前,這棟建築的每一扇窗戶都發出光芒,樂器演奏的聲音和悠揚歌聲隨着光芒飄灑出來,美食和酒水的香氣也如影隨形,仿佛能將這種幸福的感覺也傳播給站崗的門童和守衛。
一個銀髮紫眼的年輕女人不受這種感覺影響,她神色焦急地站在門口,看見老人才鬆了口氣,立刻迎上來。
「格雷戈里長老,晚宴已經開始有一會兒了,巴斯貝先生正等着您呢。」
「不要欺騙我,姑娘。」老人冷淡地說:「我是知道的,你們只在宴會快結束的時間才談正事,我來的還算早,根本不會有人等我。讓我、也讓你的父親再休息一會兒吧。」
「長老,巴斯貝先生不是我的父親。」
「為什麼?因為他沒和你的母親結婚就讓她懷孕?」
摩根尷尬地笑了笑,她不再說話,而是轉過身示意,門童便為他們推開了那扇富麗堂皇的大門。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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