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
明亮的白熾燈,唰唰的筆觸聲,專心致志的少年少女。
一幅靜謐而美好的場景。
同桌女孩側臉如畫,中性筆在雪白的必刷題考卷上留下一行行娟秀的字跡,時而專注答題,時而蹙眉思考。
她
應該沒看到吧?
陳垣心中盤桓着這個問題。
為了所謂的羈絆,腦子一抽,就發了那條信息。
但好在自己撤回得快。
就那麼一、兩秒。
趙蒹葭又不是那種時時刻刻看手機的學生。
不至於正好看到的。
而且從自己回教室後,她也沒有任何奇怪的舉動,和平時一樣做作業、刷卷子。
兩人全程沒有交流,各自按着既定的計劃複習。
這樣,就很好。
畢竟沒有直接打出gg。
他只要想起好兄弟張宇滿心歡喜地發去告白,卻收穫一個紅色的感嘆號,就忍不住嘴角上揚。
對不起兄弟,太幾把搞笑了。
陳垣感覺,大概能承包他一年的笑點。
而且這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
因為張宇似乎痛定思痛,化悲憤為動力,也不像平時那般嘻嘻哈哈,真正沉下心奮進了
「叮零零」
在平淡淡的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
教室里恢復了喧鬧。
在這個年紀,想不活躍都難,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陳垣,來。」
這時,顧煙倚在教室門口,朝着陳垣喊道。
趙蒹葭剛放下筆,在手中靈巧地轉了轉,旋即很自然地把椅子往裏收,給陳垣騰空隙。
「她找我出元旦的節目。」
出座位時,陳垣低聲說了一句。
趙蒹葭沒什麼反應,手中依舊轉着筆。
陳垣剛說出口就後悔了。
呸呸呸,你解釋什麼呀?
他默默走出教室,跟着顧煙來到走廊欄杆邊。
稍微靠樓梯口那邊,比較僻靜。
也是上周五晚自習顧煙叫他出來的地方。
天色已暮,雲月相遮,教學樓一間間教室亮着燈,近處的走廊傳來聲聲嬉鬧,遠處籃球場上亦有人在輾轉騰挪。
眼前的女孩發梢輕揚,俏生生站着,容顏清冽得像是涼涼月光。
還有九天陳垣滿十八歲,在一生的青蔥歲月,他想愛,想要被愛,想要捧住一剎那的月華。
然而他已經分不清,哪是天上月,哪是水中月。
「喂!確定了沒,選哪首歌?」
顧煙中氣十足地發問。
「額」
陳垣沉吟片刻。
經過一天的考量,他也差不多有了答案。
決定了
《青花瓷》!
在周董的歌里,這首算是經久流傳而難度不算太高的歌,而且跟自己含糊咬字的聲線也比較契合。
於是他回答:「《青花瓷》,除了這個我就會兩隻老虎了。」
顧煙:「」
元旦文藝匯演你上去唱兩隻老虎,真有你的。
不過《青花瓷》這首歌倒是很合適。
她讚許地點頭。
「好!那就這個哦,我們正好可以給你配上青花瓷的國風舞。」
陳垣打着退堂鼓。
「啊要不還是你來唱吧,人一多我就緊張,唱歌跑調就尷尬了。」
「那可不行。」顧煙笑語吟吟,「跑調就練呀,別忘了我們的計劃~」
陳垣更加緊張了。
他當然知道顧煙說的計劃是什麼。
在元旦晚會上,全校師生的注視下,萬眾矚目的時刻。
他,陳垣,要給顧煙來一場盛大的表白。
然後
沒有然後了。
「啊?」
陳垣想到那個場景,不寒而慄。
這哪是表白啊,這明明是當着全校在打教務處的臉啊。
忽然感覺跟這波瘋狂壯舉比起來,台上唱首歌又算得了什麼。
估計往後幾屆學生都會流傳他的大名。
「真、真要來啊?」
顧煙將小臉一沉。
「不是都說好了嘛,你還想反悔不成?」
陳垣攤了攤手,無奈道。
「大小姐,表白什麼的我是無所謂,但是這個場合不太對啊,不止是有校領導在台下,聽說還會請一些教育部和商界人士來觀禮,嘶你讓我這麼搞,我是要背處分的啊。」
「所以,讓我換個條件報答你行不?」
想清楚問題的嚴重性之後。
他的口齒就流利多了。
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昏了頭答應的。
「唔」顧煙似乎也在猶豫,「意思是不背處分,你就敢上台咯?」
「那當然,但這是不可能的,咱們學校的校規可是明令禁止,唉真不是我不想幫你。」陳垣深表遺憾。
他知道像顧煙這樣叛逆的女孩,壓根就不會把校規校紀放在眼裏。
不過作為老實孩子,陳垣一向循規蹈矩。
更不可能做出這種公然衝撞權威的事來。
「嗯~表白就不用了,好好表演就夠了。」
顧煙忽然笑嘻嘻地一伸手,撫着他的頭髮。
「只要你能在這種晚會上大方地展示自己,突破一次,你的內向啊緊張啊都會破除,有足夠大的壓力,你才會蛻變呀。」
「當然,要是能再大膽一點,衝破世俗的枷鎖,你將會萬丈光芒,萬人喝彩。」
她的眼睛亮瑩瑩的,宛如煙火綻放。
陳垣一怔,從背脊到頸椎像是冰川破開一條蜿蜒直上的裂縫,吹進溫暖的春風,無數條歡快的游魚在打着旋兒。
人生有多少個改變的契機呢?
他覺得女孩這一刀,直接扎在他的大動脈上。
血,爆出來的那種。
「謝謝。」
陳垣感受到,她是真的為自己好。
雖然世俗的枷鎖什麼的,貌似有點中二了
顧煙已經收回手,插在皮衣的口袋裏,嬌俏地轉過身,看向欄杆外的風景。少女的聲音在寒風中如絮如訴。
「本來我還在想」
「如果你真的在所有人面前說喜歡我」
「我就答應你的呢」
「畢竟,沒有一個女孩子能抵擋住這麼浪漫而盛大的表白。」
陳垣再度愣住。
這才是你真正的套路嗎?
顧煙忽然又笑了。
「嘻嘻,騙你的。」
陳垣:「」
她悠悠地併攏食指和中指,「記住,這是我教你追女生的第二課:表白只有對你好感滿100的女生才是特攻,否則你再怎麼感動自己,就算感動全世界,也是沒有用的。」
陳垣深以為然。
今天宇哥已經是血淋淋的教訓了。
11月14號,張宇表白失敗,距今0天,警鐘長鳴!
「不表白,那該怎麼追?」
「你說你要唱《青花瓷》對吧?」
「嗯。」
「那你知道青花瓷是什麼顏色嗎?」
陳垣思索道:「青色?藍色?」
「你過來。」
「?」
陳垣慢慢靠過去。
顧煙悄悄在他耳旁輕聲念道:
「雨過天青雲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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