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垣是第一次坐救護車。
兩邊各有一排座位,中間則是用來放擔架的。
即便外邊飛馳,裏面依舊穩穩噹噹,而且一路暢通,車輛紛紛讓路。
一名護士給顧煙蓋上一層白色棉被,只露出腦袋,順便也給陳垣遞來一條干毛巾。
「謝謝姐姐。」
陳垣擦了擦濕頭髮。
他頭髮有些長,擦得撩在腦後,宛如西索出浴般唯美,看得護士姐姐眼睛目不轉睛。
男高
好嫩
「剛才我做了一點急救,請你們再幫忙看看她怎樣了。」陳垣憂慮地問。
坐在對面那名護士微笑道:「不用擔心,我已經看過了,施救及時,體徵正常,不會有事的去醫院靜養一下,等她醒來做個檢查就沒問題了。」
「嗯——謝謝。」
陳垣放下心,看着顧煙沉睡中春水般潤澤的臉蛋,眼神閃過一絲無奈。
她,是真夠瘋的啊。
要不是自己在就算不死也夠她遭罪的。
而且差點沒把老子都拖下水。
看到黑白無常了都。
但目及顧煙緊閉的眼睛,昏迷中微蹙的秀眉。
陳垣就算有氣,也發不出了。
究其根本,自己中午甩着臉逃避,也有些情緒化了。
才會導致…
她要採取如此極端的行為來以此證明她說過的話。
多大點事?
不過想到顧煙也才高中還沒畢業的小姑娘,這都拎不清,你還重生,你重生個錘子。
——造孽啊!
陳垣現在才弄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事情的起因,大抵是顧煙和幾個女生聊到了趙蒹葭,然後出於某種奇怪的攀比心理,她就冒充重生者來忽悠自己,甚至編了一整套說法,目的就是想要自己從趙黨叛變煙黨。
顧煙的說辭很沒有說服力,但她的魅力毋庸置疑。
本來陳垣都要屈服了,偏偏何婷站出來揭露了真相。
原本高高在上的傲嬌校花,卻被自己接二連三地拒絕。
於是乎,心靈脆弱的她受不了打擊,選擇用這種方式來證明。
「唉」
陳垣有些難以理解。
又沒有發生車禍,你跳水幹嘛?
這能證明個什麼?反向證明?
因為想當預言家,所以上演自刀?
說起來,真正的預言家應該是他評論區的那位讀者,準確預言了顧煙會向他表白這件事——不,不對。
那也不是預言家,而是知情者。
且他、或者是她,其實早就知道自己在寫的秘密。
陳垣的思路越理越順。
她絕對提前知道顧煙的計劃,是以向自己示警。
也就是說,她也是顧煙玩得好的那個閨蜜之一,會是誰呢?
何婷?曹秋雨?還是
可惜手機交給張宇了,他沒法立即驗證。
不過他還記得昨晚的留言——小心壞女人。
壞女人
指的是顧煙吧。
故意玩弄他感情的壞女人!
好女孩莫辜負,壞女孩別浪費
而且還有很多疑點沒法解釋。
顧煙要俘獲自己,為什麼要用重生當幌子?
如果要捉弄自己的話,她何至於做到這種程度呢?
她又哪來這麼大決心跳江,就這麼相信自己會救她?
暈
車上一路無話。
很快救護車到了柳城人民醫院。
陳垣跟着護士們一路推着急救推車,從光潔的大廳衝到電梯,他感覺自己像是陪護妻子生產的丈夫
給顧煙安排了一間臨時病房後,護士幫她換了身病號服。
看陳垣渾身也濕透了,也給了他一套。
當然,他是自己到廁所換的。
陳垣穿着一身藍白條紋,出來找前台給張宇打電話。
「你那邊怎樣了?我在醫院等你。」
張宇絮絮叨叨地說道:「我本來也想坐一下救護車的,被警察叔叔盤問了本以為能坐警車的,他們了解完情況就走了現在我又被電視台記者圍住了等我,我馬上到!」
「?」
「我張宇做好事不留名的柳城一中高三二班陳垣和柳城一中高三二班張宇,勇救不慎落水少女啊?你們別搞錦旗感謝什麼的,實在不行發到學校就行師傅,去人民醫院。」
他一邊說着一邊上了出租,「哦對了,我還碰見趙蒹葭了,還有她小姨,趙蒹葭托我跟你說一句話,她說她相信你了,垣哥,你們這是在搞什麼名堂啊」
陳垣:「」
槽點太多一時吐不過來。
只能丟下一句「五樓,你快來吧」掛斷,又轉身去病房。
長長的走廊上,瀰漫着消毒水的氣味。
陳垣正要走進病房。
「陳垣。」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差點沒把他嚇趴。
那蘊含淡淡威嚴的聲線他可太熟了。
陳垣戰戰兢兢地回過身,果然看到那張撲克臉,正是他又敬又畏的班主任,韓老師。
她上身是白色襯衣,下裙是漢服那種馬面裙,側面打襉,裙角有着刺繡的瑰麗圖案。看上去簡約而極富古典氣質。
韓怡露臉上沒帶表情,語氣中卻有着關切:
「陳垣,你病了嗎?」
陳垣恍然。
是自己穿着的這身病號服的緣故,讓韓老師誤會了叭。
「我沒病。」他指了指病房裏,「顧煙在裏面。」
這事張宇都捅到記者那去了,估摸着是瞞不住,索性就坦白了。
韓怡露疑惑地探了探腦袋,「顧煙?」
她走進病房,來到病床前。
護士以為是家長來了,寬慰道:「孩子沒事,剛才醒了一會又睡過去了,等她醒來就可以帶走。」
「剛落水身體抵抗力下降,要注意別感冒哦對,她中午應該還沒吃飯吧,血糖有點低。」
「謝謝護士,我等下帶她出去吃飯。」
韓怡露彎腰看了看顧煙的臉色,還算紅潤。
暫且放下心來。
她轉身拉住陳垣到門邊,「怎麼回事,顧煙怎麼會落水?」
陳垣忐忑:「這個」
見他支支吾吾,韓怡露語氣放柔和了一點。
「你別怕我,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原原本本地說。」
陳垣頭大。
顧煙啊顧煙,看看你攪的好事。
這該怎麼說?
你失戀想不開尋死覓活?
不過他知道韓老師是關心顧煙,她雖然平時嚴厲了點,但對學生是真的好。
乾脆和盤托出。
「韓老師,其實我也沒弄懂。」
「就是昨天顧煙說要和我談朋友我沒答應」
「然而她就開始追我了」
「中午放學後,何婷告訴我,顧煙是為了趙蒹葭比較,就拿我當工具人使,所以我就沒理顧煙,結果我跟張宇放學回家到二仙橋上,看見她跳進了柳水江,那我當然不能見死不救,所以就去救了她最後我們就被送到醫院來了。嗯,就是這樣。」
陳垣把大概怎麼回事都說了。
但略去了重生的部分,畢竟那只是顧煙編出來的。
「」
在聽的時候,韓怡露眉橫如刀,全部聽完後又恢復了淡漠的表情,而陳垣像是待宰的羔羊,等候鍘刀發落。
沉默良久。
韓怡露抱着手臂,冷冽的眼神落在陳垣身上。
「誰讓你下水救人的?」
「我」
「下不為例。」韓怡露淡淡道,「這次你能僥倖被送到醫院,下次你的父母可能就只能看到你的屍首了。」
陳垣遍體生寒,凝重地點點頭。
「謝謝老師,我記住了。」
韓怡露用手指輕輕揉着蹙起的蛾眉,愁緒濃得化不開。
「顧煙的事,先不要告訴其餘人。」
陳垣訕訕道:「橋上人很多聽說後邊記者也去了,不過張宇說的是不慎落水」
韓怡露:「」
她沉吟道:「那就按這個說法,等顧煙醒來,我會找她談一談。你——成績提升還不錯,別分心了。」
陳垣腦袋點的像是撥浪鼓,「您放心!」
就在這時,一聲輕聲的呼喚傳來。
「媽」
陳垣順着韓老師目光看去,走廊上一個坐着輪椅,同樣穿着白色病號服的女孩,正朝這邊來。
任何人看到她的第一印象,是白。
她的肌膚很白,像是雪一樣乾淨,卻是一種沒什麼血色、不健康的蒼白。
面如霜上雪,人也纖瘦,給人一種疏離和易碎感。
謝道昀
陳垣呆在原地,全身僵直。
這個女孩他認識,卻和記憶中的身影相去甚遠。
如果用一個詞來界定他們的關係,應該是初中同學,而且是初中同班同學。
張宇和他都只是一個初中的,不在同一個班。
而謝道昀和陳垣,整個初中都在同一個班。
只是在初三的時候她轉走了。
青山橋初中有史以來最漂亮的學神少女,曇花一現卻又見之難忘。
她在的時候,全校第一從未易主——不論是成績,還是顏值。
如果說趙蒹葭是如高天之月,天山雪蓮的高冷;
那麼她則是月涼如水,雪凝為霜的清冷,不會讓人感到寒意,只會一個人孤孤單單。
原來謝道昀是韓老師的女兒我早該想到的!
看着她們三四分相像的面容,還有如出一轍的淡漠,陳垣如夢初醒。
只不過現在明白過來也沒什麼用了。
「昀昀,你怎麼出來了?」
韓怡露走過去推住輪椅。
「陳垣?」
謝道昀歪了歪腦袋。
「老同學,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陳垣一怔。
韓怡露嘆了口氣,把女兒推到跟前,「陳垣,幫我照看一下,我進去看看顧煙。」
她轉身進了病房。
陳垣還在猶豫間,聽到少女說:「推我去窗邊。」
那是走廊的盡頭,有一個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風景。
陳垣慢悠悠地推着輪椅,少女的漆黑長髮如綢緞般順滑而下。
明明是老同學見面。
他心裏卻像什麼堵住似的,不知道怎麼開口。
於是乎兩個病號服,在窗前默然遠眺。
下午的陽光明媚,城市林立的高樓,以及遠處的粼粼江景,都赫然在望。
初中三年。
陳垣的語文老師都是韓怡露。
後來他畢業去了一中,三年下來語文老師還是她。
那時候陳垣還天真地去問她,下一步打算教哪個大學。
後來才知道師範畢業的教師證,本就是可以教高中和初中的。
而他對於初中的模糊回憶。
除了韓老師以外,便是謝道昀了。
陳垣覺得這個女孩跟他很像,都是成績好、孤零零。
但區別是她從未從掉下過年級第一的寶座。
直到中考,陳垣終於第一次拿到了全校第一,但謝道昀已經轉學了。
他終究是沒有贏過她一次。
對了,他迄今寫過的唯一一封情書也是給謝道昀了。
當時莫名其妙。
這封信被當時的班主任截獲了,批評處分見家長一條龍,甚至淪為全校堂皇的笑談。
這些陳垣都不在意。
他只是生怨,為什麼喜歡的女孩要背刺自己。
那對於少年來說,是莫大的背叛。
因此自閉了好久。
畢竟怎樣都好,少年的真情,怎麼可以告老師呢?
今天他反應過來。
自己大抵誤會了。
當初,大概是韓怡露偶然發現了那封信,從而交給他初中班主任的,致使陳垣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謝道昀並不是故意的。
但陳垣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只是自顧自地封閉自己。
再後來,她就離開了,沒有看到陳垣超越她的奮發,自然也就不知道少年無處言說的窘迫。
到現在陳垣才明白過來個中緣由。
只是這個謎底來遲了三年。
「你病了?」
謝道昀注意到他身上的病號服。
「我沒事,只是換了這身衣服。」
陳垣解釋道。
他沒病,反倒是少女顯然是病了,他斟酌着詞句發問,「聽說你住院了,嚴重嗎?幾時能出院?」
謝道昀忽然轉過頭,仰着臉看着他。
冷不丁地說道:
「你還是那麼衝動。」
陳垣一愣。
「救人就不顧自己了麼?」她眼中閃爍着光影,語氣帶上了一絲悲傷。
「你、你怎麼知道這麼快就上新聞了?」
陳垣吃驚地看着她。
這事才發生多久?
就算在現場的吃瓜群眾都不甚了解其中真實情況。
謝道昀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而且她的口氣
似乎和自己很親昵的樣子。
這讓他莫名聯想到了另一個女孩。
謝道昀輕輕搖頭,「我猜的。」
陳垣長舒一口氣,暗道自己太過敏感了。
便看到少女從輪椅上朝着他斜倚過來,如同貓咪般用下巴磨蹭着他的手掌,仰着臉滿眼玄幽地說道:「上一世,你救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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