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很多東西,也了解整個定安城!
「大大小小,三教九流,我全都門清!
「我救過白海幫的崔堂主一命!
「也跟內坊的一家大族有交易!知道他們各種腌臢事!
「為春風樓、春玉樓送過數個頭牌清倌人!
「我絕對有價值!俗事雜務,我全都精通!
「您會需要我的,只要您饒恕我的性命,您將獲得一個嫻熟的奴僕!」
雷虎語調急促,恨不得一口氣內,將自己的全部價值瞬間說清。
然而,身後那溫和的聲調近乎毫無波動:「奴僕最大的優點,應當是忠誠,而不是嫻熟。這一點,你做不到。」
雷虎心底大駭:「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
可身後一股駭人的煞氣升騰,令雷虎的背脊汗毛倒豎。
他亡魂大冒,大喝一聲:「驚雷令!驚雷令!我還有驚雷令!」
身後的煞氣緩緩消解。
雷虎大口大口喘氣,像是懸崖上走了一遭。
身後聲音再次響起:「何為驚雷令?」
雷虎勉強壓制住急促的呼吸:「驚,驚雷令,是出自乾元府風雷閣的一方令箋。
「乾元府乃是乾洲中心,定安城的上級城池。
「據說繁華昌盛,人口百萬,有許多神奇有趣的造物,遠非定安城可以比擬。
「而風雷閣,是在乾元府中,也高高在上的一方大勢力!
「所謂倚風聽驚雷,共分二令。
「倚風令,為追殺令;
「驚雷令,為懸賞令。
「這驚雷令,就是一枚懸賞令,若能完成,便有豐厚賞金!」
身後的人似乎頗感興趣,問道:「你去過乾元府?」
感興趣,他就能活!
雷虎心思活絡:「沒有,當然沒有!
「乾元府乃是定安城的上級城池,常人一旦去了,就不能再回來。我自然沒去過!」
「那你如何知道驚雷令的?」
雷虎毫不隱瞞:「半年前,有一神秘強者,徑直找到我黑虎幫中,將這驚雷令交給我。在此之前,我對驚雷令也一無所知。」
「你信了?」
「我不得不信。那人……很可怕!是那種僅僅是指看見,就感到一種駭人威壓的,無比可怕之人!
「我甚至覺得,他比之豪境,還要更強!
「而且他的裝扮、服飾,以及他帶來的驚雷令,全都異常精緻,根本不像是定安城之物。」
身後的聲音似是停頓片刻。
「為什麼找你?黑虎幫只是外坊一個小幫派,定安城中無足輕重存在,如此龐大勢力,驚雷令的懸賞,為什麼找你?」
雷虎小心翼翼解釋:「我不知道。驚雷令的懸賞要求,是找一個人。
「但那位神秘強者,看起來並不想大張旗鼓地找人,也不想讓找人這件事本身,被更多人知道。
「甚至,連他給出的信息,也語焉不詳。
「按理說,若是想更快找到人,給出的信息,應當儘量準確。
「可那位強者明明了解那個人,卻始終遮遮掩掩,一切信息,都是口述,甚至連一副具體的畫像也沒有。
「這感覺就好像……
「並不只有風雷閣在找她,還有更多其他人在找。
「風雷閣害怕泄露信息,讓別的人找到她。」
身後的人似乎思考了一會兒,問道:「你已經找到那個人了吧。」
雷虎渾身微微一震,勉力笑道:「您真是慧眼如炬。」
「我只是聽見你之前喊得信心十足罷了。說說吧,這個人,是誰。」
雷虎臉色蠟白,咬牙道:「您說笑了,若是我告訴您找的人是誰,我還有命嗎?」
「你不說,我就會饒過你?」
雷虎微微一顫:「風雷閣的懸賞,遠遠超出定安城的等級,沒有人不動心的。」
「是麼?那我只能當你沒有找到人了。驚雷令雖神秘,可我更關注眼前之事。」
雷虎心臟猛地收縮,身後之人的聲音實在太平靜了,他根本分不清這個人到底是真不動心,還是拿話詐他。
他腦子飛速運轉,眼神中閃過一絲兇狠厲芒,大喊道:「我不能告訴您這人是誰!但我可以向你證明,我的確找到人了!證據,就在我懷中的木匣子裏!」
身後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雷虎繼續說道:「如果伱相信我,我就把證據展示給你看!
「現在,我要慢慢轉過來,我希望,您能給我一個機會!相信我,您一定不會後悔的!」
雷虎渾身皮膚猶如過電一般戰慄,腳步一分一分挪動,仿佛頭上懸了一柄利刃,只要稍微快上一點,利刃就會倒吊下來將他劈成兩半。
好在,他賭贏了!
然而,當他轉過來,徹底看清眼前景象之時,渾身驟然一僵,看見了極不可思議的一幕。
眼前是個神秘面具人,面具上佈滿了裂痕,在他轉身的過程中,面具人就退出去了兩三丈遠。
只見他左手胳膊和右腿之上,各插着一支鋒利的箭矢,鮮血緩緩滲出,將箭杆也染得通紅。
而他本人,也是渾身浴血,除了前胸,全身上下的衣服,包括手腳,到處都是刀傷、槍刺裂口,佈滿鮮血,仿佛遍體鱗傷。
可偏偏詭異的是,衣服裂口之下手臂腿腳肌膚,竟然毫髮無損!
就好像那肉眼可見的大量鮮血,不是從他身體流出,而全都是來自衣服似的!
雷虎驚恐莫名的同時,也瞬間明白,這人為何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暴殺黑虎十人眾。
不過四個字,以傷換命!
一名剛境以傷換命……
雷虎只要稍作想像就能明白,黑虎十人眾的黑虎陣,恐怕在一瞬間,就被此人正面打破了缺口!
然後剩下的,自然就是虐殺……
他的心沉到谷底,這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狠人,又是怎樣的生死大仇!
竟然寧願自己受如此重傷,也要將黑虎幫斬盡殺絕,絕不放跑一個!
這樣的人,會放過他嗎?
他的求生本能告訴他要繼續求饒掙扎,可理智告訴他,這個人,絕不可能放過他!
這人的聲音肯定也不是溫和,而是虛弱。
所以,他還有機會!
幾乎一個瞬間,雷虎做出了決定。
正面面對,他端着木匣,胸口被木匣擋住。
他的注意力,緩緩集中到了木匣後面,胸口的衣襟下方。
一面說:「證據,就在這個木匣中,我將慢慢打開……」
神秘面具人距離他三丈開外。
木匣緩緩打開,空曠的聚義廳,除了雨水敲擊的聲音,就只剩下木匣打開的咯吱聲。
「驚雷令要找的人,是一個三歲小女孩,有可能在半年之內,突然來到定安城,而且長得很好看。」
木匣中,金光四溢,神秘面具人的目光似乎被吸引了。
雷虎左手伸入木匣,將之前放進去的信紙拿了出來。
「這張信紙中,就記載了那個小女孩的信息!您親自過目,一看便知!」
雷虎明顯感覺到,當信紙拿出的那一刻,面前之人忽然就停頓住了。
有戲!
他感興趣了!
雷虎微微垂下眼瞼,儘量掩蓋眼底暴漲的興奮和殺機。
現在距離太遠,只要等他靠近,拿取信紙閱讀,精神最放鬆的那一刻!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面對剛境強者,他的動作太慢了,哪怕有器具幫助,也根本沒有把握能暗算到。
但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必須賭!
「原來如此麼。」
神秘面具人微微一嘆。
雷虎精神高度集中,來了!
果真,神秘面具人開始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雷虎的心坎上,令他的心跳頻率大大增加。
近了,近了,他要拿信紙了,只要等他拿到信紙,開始閱讀……
忽然,神秘面具人動作猛地加快!
一道黑影在雷虎面前陡然放大,雷虎神色劇變,下意識鬆開木匣,右手入懷。
然而下一刻,右手手腕便被一隻鐵掌牢牢箍住,繼而用力一捏,瞬間扭曲,像是被人按在地上用鐵錘重重砸碎,血白的骨頭茬子從手腕關節處穿刺出來。
雷虎忍不住尖聲慘叫:「啊!」
喀拉拉!
又是兩聲脆響,雷虎的五官頓時扭曲錯位:「我的腿!我的腿!」
他的腿還在,只是已經被神秘面具人輕描淡寫,踢成了外翻的直角。
雷虎好似一灘爛泥,只剩一隻左手,被神秘面具人拎在手中,軟癱在地上。
地上,金條、銀錠散落,一張精緻的雪白宣紙落地,驚雷令三個大字龍飛鳳舞,似在彰顯什麼。
神秘面具人將雷虎拎起,從他左手上,將那份信紙拿走,然後用力一捏,雷虎渾身痛得抽搐,口吐白沫。
至此,他的四肢全都廢掉了。
一時間,整個聚義廳,只剩下雷虎悽慘的嚎叫。
「為什麼!為什麼!!」雷虎咆哮,他不明白,神秘人為何突然下此狠手,他又沒看過信紙!
難道他就這麼有信心,能在定安城裏找到那個女孩?
神秘面具人卻似愣住了,只是將那信紙展開看了一眼,甚至都沒仔細看,就又合上了,便看着那信紙愣愣發呆。
過了半晌,神秘面具人拿着那封信紙,走到邊上一盞油燈處,將信紙對着油燈焰火,直接點燃。
雷虎絕望狂怒中,更加不甘:「為什麼!為什麼!你對驚雷令不感興趣嗎!回答我啊!」
待信紙燃燒殆盡,不留一點痕跡。
神秘面具人才走到雷虎身邊蹲下:「這樣機密的東西,你應該沒有給別人看過吧?」
雷虎四肢動彈不得,好似一隻蠕動的臭蟲,自知沒有生路,破罐子破摔:「呸!蠢貨!煞筆!」
神秘面具人自顧自道:「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院子裏,有好多籠子,裏頭還有好些骨頭。
「我以為那是狗籠子,和給狗吃的骨頭。
「然後我仔細看了一眼。就一眼,就認出來了。那骨頭,是人的骨頭,小孩的骨頭。
「上頭還有牙印,我分不出來,是人的牙印,還是狗的牙印,或者二者都有。
「我不管你是把孩子,關在狗籠子裏。
「還是把狗和孩子,一起關在籠子裏……
「無論是哪一種,都足夠你死一萬次了。
「所以對於你這樣子的,我無論怎麼折磨,都是心安理得。
「我這麼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雷虎咆哮道:「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並且不會為此覺得有半點不忍。所以,回答我!你有給別人看過嗎!」
雷虎痛苦狂笑:「給我個痛快!給我個痛快!」
神秘面具人滿意點頭:「看來是沒有了。」
「你到底是誰!」
也許是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回應了雷虎的不甘。
神秘面具人臉上的面具,原本就佈滿裂痕,此時忽然開裂,碎成四塊,掉落下來。
雷虎終於看清了這張臉。
一張年輕的,或者說年輕得簡直有些過分的臉,一張雷虎沒有見過,但朝思暮想,日夜牽掛的臉。
這一瞬,雷虎的臉上驚恐、懷疑、不可置信,仿佛經歷了人生最大的騙局,最終統統化為此生最後的癲狂:「哈哈哈哈!是你!居然是你!怎麼可能!哈哈哈!怎麼可能是你!林……」
嘭!
名字沒有說完,便被一隻凌厲的拳頭打了回去。
連同他整張臉,以及臉部骨骼,統統打得凹陷下去,好似一個凹陷的麵團,各種白粉紅物,自雙耳和後腦滋射而出。
至此黑虎幫,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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