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牧離開的時候,時淵也想過要不要阻止他。
但是直到九牧走出他的房間,到嘴邊的挽留也沒有說出口。
這一刻,時淵也意識到,他的私心有多重。
為了鬼怪大人,即使知道九牧此去凶多吉少,他作為狼族的首領,竟連基本的勸告也沒有說出口。
九牧離開後,時淵心緒難寧,無法入睡,一直怔怔的坐在床邊看着安睡的小狼崽。
快到凌晨的時候,安睡的小狼崽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哭鬧不休。
時淵開始手忙腳亂的哄孩子,心裏無故慌亂不安起來。
他抬頭望向高樓外的夜幕,不知道哪一層的房間還亮着燈,也不知道那層樓發生了什麼。
九牧他是不是已經幫夫人淨化過魂靈了?
夫人是不是已經清醒過來了?
九牧呢?他還好嗎?
一連串問題,不停的在時淵的心頭縈繞。因為不敢面對現實,他心裏再焦灼,也無法心安理得的前去打探情況。
不過他心中的疑問,很快就有人幫他解答了。
來的人是時梨,深更半夜的,時梨不睡覺,肯定出大事了。
「小叔!九牧他暈死過去了,我們怎麼叫都叫不醒他。」時梨一進門就驚慌的對時淵說,他顯然是來求助的。
時淵聽到只是暈死過去,反而在心裏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暈死過去,不是死了。
「小聲點,吵到孩子了。」時淵剛把孩子哄睡着,又差點被時梨吵醒。
時梨看到小狼崽的身影,聲音立刻小了下去:「小叔,九牧幫夫人淨化魂靈,夫人醒了,他卻昏死過去,成了活死人。」
時梨眼見着時淵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又重新將剛才的事描述了一遍。
他活死人的形容用的十分貼切,因為九牧現在看似活着,其實只剩呼吸還在,人卻怎麼都醒不過來。
時淵叫來信得過的手下,將小狼崽暫時交給手下照顧,他跟着時梨一起下了三十六樓。
尚小美的房間此時燈火通明,她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神智恢復了正常,交流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她的表情卻分外凝重,眉頭皺得緊緊的。
單從她的神情來看,時淵也知道,九牧現在的情況非常糟糕。
尚小美不願說話,而是一遍遍的用系統掃描九牧的身體,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系統出錯上。
可是系統每一次的檢測結果都一樣:「病人腦部受創嚴重,甦醒困難。」
「監測結果——植物人。」
尚小美很難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原本應該神智失常的人是她,現在躺在這裏的卻是九牧。
為何偏偏是九牧?
她對九牧的偏見最深,從不曾真心接納他,他卻為了尚小美,犧牲了他的一切。
「他的神力竟在我之上」悲傷之餘,尚小美低聲喃喃道。
如果這事放在以前,她發現九牧的神力如此厲害。肯定會對他有諸多懷疑,還會暗中查明,他是如何獲得這些神力的。
但是,現在她知道了這個事實,卻無法再懷疑九牧什麼。
無論他神力有多強大,他都不曾用神力毀壞什麼,反而是用神力救了尚小美。
看起來最危險的人,卻最深情。
時淵、時梨、蕭輕塵和宴淇都在,他們看到尚小美這般難過,心裏都不好受。
只有蕭輕塵,神情複雜的回憶着什麼。
他記起神女養的三隻狼獸,最幼小的那一隻最後也是因為神女而死。
當時因為三隻狼獸裏面,就屬最小的那隻狼獸最兇狠,喜歡咬人,跟誰都不對付。神女不太願意親近那隻最小的狼獸,只對另外兩隻狼獸笑臉相迎。
後來,小狼獸因為嫉妒其他獸寵和另外兩隻狼獸,整天跟他們打架,每天都會弄得一身傷。
他受傷後,神女對他的關心就會多一些,還會幫他療傷。
小狼獸發現神女的變化後,開始變本加厲的跟獸寵們打架,身上的傷也一天比一天重。
直到有一天,神女發現他身上的傷,無法痊癒,只會一天天潰爛衰弱下去。
她便殺了他。
一個因為情,將自己弄得一身傷。
一個因為無情,毫不猶豫的結束了他飽受傷痛折磨的一生。
神女直到最後也不知道,整天跟人打架,讓她頭疼不已,甚至心生煩悶的小狼獸,到底為何每天都會把自己弄一身傷。
被神女賜死的小狼獸,也永遠都想不明白,為何他做了這麼多,都無法走進神女的心。
因為神女沒有心。
可是現在呢?
現在又算什麼?
蕭輕塵知道九牧跟鬼怪大人之間發生的所有的事,九牧是鬼怪大人唯一一個始終不願接納的人。
他跟鬼怪大人剛認識的時候,就跟小狼獸一樣,給鬼怪大人的印象非常差。大人對他的偏見並不比花楹少。
所以他一直都無法走進大人的心裏。
可是他卻一直不死心。
直到變成一個活死人。
才讓大人後悔曾經那麼對他。
蕭輕塵哀切的看着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九牧,眼神嘲諷,心裏卻酸楚不已。他在心裏嘲諷九牧,最後卻扯上了自己:「他真好笑,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如果沒有孩子的事,他應該也會跟九牧一樣一直傻下去。」
悲哀的是,九牧看似比他還傻,但是九牧卻擁有了鬼怪大人的孩子。
而且,大人還真後悔曾經那樣對他了。
可是蕭輕塵自己,卻只能永遠守着失去孩子的傷痛,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失去神女記憶的鬼怪大人,也永遠不會對他感到內疚,永遠不會後悔曾經拿掉了他的孩子。
蕭輕塵想到這些,看似冰冷的神情,卻掛滿了淚水。
尚小美回頭,剛好看到他哭成了淚人兒。
她張了張嘴,想問蕭輕塵在哭什麼,卻一個音都發不出。
因為悲傷太過,她竟失聲了。
清醒後,被洗滌的魂靈,已經沒有了神女的記憶。但是神智失常後的記憶,和在獸世的記憶,絲毫沒有受損,她知道自己神智失常後有多危險。
也記起了在獸世發生的所有事。
她後悔當初對九牧心存偏見,後悔沒有主動多給九牧一些溫暖。
她這個師父當的一點都不稱職。
她到底有什麼好的?九牧要用他的命,換她體面的活?
越想越不是滋味,尚小美不想自己痛哭流涕的樣子被大家圍觀,她揮了揮手,讓宴淇他們離開她的房間。
宴淇他們心裏也不好受,識趣的一起離開了。
蕭輕塵走在最後,關門的時候,他看向尚小美的目光,流露出了一絲擔憂。
等他們走後,尚小美一個人坐在九牧身邊,怔怔的出神。
她回憶着九牧最後清醒的時候,跟她之間發生的事。
好像兩人的互動就發生在前一秒,可是等她一眨眼的功夫,九牧就成了植物人。
就在剛才,九牧來找她的時候,她還被九牧吵醒了。
因為神智失常的原因,尚小美看到九牧後,又問出了那個傻問題:「你是誰?怎麼能半夜偷溜進我的房間?我今晚可沒選人侍寢。」
九牧見她什麼都忘記了,連他是誰都忘記了,心裏既難過,又覺得自己的機會到了。
師父清醒的時候,總是會刻意跟他保持距離,他想親近師父十分的困難。
上次也是因為師父神智失常,他才有機會親師父。
現在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可以,他在犧牲自己之前,還想像上次那樣,讓師父主動親親自己。
這樣他也算死得其所。
「我是你養在外面的外室,你忘了?」九牧隨後胡謅道。
如果他說他是尚小美的夫郎,他的謊言肯定立馬就會被尚小美拆穿。因為尚小美聽宴淇說過,她到底有多少個夫郎,夫郎們叫什麼名字,她都一清二楚。
但是九牧說他是她的外室,這個尚小美就無從分辨真假了。
因為宴淇沒有給她詳細說過,她到底有多少外室。
既然海凰那樣的絕色姿容都能是她的外室,她還有別的外室,也不足奇怪。
不過就算心裏已經相信了,尚小美嘴上仍舊懷疑道:「你怎麼證明你是我的外室?難道我們也有孩子?」
她以為自己不會那麼荒唐,跟每個外室都有孩子。
九牧下一秒卻打破了她的幻想,他說:「對,我們有孩子。」
尚小美尷尬的移開視線,好半天都沒再說一個字。
她並不是不想搭理九牧,而是在反思自己的行為。她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放着好好的夫郎在家,專門跑去跟外室生孩子?
難道跟外室生的孩子更聰明?
九牧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記起了什麼,擔心她生氣,試探她道:「你怎麼不高興了?是不喜歡我這個外室?還是不喜歡我們的孩子?」
「我沒有我就是想靜一靜。」尚小美揉了揉腦袋,想着如果自己還能記得獸世發生的所有事,她就能明白,為何她會選擇跟這些外室生孩子。
肯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九牧見她並沒有生氣,膽子一大,竟將錯就錯道:「以前你隔三差五都會來看我,現在你怎麼不去無嗣族找我了?」
尚小美連獸世的生存規則都忘了,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九牧這麼問,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道歉。
「對不起,我被樹魔影響,已經徹底將你忘了。」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九牧繼續往下演,錯愕的神情非常到位,就像他真是被尚小美辜負的外室。
尚小美心裏有愧,又立即表示:「你別擔心,就算我把什麼都忘了,該履行的責任我同樣會履行。我和孩子我都會照顧的。」
「是嗎?那你可清楚,你去找我的時候,都會做些什麼嗎?」九牧故意誤導尚小美。
以尚小美受過二十幾年互聯網荼毒的腦子,她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夫妻義務。
九牧成功將她引到了歪路上。
尚小美以為她真跟九牧是情人關係,而且是連孩子都有了的情人關係,也不彆扭,直截了當的問:「你是不是想做?」
這下可把九牧問懵了,原本是想趁火打劫,撈點甜頭的他,緊張的渾身都繃緊了。瞬間便漏了陷,結結巴巴的問:「想做做什麼?」
「當然是做愛了,你難道想的不是做愛?而是別的什麼?」尚小美有點心虛的問。
她那個腦子,確實只會往歪路上想。
九牧被她過分直白的話,激的露出了馬腳。生澀的他,白淨的臉皮瞬間紅透了。
「當然當然」九牧連着說了兩個當然,也沒擠出後面的話。
尚小美眉頭皺了起來:「當然什麼?」
「當然不是。」九牧終於蹦出了後面兩個字。
「不是來找我做的?那你大半夜是來找我聊天的。」尚小美越說越氣憤。
說實話,九牧這個情夫半夜來找她聊天比找她做更傷人。
她一個女愛豆,這麼晚跟一個俊美的男子待在一起,對方只是想跟她聊聊天,這要傳出去,她的面子該往哪擱?
「不是,我是覺得親親就夠了,沒必要沒必要做到那一步。」九牧還是太嫩了,因為還沒破處子之身,提起床笫之事他既好奇又感到羞窘。為了不露餡,他竟說了實話。
尚小美雖然聽懂了他在說什麼,卻大為不解。
她毫不猶豫的抬手捧起九牧的臉,九牧俊美、清瘦的臉頰,被她擠的圓乎乎的。
在九牧震驚的目光中,尚小美低頭飛速的親了好幾下九牧的臉頰。
接着又吻上了他的嘴。
她吻的非常快,就像在完成任務。
但是再快都足夠九牧回味半年了。
親完後,尚小美立刻放開了九牧,並問他:「這樣可以了吧?」
九牧雖然大受刺激,但是他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不滿足的說道:「你以前都會好好親我。」
「好好親?什麼是好好親?什麼又叫沒有好好親?」尚小美這時在心裏默默的感慨了一句:「男人多了也難辦啊,他們作起來也很有一套。」
「你親的時候認真一點,親的久一點,就叫好好親。」九牧較真的對尚小美,解釋了什麼叫好好親。
尚小美突然老臉一紅,在心裏對自己說:「我還以為是我親的深度不夠,原來是態度和時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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