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詩啊!絕妙的好詩!說是千古絕句也不為過!」
方承世不停地拍桌子,大聲讚嘆,絲毫不顧他那失態的情況招來同事不滿的目光。
粵州市作協辦公室有一個教室那麼大,負責日常行政事務的幾個作協成員都在這裏辦公。作為文人,大多喜靜,方承世如此嚷嚷,自然會讓他們大為埋怨了。
不過他們也知道最近方承世在忙中學生文學大賽的事,審稿都是那麼一回事,要麼讚嘆,好像吃到了天下美味;要麼苦惱,好像吃的東西難以下咽。
這些天,他們看到的方承世更多是連連感嘆,說稿子都是垃圾,幼稚沒水平,無病**,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都挖出來,免得受到玷污,還說這活簡直不是人幹的,長期做下去肯定要減壽幾年!
沒想到今天卻讚嘆有加,看來應該是拿到一篇好稿子了。
「小方,是否看到佳作了?不要吝嗇嘛,好東西給我們分享一下。」這時候一個四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站到了方承世側邊,一臉笑意地詢問。
「李主席!」方承世稍微收斂狂態。
「是副的主席。」中年男子還是一臉的笑意,更正了方承世的說辭。
方承世無奈點頭:「好吧,李副主席。」
他只是作協成員,對方李道銘卻是粵州市作協副主席,兩人能夠親近,除了是作協同志外,都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華夏文學》廣東行省周刊駐在粵州市的通訊員,可以說是編外編輯。
中學生文學大賽就是《華夏文學》雜誌與帝國作協聯合主辦的大賽,因此兩人也是粵州市負責組稿審稿的負責人。
這些天他們可被不少幼稚的中學生作文折騰得夠嗆。這也是李道銘看到方承世高興讚嘆就不舒服的原因了,大家都是活同樣的活,憑什麼有好東西不能分享呀!
不行,好稿子他李道銘也要一睹為快!
「稿子拿來!」李道銘直接伸手索要。
方承世搖頭說道:「手寫稿還在寄過來的途中。我看的是電子版的,是那個薦稿人發過來的。」
說着,方承世舉起手機晃了晃,不無炫耀地說:「都在這裏,要看嗎?」
李道銘哼了一聲,也不廢話,直接從方承世手中搶過手機,嘟囔說道:「如果文章沒你說的那麼好,看我怎麼收拾你!文章在哪裏,什麼題材?」
「是詩歌!古詩!」方承世故意強調了一下,指點對方閱讀。
「古詩?現在的人還能把古詩寫得好嗎?」李道銘撇撇嘴不大相信這些古詩的水平了,要不是方承世剛才那瘋癲的模樣吸引了他,他都不願意看下去了呢。
在他心裏,就算有人能寫好古詩,那也是沉浸古詩多年功力精深的國學大家,至於一個中學生的參賽作品,還是古詩的題材,有看下去的必要嗎?
漫不經心地看下去,第一首是《慷慨篇》,映入眼帘的是比較平常的句子:「銜石成痴絕,滄波萬里愁。孤飛終不倦,羞逐海鷗浮……」
「說的是精衛填海的故事?」李道銘眉頭更皺了,「這詩只能說一般呀!」
才腹誹完,耐心看下去之後,李道銘整個人都挺了一下,精神頓時振奮:「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好詩,好詩啊!」
連連讚嘆,除了說好字,李道銘還真一時無法想到什麼形容詞來讚嘆,通讀整首詩下來,只覺滿嘴都是豪邁之氣,整個胸腔都是慷慨的味道!
方承世聞言眉開眼笑:「主席,我說了是好詩嘛!這只是開篇第一首,你再看下去。
李道銘點頭看下去,乍看題目就愣了一下:「《斷頭詩》?什麼叫斷頭詩,沒聽說過呀?望門投止……咦?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李道銘眼眶猛地睜大起來,只覺得胸中有一口悶氣要宣洩出來,半晌才炸聲喝道:「好一個『我自橫刀向天笑』!豪邁!悲壯!義氣!真是好詩啊!小方,你那個薦稿人推薦了兩首好作品呀!」
「兩首?」方承世笑了,有些激動又期待地說,「主席,你再看最後一首!」
李道銘看方承世的神色,也迫不及待地看下去了。
這是《過零丁洋》。
慢慢讀着,等念到最後兩句的時候,李道銘整個人都因為激動而顫抖,聲音越發高昂,直裂雲霄: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讀罷,李道銘整個人僵住,張大嘴巴一直都說不出話來,眼神迷離,心神好像游於九天之外了。
半晌,他漸漸回過神,扭頭看着方承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方承世重重點頭,臉色因激動而紅:「主席,這是我一個同學推薦的稿子,是他一個學生寫的,一個中學生!你現在知道我剛才為什麼那麼激動了吧?」
李道銘無法評說了。
在「留取丹心照汗青」這樣的詩句面前,一切語言都是蒼白的。
深吸一口氣,李道銘幽幽問道:「這真是一個中學生寫出來的?」
方承世愣了一下,繼而苦笑:「主席,這樣的詩才,註定了能在帝國詩壇有一席之地。如此名篇詩作,誰願意給他人所用?」
「那……這麼說真是中學生寫的了……」李道銘滿嘴都有些苦澀了,「這樣的詩作,別說參加省級的中學生文學大賽,就算到全國總決賽,也能勝出呀。這樣的水平,都可以刊登在我們廣東行省的《華夏文學周刊》上了。」
「我看不單是周刊,連帝國總刊都夠水平上了。」方承世補充了一句。
李道銘想說什麼,最終卻點了點頭,嘆道:「是啊,都可以上總刊了。這是多少文人的夢想呀!」
《華夏文學》是帝國作協與皇家大學文學系主辦的刊物,是華夏帝國名氣最大聲譽最高的文學刊物。
與一般的刊物不同,經過多年發展,《華夏文學》刊物分級而立,集團化運作,每個省都有一個編輯室,像子公司一樣,在本省出版刊行文章,每周一刊,所以又叫周刊。
再往上,就是總刊了,由京都著名的作家與教授審稿,每個月刊行一次,又叫《華夏文學月刊》。
月刊上面的文章,不是誰都能發表的,必須是從各個行省當月的四份周刊上遴選出來的最有價值的文章。
華夏帝國有五十個行省之多,一個月四份周刊,也就是說,總刊每月一次的文章,是從至少兩百份周刊里篩選了出來的精品文章,是二十億人民之中的作家的精華!
所選文章,精益求精,需要眾多著名審稿人在眾多文章中遴選出來後再經過投票,勝出者方能登上《華夏文學》的月刊,可見名額之少,可見難度之高。
有的文人,在各個行省的《華夏文學》周刊發表過無數文章,一年到頭,卻連一篇都沒被總刊選上,有的甚至半生都沒有這樣的榮譽。
因此,無數作家文人以在總刊發表過一篇文章為榮!
方承世與李道銘在廣東行省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作家了,在省里的《華夏文學》周刊發表過不少文章,可這麼多年下來,卻沒有一篇能上總刊。
所以,剛才他們談論這些詩的價值,除了讚嘆外,還有羨慕嫉妒恨!
他們恨啊,恨自己沒有這樣的才華,恨老天為何把這等天賦都賦予一個人了。
對方特麼還是一個中學生!
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麼?
「主席,我覺得可以給這個學生一個直通省級中學生大賽的資格。你說呢?」方承世直接表示對寫出這些作品的學生的欣賞了。
這時候,李道銘看完了余成對這些作品的序言,他倒是有些猶豫了:「小方啊,你這個接頭的薦稿人太實誠了,這序文發出去,只怕對這個學生不是好事。」
「怎麼了?」方承世吃了一驚。
李道銘苦笑:「雖然帝國言論自由,不以言獲罪,但是文武至聖是神人,怎麼能拿他開玩笑呢?這斷頭詩是假設文聖人要斷頭為前提才成立的。這個不好!發表出去只怕會引起軒然大波。你要知道,文人都是相輕的,而且殺人不用刀。」
方承世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慌了:「主席,那……怎麼辦?」
李道銘輕輕一笑:「這學生詩才了得,是我們粵州的人才,當然要好生保護。這樣吧,你去找那個老師,讓他改一改序文,別與文聖人沾邊就行了。還有,直通省級大賽的資格可以給這個學生,不過你要親自驗證一下這些詩是不是真的出自其手。至於怎麼驗證,你自己琢磨。」
「我現在就出發。」方承世立馬收拾妥當走出作協,直奔粵州第七中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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