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霖雨搖搖頭嘆息,淡淡說:
「我也不是去追殺大食教,只因羅浮山安公子與我惺惺相惜,榆杏林一面、我雖與他初次交手,卻深知他乃是坦蕩磊落的肝膽英俠,不忍其身敗名裂、成為大食教的走卒,從此與我中原武林勢不兩立。
何況大食教又是我神武的宿敵,所以尾隨多時再三勸說,甚至動起手來,只是他武功高強,霖雨難以撼動,幸虧柯金剛和金長老幾位相隨,不然、小可就是想全身而退也難。」
「當時一番激鬥,大食教的天使妄圖活捉我們,好在尊主神功蓋世,沒讓他們佔得丁點便宜,那兩個女妖急匆匆似有要事,羅浮山的事,我們也管不了!安公子又不是三歲小兒,何況、少林寺還有我神武受傷的屬下通友,所以我們才趁日落前趕回少林寺。」
金西長老望着周圍的人,粗略地講了一下經過。
「我們在山下不遠,居然看見了迦太堅,這傢伙行色匆匆,戒器法具也不招搖在手了,當時我們都很奇怪,記得在蜀東時,他說來少林寺當住持,看來還不像是假的。
我就勢問了他一句,沒想到這傢伙理都不理,哼!我們本想合夥教訓一下、這個天竺狂僧,給尊主出口氣,只是尊主記掛眾人有傷,也就隨他去了。」
金剛天主柯剌塔說完,還有些不解恨。
「天竺狂僧確是打算主持少林寺的」宋長老這才詳細將經過說了一遍。
方丈大師這時、也來到後殿療傷大廳看望,聽說華山於掌門為大食教妖女所害,躬身施禮默念佛經,算是為死者超度,再看天山派白雲天閉目,暫時坐在師弟身邊,神情略顯憂鬱。
衡山派掌門由大弟子照看,楊門洪門等不少門派,也有人受傷甚重,唯有青城派、點蒼派和崆峒派,只極個別門人弟子受了一點輕傷。
多數人憤恨痛罵大食教,是比魔教還要兇險惡毒的邪教,有些人甚至合議決斷,教天下的眾好漢選定吉日,刀劍威武鐵馬長風,扯起大旗背水一戰,或趁大食教不備齊聚西域,一鼓作氣滅掉大食邪教。
也有人認為一廂情願不妥,更稱人多目標大,人家早就準備好一鍋端,缺乏秘密突發行動,無異於羊投虎口,群雄聞言拿不出好主意,只有唉聲嘆氣的份。
唯獨天山派鐵海和白山,公然高調揚言,一定要殺了大食教女神,給凌師叔報仇雪恨。眾人面面相覷,以為二人是被大食教女神嚇壞了神智,胡言亂語!須知別說女神了,即便是跟班幾個老天使,天山派白道長,也未必勝得了,就更別提報仇雪恨了。
這時,有寺僧特來告知方丈大師,說凌寒松大俠,恐命不久長,少林寺藥房草藥種類有限,難以救治,方丈旋即在大廳廣而告之,其意在勸眾人、危難關頭施以援手,各門派若有獨門療傷神藥,請救人一命,從此作為少林寺的貴賓,禮尚往來。
有人想起了百藥門,偏偏百藥門的倪三味不在場,有人答話說倪三味和其弟子一道,已將師弟雲一瞬背負山下安葬去了。
其實,雲一瞬並未死去,只不過重傷將死,在少林寺醫治不便,又沒有合適的藥材,如果等採集藥材再來醫治的話,雲一瞬非死不可。
神武尊主先安慰幾名受傷屬下,然後來到戰死的賴長老近前,凝視片刻,什麼也沒說,蹬下身,將其頸部的淤血抹去。
忽然,季霖雨想起、孟姑娘贈送的藥丸,於是問身邊的宋旅:
「宋長老,本通此前有一屬下,數月前重疾在涇州、西屏大院休養,不知現今,傷好了沒有?」
「回季尊主,屬下按照您的吩咐,給獻馬的兄弟、鬼精靈服下半枚,果然是靈丹妙藥,不到一炷香工夫,鬼精靈大汗一出,與常人無異,還說只要尊主一聲令下,再去大食教、盜取十匹寶馬,也沒問題,另外半枚藥丸尚存,請尊主」
「宋長老,神武通兄弟的傷、已經給少林寺的僧人初步治療,想必性命已經無礙,方丈大師慈悲為懷,我們不妨就借花獻佛。天山派的英雄危在旦夕,另外半枚速速給凌大俠服下,救死扶傷、事不宜遲!」
季霖雨扭頭,望着白雲天的側影,不待宋長老的話說完就及時安排,心中卻苦惱鬱悶,說不清是摯愛還是悔恨,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孟姑娘怎麼會是大食教的太陽神?
明明她說自己是崑崙派的,怎麼唉!一匹寶馬借來送去,最終還是還給了大食教,但願這顆藥丸,能替她減輕一些罪責。
季霖雨內心又是遺憾、又是惋惜、又是悔恨,百般滋味讓他無法拿捏、剛剛鑄就夢姑娘的相思情意。
神武通這次也傷亡了、好幾個得力幹將,以後,他若再想替孟姑娘說話開脫,是不可能的了。
當初在萬寶莊,他沒有聽從諸位長老、法師的話,而今孟姑娘搖身一變、成了太陽神,成了神武通的大敵,從今往後別無選擇,只有與她劃清界限了。
事已至此,季霖雨情緒極度壓抑,內心痛苦不堪,不知是否就此放棄,還是執著而求,儼然看見自己的前途死路一條,驀然起身,急匆匆欲出門透氣,恰好和老方丈承善大師、南海島主、木子因等人照面。
就見方丈合手作揖:
「阿彌陀佛!承蒙季尊主仁義盛情,送還了九龍劍,神武通與少林寺,化敵為友再好不過,既然貴友欲索回九龍劍,適逢少林寺遭難累及各派,老衲無有不遵,唯求從此恩怨了結、永不循環。」
季霖雨聞言猶不明白,正要問明是何緣故,就聽宋長老隨後趕過來,與方丈說道:
「大師千萬別誤會,神武並非要索回寶劍,只因此前、方丈人選不定,冒出一個天竺狂僧危及武林,神武屬下擔心九龍劍、被奸人利用,是以出此下策,而今方丈大師名正言順,卑鄙小人或逃之夭夭、或成階下囚,我神武通怎麼能自食其言,豈不是辱沒尊主決斷。」
承善大師稍稍點頭、明白其意,望着季霖雨微微含笑,就見神武尊主說道:
「此前,霖雨追隨大食教是為勸誡友人,並不清楚此中原委,既然宋長老解釋了,這一誤會大師就請不必再提。」
「善哉!季尊主寬宏大量,老衲感激不盡,此處已無危急之事,就請幾位暫去東首齋堂就坐。」
老方丈說完跨出一步,並伸出右手再三禮請,有小沙彌在前面恭敬指引。
老方丈因內部生變,讓老朋友樂島主和黎島主成了保駕護航的關鍵,他們與少林寺算是多年故交,情誼已不是一般的武林往來可表。
「方丈大師客氣了,少林寺今日損毀太甚,還請早些安排人事,今五湖四海的朋友,又給少林寺添了不少的麻煩,大師不必在意小可幾位,還需提防明天可出現什麼意外,我回來時在山下遇見天竺狂僧,其人武功詭異,匆匆忙忙鬼頭鬼腦、甚是可疑。」
神武尊主謝過方丈同時提醒,他懷疑迦太堅神出鬼沒,會乘機使詐危害少林寺。
「老衲已通報達摩九院的諸位師叔師伯,全權守護所有傷者,至於天竺僧人,呵呵老衲看來,他已被木天師的神妙劍術嚇破了膽,何況當世高人、少林寺也已聚齊十之八九,縱然一個狂僧,也未必能毀我武林義脈。
今天老衲與兩位少俠商議一下,看來大食教有吞併中原武林之意,契丹人雖然鬧騰幾年,卻未成大氣候,如今退回遼北、野心未死,倘若兩者聯手,則天下勢必危如累卵,不知季尊主和木天師、是否贊同老衲的管見。」
「大師明察秋毫、一針見血,關於大食教與契丹人勾結,木某亦有聽聞,大食教所以敢長驅中國,無非是倚仗三位奇技女神,今天雖然不戰自退,但毫髮無損,絕非值得武林豪傑慶幸。」
文天教的木天師仍有憂慮。
「豈止毫髮無損,反而壯大了聲勢,連羅浮山的人都被他們使計收服,這大食教不可小覷。」季霖雨憂心忡忡無奈說道。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昔日有羅浮山九死一生,野心名利崩潰、殺人無數,最終自取滅亡、身敗名裂,安公子臨陣投靠大食教,雖然有不少人義憤填膺,乃至破口大罵不忍耳聞,但老衲仍不敢苟同,是禍是福,現在決斷為時尚早。若能懸崖勒馬,實屬武林幸事!
早就聽說世外真人內外修為,已到無上之境,須得及時通報羅浮山,或許真人自有神機妙算保全良策,安公子萬一還能迷途知返、失而復得,也算是我等剪滅了大食教的羽翼和威風,亡羊補牢、不以善小而不為。」
「方丈大師果然洞若觀火,安公子與我早年相識,我知他本性不壞,必是為營救東南西北的武林同道,不得已而為之,其舉並非上策,更不是真心實意。」
木子因替安定加以辯解,他仍然不甘心認為安師兄、就此死心塌地投靠了大食邪教。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可他最終服食了大食教的洗心丸,大食人的迷毒,迄今無人能解,本通就有十數名好手,中了大食教的毒,只有極個別機遇巧合,幸運完好活了下來。我先前緊追其後勸說安兄,就已發現他哎!形同陌路、完全不認識我們,就算神仙點化,只怕也太遲了」
季霖雨不無擔心地嘆息回應,言下之意、安公子已沒有了希望。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安公子毀滅自我普度眾生,不亞於佛祖割肉飼鷹,堪稱功德無量,但老衲以為只要有一線希望,武林義士都不應當放棄才是,無論是為武林還是為蒼生。」
承善大師果然是善心相承、慈悲為懷的高僧,關於羅浮山的安定,方丈也剛剛聽寺僧、說了一些前後相關的事跡,大致知道他的武功為人,在年輕一輩中確屬數一數二。
「方丈大慈大悲!子因算是見識了,大師放心!木某與羅浮山小有淵源,明天即刻啟程去嶺南一趟,告知安兄之事,儘早了卻大家的心愿。」
「善哉!老衲今天結緣木天師,幸甚幸甚!木天師英武仁義,絲毫不輸與當年的文天教主。」
方丈大師言談之間,說起與天孫教主的相識,末了卻是感嘆最後一面的遺憾。
「是啊!在下也向木天師致謝,及時相救我神武的幾名屬下,那迦太堅哎!都怨我匆忙之間錯看了僧人,以為能早日化解」
神武尊主季霖雨,訕訕苦笑解釋。
而後季霖雨與眾人說起,早期在蜀東與天竺狂僧動手經過,承善老方丈和木子因,方才通曉因果。
只是最終決心來源,季霖雨隱藏了其中緣故,那是因為孟姑娘之人、之言、之心,神武通才早日、歸還了九龍劍。
「季兄率神武之眾,勇御大食直面契丹,子因是向來佩服的,些許舉手之勞,何須掛齒!說不定將來文天教,還會有求於神武通,也未可知。」
「好!木天師快人快語,霖雨就不費神了」
神武尊主欣喜之餘、轉頭對承善說道:
「大師,明天一早,在下就離開少林寺,這大食邪教現在碰巧對付吐蕃去了,少不了就要全力、向我神武所部壓來,小可要儘快回去商量對策,竭力斷其周邊各部聯繫。」
方丈大師點頭送客,提醒神武尊主多加提防,此後又與木子因閒談,談到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木子因問道:
「大師可曾有些奇怪,短短一天之計,竟連續冒出諸如東瀛小妖,還有大食邪教和天竺狂僧,說不定內中還有遼國的奸細,以及御前的大內高手窺探,這些人怎麼就、一起集結在少林寺中?」
「木天師所言莫非是說,有人狼狽為奸、內外勾結為禍武林?」承善老方丈反問。
「豈止是有人內外勾結,其主要原因恐怕是、我中原連年戰亂國易數主,今大周新主不久,周邊小國不服,海外蟊賊伺機出動,以子因猜測,無非想掌控我中華國運諸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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