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肯德基里,暖風呼呼,李莊生平靜地看着眼前的林月花,對方正在用一塊毛巾擦拭身上雪水。
兩人桌上擺着一份全家桶,以及一份嫩牛五方、一杯果汁。
完全復刻了當年的配置,只不過這次是李莊生請客。
等下次學校發獎學金的時候,她會請我吃什麼呢?肯德基已經吃過了呦,還是肯德基麼?李莊生心裏有些惡趣味的想。
林月花擦拭完雪水,將毛巾遞給李莊生,李莊生接過還給櫃枱店員,笑着道了聲謝。
返回座位,李莊生輕輕嘆了口氣,低頭:「首先,跟你道聲歉。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你的生日和你令堂的忌日是同一天。」
「沒事。」林月花垂眸。
「真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是我害了她。」
李莊生一愣:「什麼意思?」
林月花沉默不言。
「算了,不說就不說吧,我們來吃飯吧,吃完飯得學校呢」李莊生給可樂插上吸管。
「我,我那天,是我生日。」林月花聲音微微顫抖,「然後我給她打電話,催她早點回來。然後她,她有點着急吧,就摔下來了是我害死了她。」
工作日,九點多的肯德基里幾乎空無一人,林月花的哽咽聲極為清晰。
李莊生連忙伸手按在林月花的肩膀上安慰:「別這麼說,和你沒關係。不要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你媽媽只是意外。」
林月花緩緩抓緊拳頭,淚光煢然:「如果沒有我那個電話」
「不要再一直糾結了,逝者已矣,你媽媽一定不希望你過得這麼痛苦。」
李莊生安慰了許久,林月花才暫時走出來。
李莊生將可樂推到林月花面前,又拿出一個雞腿遞給她:「來吃飯,我知道伱喜歡吃肯德基。不過嫩牛五方和果汁是我的嘿,嫩牛五方這種東西,我感覺好久沒見過了,它將來是不是不賣了呀」
「誰告訴你,我喜歡吃肯德基的?」
然而,一向貪嘴的林月花這次卻沒有接受,只是定定地望着李莊生。
李莊生心想,當然是你本人說的呀,你還說過,你爸爸去世之前說康復後要帶你吃肯德基可惜,沒有成行。
今天是林月花父親的忌日,既然是遺憾,那就由他來替林父補上這個遺憾吧。
不過此刻這話也不能說,畢竟這是李莊生重生前和林月花的對話,這一次,他還沒有和林月花聊過這個話題。
「我猜的啊,你平時不是喜歡吃雞腿嗎,這肯德基雞腿一流啊!」李莊生笑着揚了揚手上的雞腿,「嘗嘗看,你別跟我客氣,這麼多東西,我一個人肯定吃不完,我家又不養豬。」
「我有說過,你家養豬嗎?」林月花又直勾勾地盯着李莊生看。
終於意識到不對的李莊生怔住了,他有些驚疑地觀察林月花的表情,對方眼神顫動,好像在忍耐着什麼,但似乎又要忍無可忍。
林月花狠狠咬牙,眼神突然充斥着憤怒:「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啊?」李莊生愣了愣,隨即賠笑,「你這麼照顧我,無私地浪費自己的時間督促我學習,還每天給我帶水果。你對我這麼好,我要是不感謝你,我還是人麼?」
「我說一開始,你為什麼要請我吃飯?為什麼要找我搭話?我們很熟嗎!」
林月花煩躁地呵斥,臉上愈發的不耐煩,她眼神仿佛是一頭野獸,恨不得將人撕碎!
「我」
李莊生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重生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秘密了,絕對不能透露出去。再隨便編一個謊話嗎?但看林月花如此激動的神色,他又不忍。
「好吧其實,這一切都源自我做過的一場夢。」李莊生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那場夢特別真實,醒來之後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什麼夢?」林月花質問。
李莊生舔了舔嘴唇,整理了一下語言,將他上一世和林月花發生的故事有選擇性的娓娓道來。
林月花默默地聽着,臉上的神情從驚訝逐漸變成了自嘲。
「這是你里的故事,你在編故事嗎?」
「那個,正是我夢境的改編。雖然說起來有點離譜,但我很慶幸做了一個夢,所以才能和你成為」
「你在說什麼!」林月花霍然起身,死死瞪着李莊生,咧着嘴角,卻不知是哭是笑,只是全身顫抖地低吼,「就因為這個嗎!」
「你這是怎麼了?」李莊生不知所措,徹底懵了。
「我不認識她啊我不認識她啊!我沒有說過你解不出題目可愛!我沒有請你吃過肯德基!我沒有收過你的蓮花!我沒有幫你藏過手機!我沒有騙你要檢查!我沒有說過要穿什麼水手服!我沒有給你唱過清華校歌,我也根本就不會唱啊!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我怎麼不認識她啊!你到底在意的是誰啊,為什麼要來找我啊!你平時到底在跟誰說話啊!」
林月花激動地質問着,眼淚終於流了來。帶着憤怒的、不甘的、嫉恨的、挫敗的淚水直愣愣地流了下來。
李莊生一時呆住了,張了張嘴,可啞口無言。
林月花無聲地笑了,笑得喘不上氣,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可那個人就是你啊」
李莊生喃喃地望着林月花消失的背影,不知為何,卻又沒有追上去的底氣。
你到底在跟誰說話?
林月花的聲音在李莊生耳邊迴蕩,他頹然地坐在座位上,他突然間,也沒有答案了。
「明明,就是一個人嘛」李莊生又說。
可這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在自我安慰。
林月花哭着走在風雪之中,只覺得心臟要被撕開來似的,難受極了。她很恨自己,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不甘心,可又覺得自己這種心情完全站不住腳。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排解,只能跟以往一樣,在沒人的時候全力地哭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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