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用一百兩銀子求肯王婆定計也是下了血本。
他現在就像一個賭徒,只想扳回一局;只要扳回一局,就可以把輸掉的都贏回來,往往最後輸個精光。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王婆現在也被銀子耀花了雙眼,絞盡腦汁要把西門慶的一百兩銀子都哄到碗裏來。
王婆問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大官人現在還能勾搭上李瓶兒回心轉意嗎?」
西門慶搖頭道:「談何容易。她現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恪守婦道。別說勾搭,除了那蔣竹山,外面男人見她一面都難,轉了性子似的。」
王婆眼珠亂轉,又問:「這可又難了幾分。現在蔣竹山有了身份,你若真敢亂闖,白白挨打都是輕的;壞了規矩,就是你東京的親戚也保不了你。」
西門慶急道:「難道乾娘就無計可施,甘願認輸不成?」
王婆笑道:「老身是什麼人?自古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沒有不透風的牆。既然那李瓶兒要收心養性,過安穩日子。難道她日常花銷都是天上掉下來的?」
西門慶回味道:「乾娘的意思是?」
王婆笑道:「閻王爺還要靠牛頭馬面辦差拿人呢。李瓶兒現在針錐戳不進去,就從她身邊人下手。那馮媽媽也是個積年的老貨,只怕你找她前腳剛拿了你的好處,後腳就跑到李瓶兒面前把你賣個精光。」
西門慶道:「乾娘就是乾娘,句句說道人心裏。」
王婆笑道:「她身邊兩個丫鬟,迎春和繡春。繡春太小,完全不解風情,你若弄疼了她,跑到李瓶兒面前鸚鵡學舌,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若想買通她身邊人為你通風報信,只有往迎春身上下手。」
西門慶贊道:「乾娘真箇是人肚子裏的蛔蟲,說的一針見血,頭頭是道。不敢瞞着乾娘,其實那迎春我也上手過一回,雖然不知情趣,卻是個貨真價實的雛兒。」
王婆喜道:「這麼說是你破的瓜?倒是省了老身多少心思。」
西門慶疑慮道:「可是那蔣竹山也是個慣會配合歡散,弄美人相思套討婦人喜歡的。這世道就沒有貓兒不偷腥的,只怕早已經把那丫頭調弄的死心塌地和主子一樣,我不是枉費心思?」
王婆啐道:「看你也是個脂粉堆里的英雄,原來還只是蹲在門口往裏偷瞧,半隻腳的門外漢。」
西門慶笑道:「乾娘把話說透,也好過我心癢難耐。」
王婆道:「這女兒家的心思對第一個沾濕的男人到老都有些別樣的情懷。除非她遇到更般配的,有了骨肉;就是如此,也還有些念想。何況只是個丫鬟。」
原來王婆這老貨,為了一百兩銀子到手拼命攛掇;即使失算,銀子落進腰包一錘子買賣,到時候就推說大官人手段不行。
要說這王婆從小心思活套,被一個跑江湖的油嘴滑舌漢子小恩小惠就偷去了女兒心;現在只怕早已把這些舊事忘得一乾二淨。除了銀子誰都不愛。
西門慶求道:「還請乾娘可憐,為我弄個章程。」
王婆笑道:「迎春那丫頭,雖然微末,卻也百伶百俐;看人下面,眼珠說話。隔三差五的會到斜對面潘裁縫家買些針線,也會來我茶坊喝杯梅湯。」
西門慶贊道:「乾娘的梅湯確實做的入味。」
王婆笑道:「銀子熬出來的梅湯自然到嘴到肚,滋潤的很。你到我樓上房裏暫坐,看看今日大官人運氣如何。若是那丫頭過來,乾娘先替你試探一二。若能入港,乾娘也不枉給你搭個梯子。」
西門慶拜服:「乾娘果然老謀深算,只要讓我和那丫頭玉成美事,一百兩足銀分文不少。」
王婆道:「卻不要忘了許我的銀子就好。」
西門慶正色道:「吃水不忘打井人,乾娘大德,沒齒難忘。今日出來匆忙,要是乾娘不放心。可有紙筆?我先寫個條子。要是老天憐見,今天就能見面,乾娘拿着條子去我藥鋪取銀子便是。」
王婆找來毛筆,西門慶大筆一揮,寫上見條給付來人足銀一百兩整,日期畫押,一應俱全。寫好後輕輕吹了吹墨,卻是想到一件事情。
西門慶笑道:「那錠銀子就當是借用乾娘樓上的房間付的租金好了。這個早晚也是乾娘的囊中之物。」
西門慶把王婆樓上的房間當做鐘點房了,本來他是寫好後才想起應該寫九十兩才是。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正是用到王婆的時候,萬一為了一錠銀子心裏起了疙瘩,事情黃了,捧再多銀子也買不到後悔藥吃。
西門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樂呵呵去樓上敬候佳音。
王婆是一心要把生米做成熟飯,樂顛顛跑到門口瞻望。
也是心誠則靈,不知王婆和那西門慶在心裏拜了多少漫天神佛,竟真的把個小迎春給拜來了。
俗話說,四不過三,過猶不及。西門慶幾次三番設計蔣竹山。先是張勝魯華,再是夏提刑,這次請老將王婆出馬;卻不知道,算人者,人恆算之,家賊難防,也是報應。
迎春買了針線出來,本想就此回去。早上姑爺被兵差帶去江寧府,也不知是吉是凶。小姐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也是個苦命的;似乎從姑爺進門,禍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哪天才是個頭?
最先跟着梁中書,活的是心驚肉跳;和花太監不過是個對食,虛龍假鳳;那花子虛更是個牆上的帘子,掩人耳目。
就跟了西門大官人多好,雖說家裏妻妾成群,也是個能說會道,左右逢源的風流人物。要是再生個兒子,扶正都是有的;偏偏要招個蔣竹山進門,人不錯有什麼用,長了一對大眼睛就知道看小姐。
小姐是白淨,身子像棉花糖似的,女人看了都恨不得摟在懷裏;可是龍肝鳳髓天天吃還膩味想換換口味呢,小姐也放了話,卻是木頭一根。
難不成全無興致,想着過幾年配給小廝?或者喜歡嫩的,像繡春那樣。
迎春抬眼看到王婆正瞅着她笑,也不好意思裝沒看見低着頭躲過去;雖然也知道這樣的婆婆最好敬而遠之,武大郎死翹翹,多少和她有些關聯。
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就這麼大點地方,誰還不知道誰家的事。
王婆笑道:「才幾日不見,迎春姑娘更加出落的玲瓏了;也不到茶坊坐坐,難道是乾娘的梅湯不合胃口?」
迎春聽到王婆這樣說,更不好走開了,隨着王婆進了她的茶坊;想着最多喝她一碗梅湯再走,老貨也不容易,就當幫襯。全不知梅湯有毒。
王婆賣弄手段,做好梅湯出來,將盞子放下,笑道:「姑娘要是嫌味道重,千萬說出來,下次少放些酸味。」
迎春喝了一口道:「這倒不用,這個梅湯就好。」
王婆笑問:「剛剛看姑娘像是有些心事一般,眼睛裏不見人?」
迎春蓋住半邊俏臉喝梅湯,不願和王婆多講,只是應付道:「哪有的事?不過想想小姐的囑咐,怕忘買了東西回去。」
王婆贊道:「姑娘好福氣,跟了李瓶兒那樣的小姐;將來也是登堂入室,做奶奶的命。」
迎春被戳中心病,心中有些煩悶,嗔道:「婆婆真會說笑,迎春只想服侍小姐一輩子。」
王婆心裏有幾分瞭然,故意道:「現在那蔣太醫也開着數一數二的藥鋪子,難道還陪不起一份嫁妝?」
迎春惱怒道:「婆婆休要再說,看來迎春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王婆笑道:「不說,不說。姑娘慢用。」
迎春心裏不喜,三口並作兩口,只想快點喝完,不要讓小姐掛牽。
王婆故意不看迎春,自言自語道:「這些日子倒是有個大官人經常來乾娘的茶坊喝茶,每次都會嘆息說,李瓶兒的大丫頭是個小姐身子丫鬟命的。一點也不比那些大戶人家出來的差,要是他有福氣,一定迎回去當菩薩供着。」
迎春眼睛一亮,又立刻暗淡下來。聽到王婆最後一句,忍不住撲哧一笑,一口梅湯噴的到處都是,連忙要找毛巾擦拭。
王婆笑道:「姑娘不用,都是老身的罪過,老身自來收拾。」
迎春忍笑道:「婆婆滿口胡言,就會逗弄人。」
王婆說道:「阿彌陀佛,乾娘不是那樣的人。敢有一句欺言,叫乾娘死後墮入拔舌地獄。」
迎春不信道:「鎮上的大官人扳手指頭數的過來,哪個不是嬌妻美妾?會看上我一個丫鬟。除非-反正不信。」
王婆笑道:「姑娘說的除非是哪一個?也說出來讓婆婆參詳參詳。」
迎春想起一人,臉色陰晴不定,掩飾道:「婆婆一定聽岔了,我是說,除非婆婆先說。」
王婆心裏估摸迎春大多還沒被蔣竹山下手,不然不會是這個張致。響鑼還需重錘敲,怕就怕你不張口,一旦張口哪裏走?
迎春看到王婆轉身拿了紙筆過來,笑道:「婆婆還寫大字不成?」
王婆裁剪了兩張四角見方的一樣大白紙,說道:「姑娘莫要岔題。老身和姑娘各取一張寫上名字,互相交換,老身賭和姑娘寫的是一個名字。」
迎春笑道:「你又不是劉瞎子,還會算命打卦,未卜先知?」
王婆激將道:「姑娘肯定是不敢寫。」
迎春道:「又不是殺人放火,寫幾個字又有何難?要是不一致,今天的茶錢都不給。」
王婆笑道:「乾娘不差錢。」
王婆怕迎春反悔,先寫了幾個字吹了吹摺疊好遞給迎春說:「該姑娘了。」
迎春怕王婆偷瞧,用左手擋住,匆匆也寫了幾個字,拿起來抖了抖,看墨幹了也摺疊賭氣似的扔給王婆。
王婆笑吟吟的勝券在握一般,拿起迎春寫的名字輕輕打開,一看,知道煮熟的鴨子飛不了,一百兩足銀改姓王了。
迎春好奇的打開王婆的方紙,那上面的字像有魔力一般在腦子裏面翻江倒海。心裏咕咚咕咚亂跳不停,在王婆面前褪光了衣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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