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會記得童年的課本, 但是你小時候聽過的故事,總會在你人生中留下點什麼。」寧微塵想了想,輕輕笑了, 漫不經心道:「畢竟教育,本來就是件潛移默化的事。」
葉笙抬頭, 看了看被霜雪凝固的血肉天地, 沉默沒說話。
寧微塵說的沒錯,在任何一個時代,能被編入小學教材里的課文, 一定都是從世界文庫中千挑萬選出的故事。它們的背後必然宣傳着一種美德、一種價值。
故事大王以這四篇小學的教材為藍本, 續寫出這樣一個古怪荒誕的世界,就好像是把他們留在了他的童年。小孩子的最大特徵是想像力,他們擁有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
故事大王成年後寫了關於真愛謊言的驗真橋,寫了懲惡揚善的夜行者, 極端又血腥, 冷酷又殘忍。
可是他小時候呢。一百年前,在華國教育尚顯貧瘠的年代,對於一個貧窮瘦弱的男孩來說,接觸到的第一本故事書可能就是語文書。
語文書里有烏鴉喝水, 有七色鹿,有賣火柴的小女孩。
關於人生的旅途就此開啟。
葉笙冷漠說:「他要是真的讀進去了這些童話故事,現在就不會是這個樣子。」故事大王該有的真善美一樣沒有,對別人倒是要求很多。
寧微塵被他逗笑了, 桃花眼彎起, 輕聲說:「故事大王對善惡的要求非常極端, 而且非常信奉善惡有報。我猜測, 或許他的人生在童年之後, 就再也沒有快樂的時光了。可能這一生處處碰壁,只在書里見過真善美。」
葉笙微愣,想到了之前在鬼屋時黃琪琪和夏文石討論劇本,聊到童年,有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
很少有人會記得童年的課本,但故事大王記得,就連台詞都記得清清楚楚。
笑嘻嘻的木偶,尋找幸福的三兄弟。
「笑是很重要的東西,誰要是不會笑,誰就沒法過快樂生活。」
「十年後她會和我們在這井邊重新見面,告訴我們幸福是什麼。」
喜歡讀故事的人性格往往都敏感而陰鬱,他不知道故事大王的一生都經歷了什麼,死後才能變成都市怪誕之主。
但至少這一刻,葉笙對他的性格越發清晰,故事大王既是瘋子又是孩子。所有人都會長大,奔波於雞零狗碎的人際交往、奔波於精疲力竭的工作婚姻。學會長大是人生的必修課。
可是他被困在了時光里。
他好像懂得了,為什麼故事大王會成為第七版主。因為人類所有的感情,那些極致的愛和恨到最後都只會歸於兩個問題:生死,時間。
「你要等什麼?」葉笙抬頭問寧微塵。
寧微塵:「等冰雪融化。」
葉笙面無表情:「說人話。」
寧微塵:「好吧。最裏面的溫度有零下幾十度,我們過去就是找死。」
葉笙猛地想到什麼,快速開口道:「寧微塵——我們從上面跳下來時,井邊有一塊告示牌!」
寧微塵:「嗯?」
葉笙說:「告示牌上寫着『禁止入內』四個字。」
葉笙越說眼眸越冷:「巨人的花園裏不也是這樣的情節嗎。巨人為了不讓小孩子進花園玩,在牌子上寫上『禁止入內』。從此之後,巨人的花園裏再也沒有了春天。」他抬眸,看着被冰霜凍結的血紅人牆,低聲說:「原來井下面就是花園。」
葉笙的大腦快速轉動,最後拿着手機打開手電筒,扶着牆壁站了起來,他說:「這裏會一直是嚴酷的冬天,不如我們直接去找巨人。我覺得找到巨人,就是離開這裏的關鍵。」
寧微塵久久凝視他,隨後揚唇一笑:「有道理。」
世界冰天雪地,血肉猩紅,像是走在一個藏屍的冷庫中。往裏面走,漸漸有了光。微弱的寒光從洞穴深處滲出來,再被冰棱反射,視野逐漸變得明亮。葉笙為了省電,剛打算關掉手電筒,視線忽然落到了正前方走過來的兩個人身上。
——洛興言和蘇婉落??
蘇婉落的體質應該是所有人中最差的,她唇瓣發白,眼眸通紅,雙手抱着自己的手臂,哆嗦着一句話不說。
洛興言救了她後,就懶得管她了,咬着棒棒糖,一臉警惕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他初步判定這裏是一個b級異端創造的『空間』。但空間裏有一股令人忌憚恐懼的s級氣息,將這裏的危險直接拉高了好幾十倍。
「葉笙?」蘇婉落是最先看到他們的。
洛興言聽到聲音,扭頭,見到葉笙和寧微塵兩人,難以置信瞪大眼。把棒棒糖拿出來一臉怪異:「你們怎麼也來了?」要知道寧微塵可是從來都對異端不感興趣的,甚至對於非自然局給出的任務也一萬個敷衍。想到這裏洛興言就呵呵一笑,陰陽怪氣:「我不是做夢吧,居然能在這裏看到太子爺,難得啊。」
寧微塵風度翩翩,語調含笑:「不難得,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和哥哥約會的樣子。」
洛興言:「」他媽的,你倆來這約會的?!
「你廢話真多。」葉笙對洛興言滿眼不耐,淡淡開口:「怎麼回事。」
洛興言剛被寧微塵氣得一噎,現在被葉笙這麼一懟,咬牙切齒,不情不願把棒棒糖塞嘴裏,不想搭理這對狗男男。
倒是蘇婉落開口了。
「我來說吧。」她眼眸里還有恐懼和後怕,紅着眼顫聲說:「葉笙,我們分開後,我往西走,在一間房間裏看到了一隻鳥。那隻鳥它會說話,它說可以帶我去找我爸爸,但前提是要先幫它找到它的朋友樹。我跟着它走,它把我帶到了這裏。」
想到後面的事情,蘇婉落臉色一白。今天的一切遭遇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已經是超越極限了。
她儘量克制住自己恐懼的語氣:「我走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中,兩隻腳被冰霜凝結。皮膚上也有白色的冰晶,它們像小蟲子一樣鑽進身體裏,那一瞬間我根本無法動彈。這個時候小鳥突然停下來,露出真面目,張開嘴,咬上了我的手臂。」
她抬起手來,鳥的喙又深又利,初見的時候就將她指腹咬得可堪見骨。在確定獵物落網後,更是毫不客氣。蘇婉落右手的長袖已經完全被血浸濕。她現在臉色發白不光是冷的,還是痛的。
葉笙輕聲說:「《去年的樹》。」
蘇婉落愣住:「對,它確實是在找去年的樹。你們也看到它了」
洛興言這個時候把棒棒糖拿出來,沒忍住翻白眼:「他們看到個屁,那隻鳥已經被我親手捏死了。」
葉笙說:「捏死了?」
洛興言完全沒把b級世界裏一隻破鳥當回事,點頭:「對啊。」
葉笙:「那你後面是什麼?」
洛興言:「?」
洛興言和蘇婉落回過頭。
後面,一雙怨恨到充血的濁黃鳥眼正憤憤看向他們!
那隻明明被他用鐵鎖勒死的鳥居然又活了,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了他們。明亮的空間照出了這隻鳥的全貌,鳥的羽毛本色應該是青黛色的,有一根長長的尾羽。但現在它好似從血潭裏爬出,羽毛顏色被染成血黑色,爪子、眼睛、嘴巴,處處都是污泥般的血肉。
蘇婉落忍住尖叫的衝動,後退一步。
洛興言罵了一聲,拿起手裏的鐵鏈就要再把這隻怪鳥殺一遍。然而,他的鐵鏈這一次居然直直穿過了鳥的身體。
怪鳥嘶啞大叫一聲,嚯嗤嚯嗤:「你們這群噁心的人類都該死!該死!該該死!」
它衝過來,尖叫着,啄向洛興言的眼珠子。
洛興言一個s級執行官,哪會怕它,隨隨便便抬起手,僅用一隻手就把這隻鳥活生生捏死在空中。
「陰魂不散。」洛興言眼裏全是輕蔑。
小鳥眼珠子凸出,身體僵硬,重重掉在地上。氣息消失,死透了。可是它周圍突然又浮現一層淡淡的白光來,星星點點居然讓這隻鳥翅膀顫動,它又悠悠轉醒,死而復生,而這一次鳥眼中的怨恨更深。
洛興言:「」
小鳥發出怪叫,尖銳高分貝的聲音好似能刺穿耳膜,直衝過來。
洛興言咬着棒棒糖,煩不勝煩地抬手。
然而這一次,他的手根本碰不到鳥。
葉笙終於看不下去了:「洛興言,這個空間的規則里鳥不會死。你每殺它一次,規則就會賦予它一種新的不死能力。你再殺下去,只會創造出一個無敵的怪物。」
洛興言:「靠。」「規則」兩個字一出,他就知道,這已經不光是b級異端那麼簡單了。
這裏他們真正的敵人是故事大王。
他畢竟是跟s級異端打過交道的人,眼神變得危險和凝重,躲過鳥的進攻,避戰往前走。
這隻鳥現在恨洛興言恨不得活吞了他,緊跟不放。
蘇婉落神色擔憂看向恩人,正打算跟上。葉笙攔住了她:「不用管他,你跟我們走。」
蘇婉落愣住,點點頭,看着葉笙沒什麼表情的臉,她焦急的心卻詭異的平靜下來。她算是知道為什麼洛湖公館裏夏文石那麼信任葉笙了。葉笙身上真的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葉笙帶着她往最寒冷的那條路走。血肉迷宮錯綜複雜,他必須凝聚全部的注意力,才能不迷路。往深處,一牆之隔,葉笙突然聽到了夏文石的慘叫聲。
葉笙:「」真熱鬧啊。
蘇婉落也聽到了:「夏文石?他怎麼會在這裏。」
葉笙也想問這個問題。
葉笙找了一個岔路口,走向聲源處。
一間黑黢黢的暗室里,夏文石几人跪坐在地上,像待宰的羔羊一樣瑟瑟發抖。國字臉的工人手裏拿着一塊大木頭,旁邊是他還在哭哭啼啼的三弟,以及一臉暴躁的二弟。
「你們三個和那兩個人是一夥的對吧。」大哥陰惻惻說。
夏文石欲哭無淚,小葉你把你哥害慘了你知道嗎。
謝文慈完全搞不清狀態,他自幼嬌生慣養,被人捧着,何曾受過這種委屈,當即忍無可忍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要是敢綁架我,傷我一根手指頭,我會讓你們在淮城吃不了兜着走!」
大哥古怪一笑,手裏的木頭直直重重打向謝文慈的肩膀。
啊。
謝文慈大叫一聲,眼神里終於浮現出恐懼。
「謝文慈!」夏文石大喊。
雖然他一點都看不上這個名媛,但好歹是自己的學弟。他在這三人中又是最大的,也是對付危險最有經驗的。
夏文石覺得他應該站出來!
夏文石怒目,震聲道:「住手,這裏是淮安大學內部,你們居然敢打傷學生,你們」
後面,夏文石喉嚨里的一腔正義和怒火,在看到拖着染血鋸子一步一步往前的老二時,全全咽了回去。
tmd的電鋸殺人狂啊啊啊啊啊。
老二凶神惡煞挑釁說:「我們什麼?」
「」
夏文石艱難地吞了吞口水,露出一個虛弱蒼白的笑來,小聲討好道:「你們你們打了他的話,就不能打我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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