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怡月離開休息室後,第一時間是去找謝嚴。謝嚴收到她的眼神暗示後,快步離席,跟黃怡月一起到了花園裏。
花架下的清淨地,藤影婆娑,寂靜無聲。
黃怡月酸溜溜說:「我問過了,兩人沒什麼關係。葉笙倒是運氣好,火車上都能遇到貴人。不過就那個怪胎的性格,機會擺到他面前也抓不住。」
謝嚴點了下頭,心裏說不清是失望多還是慶幸多:「秦老爺子跟我說,如果人確定了,今晚帶過去給他看一下吧,他現在在五樓。」他再度問道:「你確定葉笙是陰年陰月陰日生的?」
黃怡月篤定:「確定,我是他親生母親,當然確定。」
謝嚴露出一點笑容來,點頭:「好,辛苦你了。勞煩你為文慈費心了。」
黃怡月笑起來,滿是溫柔:「沒有,文慈那么小怎麼能把後半輩子就鎖在秦家呢,葉笙從陰山出來,嫁給秦家反而是他改變命運的機會。這個決定對兩人都好。」
謝嚴點頭,把一張電梯卡給她說:「帶葉笙坐私人電梯去五樓,會有人帶你們去見秦老爺子的。叫他不會說話就少說話。」
黃怡月接過電梯卡,點頭:「好。」
她不怕葉笙會跑。一個十七歲無權無勢的少年,在淮城被隻手遮天的秦家盯上,就是砧板上的魚,逃無可逃。
黃怡月出去了很久,休息室里,葉笙的手機已經充到百分之三十了。
拔掉充電線後,葉笙又去搜了一遍謝家的資料,重點關注謝家每個成員的身體資料,看看有沒有人心臟不好肝腎不好或者眼睛不好,需要換個器官換個眼角膜。
他在列車上猜了一大堆原因,覺得最符合現實的就是黃怡月需要拿他的器官給人換命。
甚至他還在猜測,他同母異父的親弟弟是不是患有白血病。黃怡月把他騙過來,想讓他做「移動血庫」,順便捐點骨髓。
他一窮二白,身上唯一值錢也就是器官了。但資料顯示,謝家的三兒一女都身體健康得很。
謝文慈不需要換心臟。
——不過可能需要換個腦子。
葉笙又退出去搜秦家的資料,看看秦家年輕一代有沒有什麼身患絕症的。黃怡月千方百計把他騙到秦家主宅舉辦的宴會來,大概率需要換他器官的不是謝家人是秦家人。
這麼一想就通順了。
賣子求榮的事,以黃怡月的性格做出來也不稀奇。
等下黃怡月要帶他去見的人,估計就是秦家的「買家」。
葉笙扯了下嘴角,沒什麼意外地接受這一切,他從洋樓離開時撿了片碎鏡子藏在兜里。
秦流霜的生日宴上,秦家所有顧慮,今晚應該就是簡單地「看貨」。不過葉笙以防萬一,還是把這面薄得像刀的鏡子放到了口袋裏。
休息間的房門被推開。
黃怡月拿了盤蛋糕上來,催促笑說:「笙笙,吃點東西,咱們就去見人吧。」
葉笙一晚上沒吃東西,確實有點餓了。
他沒推辭,在黃怡月的注視中慢吞吞吃蛋糕。蛋糕入腹,喚醒少年體內充盈蓬勃的力量。
葉笙不由想,他這麼一個身強體壯的年輕小記伙,黃怡月拿他的器官去換錢也是夠有眼光的,算盤打得不錯。
黃怡月語氣明顯焦急說:「吃完了我們就去五樓吧。」
葉笙拿起手機從沙發上站起來:「嗯。」
秦宅這棟樓佈局複雜,限制很多,電梯都有八座。黃怡月拿着一張卡,到走廊盡頭的電梯刷卡直接上了五樓。
葉笙的表情很冷靜,黃怡月卻不冷靜了。事情已經成定局,黃怡月心裏滿是惡意主動開口說:「笙笙,你知道我要帶你去見誰嗎。」
葉笙明知故問:「誰?」
黃怡月意味深長說:「一個會改變你命運的人,你會感謝我的。」
葉笙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跟在黃怡月後面,在一位管事的帶領下走進了一間裝潢復古的房間。
入門旁邊就是一座貼牆而立的紫檀木多寶閣,上面擺滿了各種高價得來的古玩藏品。正前方掛着一座山水圖,沙發桌椅背靠青綠山河,大氣磅礴。
屋內有一個老人。
老人坐在輪椅上,頭髮花白,穿着件唐裝,瘦到皮包骨,整個人顯示出一種不正常的神經質來,像是被什麼東西折磨了很久,精神萎靡。現在手裏還拿着一串佛珠,一顆一顆的划動。
葉笙一進來就聞到一股詭異的禮佛香。
老人旁邊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孫子,另一個是傭人。
傭人見葉笙和黃怡月過來,低聲道:「先生,謝夫人和謝少爺過來了。」
秦老爺子緩緩抬起頭來,看了黃怡月一眼,隨後視線落到了葉笙身上,稍微一愣。
他被怪物折磨得精神恍惚,把沖喜當做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完全就是疾病亂投醫,壓根沒在意過沖喜的人是誰。
秦老爺子不喜歡男人,對男的也不感興趣,只想找人轉移自己身上的災難。可看到那個少年的長相的瞬間,閱人無數的他還是被驚艷了。
他在看葉笙,葉笙也在看他。看到那個垂垂老矣的老人,葉笙漆黑的瞳孔中露出了極度的震驚和無語。
他以為黃怡月只是要他的部分器官,現在看到「買主」他覺得黃怡月確實是想要他的命——就這半入土的樣子,五臟六腑都得換一遍吧?
不過秦老爺子對男的不感興趣,再好看的男的也一樣,他只看一眼就移開視線,然後說:「坐吧。」
倒是秦家的二少爺秦貝開口道:「出生日期和八字都是對的嗎?」
黃怡月擠出笑:「是對的。」
秦貝看向葉笙的視線一下子多了很多層意味,輕蔑放肆,甚至隱隱約約還有一絲期待。他和秦生煙秦和玉同父異母,雖然是秦家的私生子,卻因為得老爺子寵愛所以被稱作二少爺。今晚從頭到尾他都孝心十足地在這裏陪老爺子,沒下去過。
秦貝指使女傭說:「你去檢查一下他的身體。」
女傭應下,來到葉笙面前,要他把手伸出來。
葉笙聽到檢查身體,已經完全確定了今晚的骯髒交易。一點沒反抗,伸出手。
女傭為他把脈。作為秦老爺子晚年的貼身女傭肯定也不可能是個普通護工,記她探了一會兒後就轉回去跟秦貝說:「二少爺,很健康。」
葉笙視線一直看着那個坐輪椅上的老頭。他大概猜出這個人是誰了,湖對面那棟洋樓以前的主人,秦家早就退位的七十高齡的老爺子,也是那群鬼孩子的爸爸。
這時,秦貝視線直勾勾看着葉笙,開口說:「把衣服脫了。」
葉笙:「?」
葉笙腦袋裏所有的分析都被他這話搞愣了,抬頭看向秦貝。
秦貝眼裏毫不掩飾興趣說:「健不健康,穿着衣服看不出來。」
葉笙:「???」
在陰山那樣落後的地方,葉笙很少遇到同性戀,畢竟他的長相也不招同性戀。
可是在外面的世界,同性婚姻早就合法,甚至有富人重金搞人造子宮讓配偶生子。淮城的富二代們,基本都是葷素不忌、男女通吃。秦貝能夠得到秦老爺子的喜歡很大一個原因就是秦老爺子覺得他像年輕時候的他。
秦貝確實對葉笙的臉很感興趣,就像王高陽對葉笙的評價一樣,帶勁。如果是平時街上遇到葉笙,可能只會覺得這是個狠人不好惹,驚艷之後不會起心思。但當葉笙身上冠上「沖喜」「男妻」等詞彙時,那種霜雪刀刃般的冷漠好像都有了一層曖昧的意思,帶來了致命的吸引力。
秦老爺子皺了下眉:「小貝,你在鬧什麼?」
秦貝虛偽道:「爺爺,大師說最好他身上不要有什麼隱疾和疤痕,孫兒只是想幫您把把關罷了。」
秦老爺子舒展眉頭,擺擺手,也就由他去了。
葉笙過來可不是為了被同性戀噁心的,視線盯着秦老爺子,平靜又冷漠地開口:「可我覺得,選一具八字合適的年輕身體,也不能治癒你身上的病。」
「?!」黃怡月錯愕抬頭,她難掩震驚地看向葉笙,瞳孔瞪大。
葉笙知道沖喜的事?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秦貝倒是沒她那麼震驚,畢竟葉笙這種陰山出來的窮鬼能嫁到秦家都是祖墳冒青煙,他默認他是自願的。
「你想說什麼?」
葉笙把順手從廁所里拿出的鏡子從兜里掏了出來。
這塊鏡子在陰暗潮濕爬滿鬼孩子的洋樓里呆久了,本身就帶了一股詭異的氣息。尤其那些異端還都是「液體」,鏡面破碎的邊緣好像都沾了點黑色的東西。
秦老爺子本來興致懨懨,葉笙拿出那塊鏡子的瞬間,他察覺到氣息,望過去。咚!手裏的佛珠瞬間被他捏斷了,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秦老爺子身體痙攣,眼白上翻,好似要活生生嚇暈過去。
「先生?先生!」
女傭發現他的不對勁,馬上大喊一聲,撲上去搖晃他的身體。
秦貝也是嚇到了,回過頭:「爺爺!」
女傭快速給秦老爺子餵了幾顆藥。
秦老爺子緩過神來,他的手還在瘋狂顫抖,瘦到皮包骨的手死死抓住輪椅扶手,看到葉笙的瞬間又發瘋了大叫,驚恐萬分,嘴裏語無倫次:「滾!滾開啊滾!滾開,離我遠點,滾!」
葉笙見怪不怪,冷白的手指把記玩着那塊鏡子。
他往前走一步,秦老爺子就尖叫一聲。
秦貝也發現了異常,站到秦老爺子面前,張開雙臂,怒火衝天吼道:「站住!你要幹什麼?!」
葉笙停下腳步,將那塊鏡子握在掌心,漠然道:「看明白了嗎?你爺爺需要治的不是身體,是腦子。」
秦貝黑着臉:「你手裏的東西從哪裏拿來的?」
葉笙說:「湖對面拿的。」
秦貝咬牙切齒道:「你去了湖對面?!」
「嗯。」葉笙淡淡點頭,他攤開手,碎鏡邊緣折射出吊燈冰冷的弧光像是一條殺人的線。
「我身上估計也沾上了邪門的東西,你爺爺現在見我跟見鬼一樣,我勸你們還是換個人吧。」
幾人臉色煞白。
黃怡月完全被眼前發生的事搞懵了,可是見葉笙毫不留情要走,她心中大駭,快速抓住了葉笙的手腕瞪大眼睛:「不!葉笙!別走!」
親生母親嘴裏喊出來的名字對他來說就像個詛咒。
只是這一次,葉笙偏過頭去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清清冷冷,瞳仁交界處好似有一層淡淡的藍霧,詭異漂亮到極致。
葉笙有點想笑。
可是他不習慣笑,也就懶得笑了。一點一點地撥開黃怡月手指。葉笙垂下眸,把那塊鏡子輕輕放到了黃怡月手裏。他站姿筆直,清瘦的腰杆似雪中竹,聲音輕而淡:「黃怡月,宴會結束了,合作愉快。」
黃怡月聽着葉笙寡淡的語氣,血液都僵冷。
鏡面冰冷鋒利,她好像被葉笙放了一片刀到手中,稍不留神就會被割得血肉模糊。
「笙笙」黃怡月唇瓣顫抖開口。
葉笙沒有再理她,抬步就往門口走。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是他心中所有戾氣和恨的根源。
1444列車廂上,每次他偏頭看着窗外漸漸遠去的群山,記憶好像也隨着時空倒帶回到每一個飢餓、寒冷、為貧窮折磨的雨夜。剛出生時,差點被母親用手掐死,差點被父親活埋後山。
外婆跟他說生恩厚重,跟他說成年人的迫不得已。可繼拋棄侮辱唾罵欺騙後,黃怡月終於用威脅用謊言把最後一層假象撕毀。他相信外婆在天之靈,也不會再說出讓他「原諒」的話。
黃怡月的擔心是對的,他就是怪胎。
就從那面鏡子開始吧,讓她看看自己生下的到底是怎樣一個怪胎。
「笙笙!」
黃怡月想到謝嚴的吩咐,一下子急了,踩着高跟鞋跟出去。但是葉笙並沒有走太遠,因為走廊對面緩緩走來一堆人,堵住了他。秦家家主秦思遠,一堆黑衣保鏢,還有洛興言。
洛興言手裏拿着一個平板,站在迴廊里頂着一頭囂張的紅髮,笑出兩個尖尖的小虎牙,眼神挑釁地看着葉笙:「哎喲,又見面了啊?」
秦思遠跟在洛興言後面,表情有點僵硬,不知所措。
葉笙挑了下眉,一臉「我跟你很熟嗎」的冷漠臉。
洛興言說:「急着走幹什麼,回去,咱們好好聊聊。」
葉笙不為所動。
洛興言嚴肅拉下臉:「葉笙,我現在是以非自然局s級執行官的身份跟你說話。」
「你&303記40;籍貫,你的學校,你的親人,還有你的朋友,我都跟政府聯繫調出來了。現在不聊,去淮安大學我們也還是要聊的。」洛興言心情還不錯,小麥色的皮膚上笑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他不無惡意地戲謔說:「太子妃配合一下調查唄,別讓我們為難啊。」
他有個屁的親人朋友,不過他的籍貫學校是擺在那的。
葉笙被他一句太子妃雷得頭髮發麻。
心想,他真的是跟非自然局有仇。
洛興言道:「進去說吧,剛好秦老爺子也在裏面,我可以兩件事一起搞個明白。」
葉笙天煞孤星一個,看洛興言這態度,想要徹查的估計多半是洋樓的事,他頂多算個目擊證人。
葉笙扯了下嘴角,沒多說什麼,跟着進去了。就當給那些枉死在手術台上的妻子討個公道。
房屋內,秦貝和女傭正圍在直翻白眼的秦老爺子旁邊,不斷地給他餵藥喝水,幾片藥幾杯熱水下去,秦老爺子情況終於慢慢好轉。
他視線剛恢復清明,就看到門口葉笙去而復返,他後面還跟着一堆人。
秦老爺子愣住。
洛興言幾乎是一眼就看出輪椅上老頭身上的異樣。
他是執行官,離開那棟洋樓前順手把冒出來的鬼孩子都清理了,可那些鬼孩子好似是源源不斷的清除不淨,霸佔整棟樓。
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老頭。
洛興言抱着平板直接坐了過去,坐到沙發上道:「你是秦文瑞?」
秦老爺子知道他的身份,大駭過後是心驚膽戰,點頭顫抖說:「對。長官找我有什麼事嗎?」
洛興言也懶得跟他廢話:「問你點湖對面洋樓的事。」
秦老爺子臉色一邊,求助一般地看向秦思遠,可秦思遠只能愛莫能助地朝父親苦笑一聲。
洛興言開門見山:「你直接告訴我吧,四十年前你在一樓右邊走廊盡頭的房間裏,拿繩子關的東西是什麼。」
秦老爺子臉色煞白,差點又要暈過去,可是洛興言那雙虎豹一般的眼睛森冷盯着他,這種壓迫感讓他知道,哪怕暈過去,非自然局也有方法逼着他吐出真相。秦老爺子冷汗涔涔,手抓着輪椅輪子,喉干唇燥,不知道怎麼開口。
洛興言繼續道:「床的四角都有鐵鏈和麻繩,上面還有乾涸的鮮血。秦文瑞,你說,那裏面到底關過什麼?!」
他驟然拔高的聲音像針一樣刺在秦老爺子腦海中,逼得他不得不回想,那些充斥着瘋魔詭誕的血色過往。心臟一抽一抽的痛,秦老爺子終於崩潰,澀聲道:「裏面裏面關着我的第三任妻子。」
洛興言皺眉:「關着你的第三任妻子?」
秦老爺子點頭,語氣頹喪:「對,她在懷孕時突然患了瘋病,經常自殘。我怕她傷到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於是把她關在了那間房子裏,綁住了四肢。」
洛興言:「什麼瘋病?」
秦老爺子:「不知道,就是胡言亂語,喜歡咬自己,偶爾還會用尖銳的東西捅肚子。」
洛興言:「後來呢,她去哪兒了?」
秦老爺子沉默很久,啞聲說:「她她死在了分娩的記手術台上,在承恩婦科醫院。」
洛興言在電腦上敲下承恩婦科醫院六個字。
葉笙垂眸玩着手機里的小遊戲,他既然選擇留下,就是打算幫着把洋樓的事徹查清楚,聽完秦老爺子的話。葉笙漠然出聲:「第三任妻子?」
他突然開口說話,現場卻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那種淡然的語氣和態度,好像他本來就是位高權重過來質問的人。
秦老爺子甚至顫巍巍點頭:「對,第三任。」
葉笙冷冰冰說:「你第一任妻子是島城的一位富商女兒,結婚到離婚三年沒有生育一兒一女。第二任妻子是個明星,因為羊水栓塞死在承恩婦科醫院手術台上。你確定你說的是第三任不是第二任?」
秦老爺子手指驟然抓緊輪椅,臉色惶恐又愕然地看向他。
葉笙繼續說:「我在你曾經住過的地方發現了複方玄駒膠囊和生精膠囊,你有重度弱精症,第一次婚姻三年沒有讓妻子懷孕,可是後面兩段婚姻幾乎是前三個月就有了孩子。兩位妻子又都離奇地死在分娩手術台上了,要不要解釋一下。」
洛興言打字的手頓住了,他抬頭詫異地看了眼葉笙。
葉笙雙腿修長,隨意坐着都好看。說完這些話他就收回視線,往後靠,重新玩着自己的手機去了。低下頭,膚冷如霜,下顎線緊繃。
葉笙的一連串問題下來,打得秦老爺子措手不及。也讓洛興言發現了端倪。
洛興言抬頭。
「你是不是很清楚你妻子為什麼發瘋?」秦老爺子臉上毫無血色。
這時候秦貝開口了。
「我清楚。」
他摁住爺爺的肩膀,鼓起勇氣面對洛興言的注視,深呼口氣,緩緩開口:「我還知道,這一切都是那兩個女人心甘情願的。」
「那個小明星和爺爺結婚後,就一直想要懷一個孩子。爺爺當時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身體問題,積極聯繫醫生治療。可是小明星等不起,她瞞着爺爺偷偷去請了送子觀音,還托神婆要了一些民間的土方子。每天都在喝一些稀奇古怪的藥。我不知道她死在手術台上是不是因為這個,但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的,沒人逼她。」
「至於爺爺的第三任妻子,只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和前面的小明星一樣的急功近利。甚至這位女士出生孤兒院,沒有任何依靠,舉止更為瘋魔。不知道在家裏搞了什麼邪門的東西,懷上孕後發了瘋,爺爺怕她傷害自己,才把她關了起來。」
「爺爺的子嗣大多都是由第四任妻子、也就是我的奶奶生下的。我只能說,在這件事裏,爺爺一直都是受害者。」
「就因為那兩個瘋女人用民間邪術求子,他被邪祟纏了十幾年。」
洛興言在平板上敲下了「送子觀音」「神婆」兩個詞,對於秦貝的話沒表露態度。
「你們秦家監控那麼多,就任由那兩個女人在家裏搞這些?你爺爺真的完全不知情?」
秦貝早就想好對策,面不改色說:「爺爺不知情,他以為就是些幫助生育的中藥補藥。爺爺相信妻子,並沒有深究。」
洛興言話鋒一轉:「為什麼我得到的資料里,好像你爺爺才是接觸神婆道士一類人士比較多的人。你爺爺最近又要結婚了,記娶妻沖喜是道士給出的方法,對嗎?」
秦老爺子唇抿得發白,手顫抖得跟帕金森症一樣。
秦貝能在秦家站穩跟腳全靠老爺子的喜愛,關鍵時刻肯定要拉出人來為他擋槍。他想也不想拖謝嚴下水,看了眼黃怡月,而後說:「是道士給出的方法,可道士不是爺爺聯繫的,是謝家家主聯繫的。」
黃怡月一愣,傻傻地看着秦貝。
秦貝沒理會這個蠢女人,自圓其說道:「爺爺的兩位妻子都死在謝家的私立醫院,謝嚴一直心有愧疚,這些年一直為爺爺找解決的方法。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叫謝嚴上來。」
洛興言沒說話。
秦思遠在旁邊一直出汗,他對秦老爺子的事完全不了解,甚至都沒秦貝清楚。只想這一切快點結束,聽完這段後馬上偏頭對保鏢說:「你去把謝嚴喊上來。」
葉笙推箱子已經玩到第十五關了,順便回了幾個寢室群的消息。發現謝家的人被牽扯進來後,他一點都不驚訝。當然,他對某些事情遲鈍得可以,聽到了沖喜再婚也完全沒聯繫到自己身上過。畢竟這是完全顛覆他認知的東西,大門之後的新世界。
關於秦老爺子的質問暫時告一段落。
洛興言終於把目光放到了今天要處理的第二件事上。
「葉笙,現在我們來聊聊你的事。」
葉笙:「?」
他有什麼事?他不是一個過來配合幫忙調查的熱心市民嗎?
洛興言忽然從平板上調了一張圖出來,是一段監控。葉笙從湖對面回宴會廳的一路,明顯是用動物視角觀察的,人影樹影都是一片淡青色,唯獨在葉笙身邊輪廓似乎帶着一層淡淡的紅。
「我在你身後放了螢蟲,螢蟲觀測到你身上有屬於異端的靈異值。」洛興言的表情比剛才質問秦老爺子還要嚴肅:「雖然靈異值微弱,可螢蟲感知靈異值的條件苛刻,如果異端在你身體之內外顯的模樣都是這個樣子,說明它的真實等級不會低。葉笙,你到底是誰?體內有什麼東西?你今晚又為什麼會在那棟樣樓里?」
葉笙:「」
葉笙:「」
他以為自己洋樓里小心翼翼沒有動用胎女的力量已經夠小心了,沒想到非自然局還有這種作弊的高科技。
真倒霉。
不過他在淮城北站面對那種情況都能頃刻編造出一堆理由,現在倒也不慌。簡單把鍋推給王高陽謝文慈的惡作劇就好,畢竟他手機里還有那條謝文慈發的消息。
只是在葉笙理清思緒,欲開口前,保鏢已經帶着謝嚴上來了。
謝嚴和長子謝季一起上來的,在門口迎面撞上了另一批人,秦流霜,秦和玉,秦生煙。兩撥人對上的時刻,人人眼裏都掠過詫異。
秦流霜等人是震驚:為什麼謝嚴會上五樓來。
謝嚴則是憂心忡忡:秦家這陣仗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事?
幾人各懷心思,一齊進了秦老爺子的屋子裏。
如今這裏熱鬧的很。
保鏢道:「家主,謝嚴來了。」
秦思遠回頭,看到一同入內&30340記;秦流霜,瞳孔瞪大。
「流霜?!你們怎麼來了?」
秦流霜神色猶豫,美眸流轉,看了眼室內僵持的情況,咬了下唇才輕聲說:「微塵說等下要來給爺爺送賀禮,我想先過來跟爺爺說一聲。」
秦思遠:「這樣?」
洛興言可不管他們秦家的各種彎彎繞繞,視線直勾勾盯着葉笙:「你知道你身上有異端的氣息嗎?」
葉笙淡淡道:「你說樣樓里的鬼嗎?我確實接觸過它們。」
洛興言冷笑:「你身上的異端氣息可沒那麼低級。」
葉笙冷漠:「哦,真榮幸。」
洛興言咬牙,高聲道:「他在你體內!」
葉笙隨意扯了下嘴角,沒說話——洛興言在詐他。
見葉笙這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洛興言恨的咬牙切齒,眼眸如獵豹般銳利。可是很快,謝嚴在秦貝的眼神示意下,主動堆起笑容走上前打斷他對葉笙的怒目:「先生,你找我嗎?」
謝家還沒到接觸非自然局的階層,他不認識洛興言,但看這陣仗也知道現在發生的一切不簡單,說話的態度低微。
洛興言狠狠剜了葉笙一眼,想着早晚能從葉笙嘴裏撬出話來,先一件事一件事解決吧。
他忍住怒火,偏頭對謝嚴道:「不是我找你,是秦文瑞找你。」
秦老爺子現在完全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秦貝主動解釋說:「謝伯伯,我想你過來解釋一下。這位長官誤以為沖喜是爺爺找道士求來的法子,但這件事明明是你們主動辦的。要知道爺爺這輩子都沒和這類人士打過交道。」
早在秦家和謝家做這場交易時,兩家私底下就商量好了,怎麼把事情辦得光明磊落。由謝嚴親自去尋道士、親自送上兒子,剛好兒子也孝順乖巧,聽話懂事。
直接變成一樁美談。
但這都是一月後婚禮上才說的事了,他們現在還沒對好措辭。
謝嚴在宴會上喝了點酒,大腦有點懵,呆呆地看了秦貝兩眼。然後才硬着頭皮去看洛興言,不知怎麼開口。
空氣瞬間陷入一陣沉默中。
秦流霜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談什麼,異端,靈異值,鬼怪,玄乎其玄,她緊皺着眉。可是秦老爺子和秦思遠的態度告訴她,那個紅髮青年身份不簡單,她也不敢貿然說話。
一片鴉雀無聲中,寧微塵最後到來。他洗完澡,換了身西裝,進來的時候似乎也沒想到這裏會有那麼多人,發出一聲輕笑。
「好熱鬧呀。」
聲音不徐不緩,優雅慵懶。
屋內所有人聽到都回過頭,包括洛興言。
秦流霜面露驚喜:「微塵,你來了?!」
寧微塵露出一個很討長輩喜歡的乖巧笑容,眨眼說:「對啊,過來送禮物。」
秦思遠面露難色說:「微塵要不你先坐一下吧,現在我們可能還要處理些私事。」
他並不知道寧家和非自然局的關係。對於今晚各種突發情況頭都大了,卻也不敢怠慢這位大少爺。
寧微塵挑眉,沒有多問什麼,微笑說:「好。」
找個位置先坐一下。寧微塵在人群中自然而然穿過所有人,坐到了葉笙旁邊。旁邊的沙發下陷,葉笙又聞到了那股冷冽的清香。他狐疑地偏頭,發現寧微塵現在又換了身衣服,明顯是洗過澡&3記0340;樣子。
又洗澡?原來寧微塵還有潔癖嗎?
他們兩人仿佛完全是兩個看客,置身事外,獨成房間內的一道風景線。
葉笙不想和他顯得很熟,低下頭繼續玩推箱子。
寧微塵歪頭若有所思看他一會兒,見他不搭理自己,也就抿唇不說話了。他支着下巴,視線慢悠悠看着前方,好似真的很感興趣屋內的對峙。
洛興言:「」他見到寧微塵心情真是嗶了狗了。
洛興言知道寧微塵和秦家毫無關係,也就暫時把他局外人,抱着自己的平板,繼續問道:「想好怎麼回答了嗎?說吧。」
謝嚴不敢得罪秦家,動了動腦子,視線看了眼葉笙又看了眼秦老爺子,點頭說:「秦二少爺說的沒錯,娶妻這件事確實是我們找道士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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