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不覺中下了起來,一點一點,淅淅瀝瀝。
老巷子裏卻沒有人去躲雨,五十多人站在巷道上,目光都放到了場中。
陳向東箍着葛榮華的脖子,一手持槍頂住他的腦門,環顧四周道:「都不要動啊,動一下,你們老大的腦門就會開花!」
三清幫的幫眾有些傻眼了,那麼多人都攔不住一個陳向東。眾目睽睽之下,老大都被人拿捏在手裏,一般人都靜靜地看着,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天澤!」陳向東往來時的方向尋找,他之所以選擇挾持葛榮華而不是一槍嘣了,還是想要保住林天澤的。
然而,陳向東只能失望了。當他看到林天澤之時,也看到了挾持住林天澤的阿飛。
林天澤也是鬱悶啊,他光顧着看陳向東威風了,沒注意到阿飛偷偷的欺近。如果換一個人來挾持他,林天澤拼着受傷也會掙脫掉。可阿飛也不知道是怎麼使力的,就是能讓林天澤掙不開。
「讓你的人把天澤放了!」陳向東用槍頂了頂葛榮華的腦袋,威脅道,「不然我不保證這把槍會不會走火!」
葛榮華當然也是怕死的。不過,作為一個幫派的老大,也不會缺少狠勁。葛榮華知道自己越怕,就越沒有活命的機會。這個時候必須要強硬一點,他咬牙道:「有本事就一槍崩了我,你們兩人也得陪我一起上路!」
「哦,看來我們葛老大是已經準備好上路了的。」陳向東笑了笑,沒有再逼迫葛榮華,而是對林天澤說道,「天澤,看來咱們真得作伴了,你現在還怕不怕?」
陳向東是第二次問林天澤害不害怕了。他是為了最後一次試探林天澤的心性,看看是不是值得自己推薦。也算是回報一下林天澤對自己女兒的救命之恩,不管林天澤以後究竟會怎麼樣,如果林天澤能活着離開了,以前的兄弟總會照顧一二。
陳向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離開了的。他已經破壞了A市現今的規矩,又暴露了身份,事情還鬧得不小。即便逃了,日子也不好過,更不用說還有可能連累了仙蘭。所以今天他是沒打算活着離開的,只是想保一保林天澤。能保住最好,保不住就是這小子沒那個命了!
江湖人,江湖事!現在講的不是義,是狠!
「陳叔叔,不用管我!」林天澤原先還有點怕陳向東會顧忌的,但見到陳向東的神色,終於知道混江湖的都是狠人!
「好小子!」陳向東哈哈大笑道,「三清幫的人都聽着,今天晚上在這裏幹掉你們老大的人叫陳向東!冤有頭債有主,要報仇的只管上來!你們也都是知道A市裏的規矩的,誰要是事後牽連了其他人,那後果自負!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A市幫派血拼了那麼多年,現今也是在道上立了些規矩,平靜了很多的。畢竟混混也是個人,不是嫌命長的瘋子。
「陳向東!」葛榮華的聲音有些變了,他最終還是敵不過死亡的恐懼。老大坐久了,便總會遺忘當小弟時打拼的日子。葛榮華屈服了,江湖式的屈服:「我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一定要跟我死磕?別忘了,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跟我死磕沒好處!」
「咦,葛老大怎麼害怕了?」陳向東冷笑一聲,葛榮華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起來,更增加陳向東的殺意,「讓你死個明白,我女兒就是被你兒子給害死的!」
「什麼?」葛榮華驚疑道,「不可能!」
葛榮華說的不可能當然不是指陳向東的話,雖然也猜到事情的起因可能是因為天豪,但他了解天豪,做事從不會留下後患。如果真是天豪做的,肯定不會給陳向東留下線索!
「哈哈哈……」押着林天澤在一邊沉默良久的阿飛忽然狂笑起來,說道,「梁炳良,後面的戲沒意思了,你還要看多久!老闆說的沒錯,A市現在太太平了,這幫大佬的頭腦都變簡單了!」
阿飛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怔了一怔。這是什麼意思,事情有變了?
葛榮華聞言更是朝梁炳良望過去,他心裏咯噔一下,隱隱有不敢想的猜測。
「嗒嗒嗒……」梁炳良不停扣着打火機,從陰暗中緩緩走出來,笑道,「飛哥,做戲要做全套。你這麼快就拆我的台,我也是會不高興的!」
梁炳良說話的時候,林天澤的靈魂也同時在他耳邊說道:「事情不對勁了!不久前我發現這地方的空氣里有一種很淡的特別的氣味。剛開始的時候沒在意,但是那個梁炳良扣打火機的時候,似乎你的情緒都跟隨着有波動。」
「嗯,有嗎,我怎麼沒覺得?」林天澤確實是沒發覺自己情緒有變化。
「那是我因為我做了調節。」靈魂指着周圍的混混說道,「你看他們,神情都變得有點呆滯了,感覺……很像是被催眠了!」
「催眠,這麼多人,是不是誇張了點?」
「應該是利用了藥物的,」靈魂望了望天空,嘆道,「辛虧是下雨了,氣味散了點,不然你都有可能變得跟他們一樣。總之要小心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不簡單!」
靈魂說的那麼鄭重,林天澤也不得不相信了。想了想,他隱隱猜測,恐怕整個事件都有問題!
林天澤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當然也能想到。陳向東皺眉看着梁炳良,他的槍仍舊頂着葛榮華的腦門,這一槍至今沒有開出來。
葛榮華是最氣憤的一個,他朝梁炳良沉聲說道:「梁炳良,你真的背叛我!」
「NONONO……」梁炳良扣了最後一下打火機,搖着一根手指,說道,「我怎麼會背叛葛老大呢?今天晚上,陳向東不顧規矩來找葛老大尋仇,將葛老大一槍打死。而我,則帶領幫眾報仇,亂刀砍死了陳向東。嗯,經過幫眾一致推舉,我將會成為三清幫新一任老大!」
「你——」葛榮華是驚怒交加,怪不得自己這麼容易就被陳向東擒住了,只怕這次帶來的都是梁炳良的人,他怒吼道:「做你特麼的夢!老子現在還沒死,你以為三清幫的人會聽你的?!」
葛榮華轉頭又對陳向東說道:「陳向東,你應該猜到了,咱們的事情絕對是他搞的鬼。你先讓我清理門戶,咱兩的恩怨後面再說!」
陳向東卻沒有立刻相信葛榮華,到了這個地步,梁子已經結下了。即便是誤會,也不可能簡單的解決,他是不會輕易放開葛榮華的。但該弄清楚的事情,陳向東還是想弄清楚,他朝梁炳良問道:「我女兒的事情,是你做的?」
「我是文明人,這種齷蹉事我怎麼會做呢?」梁炳良笑道,「只是豪少的愛好有點特別,我就給他找了個樂子而已。恰好你女兒也在中學,而且天生麗質,所以我就介紹給豪少……」
「啪」槍聲打斷了梁炳良的話!陳向東心裏完全明白,他是被人當刀子使了!
不過陳向東這含恨地一槍沒能幹掉梁炳良!陳向東即將開槍的那一刻,阿飛的小刀就出手了。飛刀打飛了陳向東的手槍,子彈也就打歪了。
「別那麼急啊!我知道『快手』陳向東一向是很能打的,所以特別給你準備了大餐!」梁炳良慢慢退向阿飛的身後。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享受的,你也跑不了!」陳向東推開了葛榮華,這人對自己沒用了,留着還能擋一擋那些混混。
梁炳良拍拍手,喊道:「兄弟們,今天晚上咱們能幹掉A市鼎鼎大名的『快手』陳向東,三清幫一定會大大揚名的,給我上!」
隨着梁炳良的話說完,近五十人的混混眼睛血絲密佈,都喘着粗氣緩緩湧向陳向東。林天澤都差點讓梁炳良的話影響了,到了現在,他終於相信,這幫人鐵定是被催眠了!
「情況有些不太妙啊!」事情的變化有點出人意料,林天澤不禁有些擔心陳向東了,他在心裏問靈魂道,「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別操這個心了,我們是幫不上忙的。」靈魂非常不想摻和進去,林天澤不能幫忙,但只憑他現在的身手,肯定是要暴露「不死之身」的。
陳向東又跟混混們拼起來了,這次的情形有點不同,他們拼的更凶更狠了。出血了!陳向東搶了把刀,很快就砍倒了幾個人。但混混們一點都不畏怯,似乎血腥味更加刺激他們的神經,讓他們興奮!混混們幾乎是用命去壓縮陳向東的空間,刀子亂捅,一條命換一道傷口!
林天澤的眼睛在黑夜裏也看得非常清楚,他發現陳向東也受到影響了。該躲的時候陳向東也不躲了,有點傷也不怕,就為了能把人砍死!這種嗜血的狀態,根本不正常!
更加讓林天澤感到可怖和惡寒的,是這場面的靜默!在這血拼的巷道中,除了雨滴聲,竟然聽不到一聲喊叫!
是的,全都是安靜的!不管是砍人還是被砍,這些混混全都不發一聲!他們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的殺戮機器,瞄着一個目標就知道往前沖!
「D先生的藥,還真是好用,看樣子陳向東很快就要被磨死了!」梁炳良摘下眼鏡,抹了抹上面的雨水。
「老闆的藥當然好用,這不過有點浪費了,看起來用量有點大!」阿飛緊了緊箍住的林天澤,笑道,「這小子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居然沒怎麼受影響,帶回去給老闆做實驗,老闆一定很喜歡!」
林天澤心頭巨震,這兩個到底是什麼人啊,聽着像是給什麼D先生做事?又是用藥,又是做實驗的,林天澤感覺自己似乎無意中被牽連進了大陰謀里!
「調節我的情緒,我要進入那種狀態!」林天澤在心裏對靈魂下了命令。不管是什麼陰謀,也得逃跑了才能去想。眼前的陳向東看樣子是要撐不住了,林天澤只能靠完美理性狀態搏一搏!
「沒用的,」靈魂搖搖頭,「就算進入了完美理性狀態,你也沒有足夠的力氣對付那麼多人。說到底,還是身體太弱了!我建議還是等這個阿飛帶我們離開人群的時候,再找機會逃走。」
「你要讓我眼睜睜看着陳叔叔被人砍死嗎?」林天澤雖然跟陳向東相處時間不長,但還是很崇敬這樣的人的,「別說廢話了,有用沒用,試過才知道!」
「唉,既然如此,我還有個建議!」靈魂有些無奈了,他是無法違抗本體的命令的,但現在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我們可以使用『魂轉體能』!」
「轟隆」,雨夜第一聲雷!醞釀了這麼久,暴雨也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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