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周舒講道完畢,林中獨坐。
玄虎緩步踱來,注視着周舒,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周舒微微一笑,「玄虎,你有什麼話就說,難道和我說話也要躲躲閃閃的。」
「有句話卻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玄虎坐了下來,猶豫了一會仍是不願開口。
周舒不覺生出一絲疑惑,「玄虎啊,你怎麼變得扭扭捏捏的,就要走了,還有什麼話不能開口?」
「那我就說了。」
玄虎頓了頓,凝視着周舒,緩緩道,「周兄,你有沒有留下子嗣延續血脈的想法?」
周舒笑道,「你當我是神獸啊?」
玄虎很是嚴肅,「你當然不是神獸,你是人皇,人皇血脈,比神獸血脈更加珍貴。」
看着周舒,他越發鄭重,「周兄,你已然達到了人類的巔峰,毫無疑問,你的血脈也會高人一頭,也可能有同樣的成就,如果你就這樣離開,什麼都不留下,對玄黃界對人類都不公平。」
周舒似有所思,「這些話,是姬老要你說的吧?」
玄虎滯了滯,點頭道,「是家主提出來的,但大多數人都這麼認為,只是推舉我來說,周兄,其實這很好啊,你飛升了,但卻可以留下一個周氏世家,我可以保證,這世家一定會成為玄黃界的大世家。」
「玄虎,你這世家思維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呢?」
周舒微微搖頭,神色也有些凝重,「維繫一個世家哪有那麼容易,你們姬家延續了這麼多年,其中辛苦難道你自己不明白麼?這種事情我不願意去做,更不願意也沒有資格留給後人去做。」
「可是人皇血脈呢……」
玄虎緩聲道,「周兄就不覺得可惜麼?身為好友,我說一句很自私的話,周兄找到合適的道侶,留下一些血脈——這根本不用周兄付出什麼,輕而易舉的事情,而周兄的後人身上帶着周兄的血脈,在玄黃界可謂無往而不利,到哪裏都會有人捧着,而一旦升仙,更能給周兄你帶來難以想像的好處,當然,也可能會有麻煩出現,但相較之下,還是好處更多啊。」
「玄虎兄,你的好意我明白,不過那不是我的行事方式。」
周舒微微笑着,「回去轉告姬老和其他人,這點我有自己的打算,對了,姬老還是不打算用通天塔?」
「唉……」
玄虎顯出幾分無奈,點頭道,「家主他打算留在玄黃界,自己升仙。」
周舒笑着點頭,「我知道了。」
玄虎舉手道,「那我就先告辭了,我是沒說服你,不過我得提醒你,在剩下的幾年裏,怕是天天都會有人來問你這個,到時候你可別怪他們煩。」
周舒笑了笑,「來一個我便拒絕一個。」
玄虎搖了搖頭,轉身去了。
其實玄虎的話,周舒早就想過了,誠然,留下子嗣,對周舒來說絕對是好處多於壞處,但周舒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去得到好處,因為他有自己的道。
道比血脈更加可靠,只要舒之道延續下去了,他完全不用在意血脈帶來的好處。
不過值得一說的是,周舒的確留下了一些血脈,不是和道侶,而是用神話故事中的方式。
一個寂靜的小山村。
村里皆是凡人百姓,沒有人知道修仙者和修仙界。
即便在異族入侵的當下,這個幾乎沒有任何靈氣和資源的地方,也保持着安寧,沒有遭逢到災劫。
時值黃昏,村中處處炊煙,裊裊向天,雞鳴狗吠,一派祥和之景。
一個平常的小院落里,丈夫劈柴燒火,妻子做着晚飯,孩童在院外笑跳嬉鬧。
丈夫忽然頓住了,放下了劈柴的刀,注視着平凡而美麗的妻子,緩緩道,「恂兒,我要回到天上去了。」
妻子呆了下,看着丈夫那滿是汗珠的臉,「你是不是累傻了,中了邪?」
說着就放下了鍋鏟,拿起一面毛巾擦拭起丈夫,心疼道,「今天出去打獵累了吧,睏覺去,我來做,可別說那些沒頭沒腦的話。」
「我說的是真的。」
丈夫搖頭,臉色嚴肅起來,指了指天空道,「恂兒,其實我是仙人,和你有緣,所以下界來和你度過十年光陰,如今機緣已盡,我是時候離開了。」
「你別嚇我。」
妻子慌張起來,連忙往外走,「我去喊村東的劉神醫來,你別動,就在這裏等我。」
「是你別動。」
丈夫伸指一點,妻子立時定住了,再也抬不動腳,驚叫起來,「啊,啊?」
「別害怕,我真是仙人。」
丈夫淡淡的笑,身上忽然冒出許多煙霧,煙霧中,一個身影顯現出來,飄渺瀟灑,真如仙人一般。
妻子已是看得呆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丈夫伸出手,手中放着三枚丹藥,「這三顆丹藥乃是仙丹,能延壽百年,其間百病不侵,你和你爹娘一人一顆,拿着,這是你們該得的福報。」
面前發生的一切太過詭異,妻子漸漸接受了現實,盯着丈夫發愣,身體也漸漸能動了。
她看着丈夫,卻不接仙丹,發怒道,「爹娘和我都無所謂,但雨兒呢,我不管你是不是仙人,你不能了我們的孩子!」
「別急。」
丈夫又取出一張玉牌,「這個你交給雨兒,若是他有仙緣,將來在天上還有再見之機。」
「仙緣……」
妻子接過玉牌,看來看去,卻什麼都看不懂。
「那是仙家文字,有緣方可見。」
丈夫微微一笑,身形拔空而起,緩緩朝天上飛去。
妻子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丈夫飛升,已是完全接受了這個現實,這十年來,她嫁的人竟是一個仙人。
心情複雜難言,難說好壞,仰頭盯着丈夫,緊緊的攥住了玉牌和仙丹。
玉牌溫潤,餘溫猶在,而那仙丹,帶着淡黃色的光澤,好似天邊的月亮。
不多時,丈夫完全消失在了雲里,和月色融為一體。
這樣的事情,在村里是第一次發生,但在玄黃界上,絕不不是第一次。
在悠長的歲月里,無數修士都用這種方式留下了血脈,而什麼都不懂的凡人只會覺得這真的是仙緣,畢竟得到了許多好處,還留下仙人的孩子。
而那些丈夫,不過是修士們的元力傀儡,但其中不止有神魂,更有一絲精血在裏面。
周舒也這樣用了,用了不止一次。
這些事情,無須別人知曉,自身也無須掛念,一切皆是緣,當然,如果真的從血脈里出了新的人皇,也和周舒沒有太多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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