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黏黏糊糊了一會兒後,男孩女孩們仍然維持着親密擁抱的姿勢:謝大小姐將他的腦袋摟在懷中,季春藻則是乾脆整個人都趴到了他的身上,被包在中間的燕景行四肢僵硬,不敢隨便亂動,哪哪都覺得不對勁。
而且……好熱啊。
頭頂盛烈的太陽光,將沾上了濕潤的雨後空氣蒸發曬乾,伴隨着正午時分臨近,氣溫又開始升高。
加上人貼近時傳來的體溫,就更熱了。
「那個人呢?」
用手指專心致志將燕景行的頭髮一點點梳理整齊後,謝玉芝終於開始詢問正事了。
「秋綺夢現在在哪裏?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肆無忌憚的傢伙,唯一的問題是她太強了。」燕景行嘆了口氣,如此回答道。
他將兩人的戰鬥過程描述了一遍,以及從秋綺夢口中透露給他的種種內容。
「什麼?都已經這麼強了還能無限復活?這也太賴皮了吧?」
季春藻忍不住驚嘆。
對吧。
「我也這樣想。」
燕景行忍不住嘆氣。
「……如果秋綺夢說得是真的,自古以來這顆星球上就有被選中的戰士成為着裝者,影響着人類歷史的進程,那麼世界各地流傳至今的神話傳說,恐怕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神話傳說』。」
遠古時期着裝者的戰場,是規模與酷烈程度不亞於現代戰爭的神魔大戰。
「不過,我還是覺得很奇怪,就算是歷史上那位『救世主』,也不至於強到這種程度吧?」
謝玉芝用手托着下巴,神色凝重。就算她早就猜到燕景行不是那個女人的對手,但也沒想過差距會大到這種程度,秋綺夢的存在已經完全超出了人類對個體武力的想像。
「如果真的像秋綺夢那樣強,就算歷史上的古羅馬帝國一方同樣有着裝者,也很難想像會被羅馬人抓起來。」
「或許是不同的使用者對素體的開發程度不同,現任的救世主有可能比上一任更強。」
「……真虧你能在她手中活下來。」
「是她沒想殺我。」
燕景行搖了搖頭。
「將我復活之後,她就離開了。」
「這人到底有什麼目的?」季春藻感到無法理解。
「不知道。按照她的說法,她覺得我現在的力量還太弱小,想要我在變強以後,再來和我戰鬥一次。換句話說,是希望等素體變強之後再吞噬。」
「……嗯,這聽起來是好事啊。」
聽了這話後,謝大小姐的表情有些微妙。
「這、這是好事嗎?難道不是到時候還要再打一次嗎?而且下次就一定會……」
「不,按照秋綺夢的說法,想要避免與她之間的戰鬥,其實有個很簡單的方案。」
謝玉芝的回答依然冷靜。
「只要景行從今天開始不再使用素體,當個普通人,讓自己的實力維持在原地踏步的水平,那她就不會再出現了。」
「欸……」
季春藻的話語變得有點結巴。
「好像是這麼回事。但、但那個人的話真的可信嗎?」
「既然她不願意景行真的死,還主動用能力復活他,那就可以認為她的說法存在一定可信度,否則沒必要做這種麻煩的事情。」
「嗯……說的也是。」
男孩女孩都沒有再說話,氛圍一時陷入沉默。
秋綺夢實在太過強大,帶來的壓迫感讓人感到絕望。即使活了下來,即使可以想辦法變強,在有限的未來中依然看不到戰勝她的方法。
「……我不會放棄的。」
燕景行握緊拳頭,低聲說道。
「我不會放棄變強。就算不會被秋綺夢盯上,甚至可能被遺忘,我還是不願意……放棄不一定會輕鬆,說不定反而會活在惶惶不安之中。」
「當然。」雖然剛才提出了消極抵抗的方案,不過謝大小姐顯然同樣不認為那是最好的選擇,「我們不確定秋綺夢未來會不會反悔,也不無法把握如果對方知道景行採取了消極對待的方案,會不會做出更加極端的事。最重要的是,就像你說得一樣——」
謝玉芝將柔軟如玉的手掌,覆蓋在他的拳頭上,小聲說道。
「我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仁慈上。」
「嗯。另外,不要說她盯上了我,我也有賬要找她算。我的事情就算了,我剛才有提到吧?她居然還盯上了你們。」
聽到這句話後,謝玉芝愣了一下。
她突然沉默下來,這個奇怪的表現讓燕景行有點不安。
「怎麼了?」
「……景行可能沒注意到吧,有件事我得指出。」謝大小姐輕輕嘆了口氣,「秋綺夢沒有盯上我們。包括她說得那些話,恐怕也不是在用我們來威脅你的用意。」
「呃,可她不是說要和春藻見面……」
「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聽到你對她的描述,意識到這個人是有話直說的類型,可能是因為她一直以來都過分強大,所以根本用不上話術這種東西。」
燕景行呆住了。
那他當時果斷做出同歸於盡的攻擊……
「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在她眼中只有你,根本沒有我和春藻的存在。國王和祭祀可能對那個世界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但對她來說卻不是,我們只是你的附帶品。」
謝玉芝話說到一半,纖細的眉毛便微微蹙起。
「怎麼感覺你的敵意削弱了?」
「……有點吧。」
燕景行有點尷尬地抓了抓頭髮。
「因為如果你說得是真的,我當時想要和她同歸於盡的做法不就……對吧?仔細想想,她好像也沒做特別壞的事情,戰鬥開始前還給了我時間和你告別,也沒有去人多的地方搞破壞,雖然我算是因為她而死,但反正我現在又活了……」
「不,不對。」
謝玉芝眉眼低垂,目光異樣的陰沉。
「她想要殺你,並且已經讓你死過一次,這個理由就已經足夠了。」
雖然很不爽那個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女人,但對方或許比自己或者春藻更早注意到了「某件事」。
也許,這就是「需要彼此打過一架」才能了解到的東西,潛藏於每個人身上不同的性格缺陷,平常是很難被注意到的。
「景行……似乎沒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她想道。
為了她,為了春藻,身為戰士的燕景行願意賭上性命,這種被守護、被重視的感覺自然令人感動——
但是,這種事決不能習以為常。
從謝玉芝的角度出發,她更希望景行能選擇優先保護自己,不止是出於情感,亦是出於理性。
當時的狀況,並沒有發展到非要在三個人的性命中選擇的程度。結果對方只說了一句話,燕景行就毫不猶豫地——或者說下意識地做出了犧牲的決定,這點並不尋常。
但……謝玉芝不覺得他「做錯」了,在當時的景行看來,一定是覺得沒有其他反抗的方法了,才會選擇孤注一擲吧?
所以,歸根結底是她的錯,是她太沒用的錯。
戰士、祭祀、國王,既然三者並列,就一定存在某種辦法讓在同一個戰場上並肩作戰,只是她暫時還沒有發現——
謝玉芝的情緒和呼吸一樣出現了失控的跡象。她突然俯身,雙臂緊緊摟住了他的肩膀,遮擋住自己臉上的表情。
「玉芝……?」
她聽到燕景行有些驚訝和困惑的聲音。
在看不到的地方,女孩的唇瓣緊抿,牙齒用力咬在一起——用力到讓人擔心會不會咬碎的程度。
漆黑的瞳孔搖曳着焦慮的影子。
如果我能幫助到他……不,是如果能反過來保護他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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