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餘暉將綠意蔥蔥的庭院塗抹上一層金粉,門口鞋櫃和傘筒的影子不斷拉長,天地間殘留的幾分暑意逐漸被拉攏的夜幕吞沒。
謝玉芝步履匆匆地離開客廳,走向自己的臥室,一路上遇到的在這個家中工作的人們,都會態度恭敬地向她鞠躬。
這對大小姐來說是司空見慣的景象,但今天的她卻始終眉頭緊鎖,仿佛有某種化不開的擔憂和煩惱,連點頭回應都做不到。
「要安排一場訂婚儀式……」
回到臥室後,她坐在沙發上。獨自一人的時候總算能鬆口氣,雖然大小姐對自己的要求很高,不至於像絕大部分人那樣一回到自己的臥室就癱軟成泥一動不動,但也不會病態到哪怕獨處的時候都要保持正襟危坐的儀態。
謝大小姐踢掉腳上的鞋子,露出穿着灰色長絨襪的秀氣雙足,她將雙腿蜷縮起來,同時隨手抓來一個巨大的毛絨絨玩偶抱在懷裏,整個人以最舒服的姿勢窩在沙發上。
她心中開始思忖剛才在客廳里與父親的對話。
今天早上,謝建業來到她住的地方看望。謝玉芝自從與燕景行分開後就一直在整理言辭,等父親一來,便主動把自己的決定全部告訴給對方。
也就是她想要和燕景行定下婚約的事情。
昨天深夜的時候,謝玉芝迫不及待地與燕景行打電話交流過了,那邊家裏的大人——也就是景行的叔叔已經答應下來,剩下的就是自己。
她儘量用克制和平靜的口吻回答道。
她本來不會往奇怪的方向想,但正因為昨天自己和景行告白……不對,是乾脆快進到求婚一條龍了——所以這個時候,才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我在擔心、我在害怕,她想。
雖然那個男孩不像自己出身富貴,對所謂「上流社會」的人際交往不甚了解,但有的事情總歸是要面對的。
被弄亂的髮絲掩映下,女孩臉上的紅暈似盛開的玫瑰花瓣般艷麗。
「說出來可能會讓你羨慕,本來是打算瞞着你的……不過看在我們倆是朋友的份上……景行帶着我一口氣飛上了……我們一起看到了……」
正因為不爽,所以才要給自己設下障礙和考驗。
即便是從培養子女繼承的角度講也未免太心急了點,首先從打理相關生意開始才對吧?
和景行在一起?
不、不會吧?
「玉芝,怎麼了?為什麼一直不說話?」
不過,這種想法倒也很符合春藻的性格,她所擔憂的那種荒唐的事情並未發生。
「但反過來說,景行的性格又不像是那種無法無天的人,所以還是……或者我可以提些建議……」
而且,她其實一直以來,都在潛意識中對此有所擔憂——
真想找個地方偷懶啊。
「有關人手和需要邀請的客人,這方面我替你溝通,你可以慢慢接手。但剩下具體的工作,都得你自己想辦法來。」
哪怕知道房間裏沒有別人,她還是有些心虛地撫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皺和頭髮後,才連忙起身,朝着床頭櫃走去。
「沒什麼,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一定要把事情說開,彼此明確對方的心意後,得出大家都能接受的決定,才不至於將來感到後悔與不甘心……」
但是——
她懶洋洋地躺着,雙手緊緊抱着毛絨玩偶,很快連雙腳跟着一起夾了上去,姿態不甚雅觀地在沙發上躺來滾去。
她握着話筒的手猛然收緊了。
「……和身體沒關係嗎?」謝玉芝蹙起眉頭,「也就是說,父親有別的考慮?可是我還是初中生,主動和父親認識的那些人接觸,是不是太早了點?」
但謝玉芝的心情卻絲毫沒有因此得以平復。
婚約可是雙方的,燕景行答應了她的願望,兩人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盟友。
謝玉芝自然聽得明白他的意圖,卻感到難以理解。
與父親交談後,謝建業在驚訝之餘,倒也爽快地答應下來,這對他來說應該是預料之中的發展,他唯一的擔心可能是覺得倆孩子的年紀還太小了點。
其實謝玉芝並不確定春藻和自己一樣,是不是已經喜歡上了燕景行;但這是因為季春藻在自己看來還是小孩子脾性,所以沒有意識到喜歡與否。
「……哦,是春藻啊。怎麼了,有事嗎?」
「這是你自個的事兒,對吧?那就學着自己處理。」
聽上去像是把景行當作遊樂園設施了。
因為剛才那陣短暫的心慌意亂,已經足以讓她看清自己的內心。
因為——
正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的謝大小姐突然停止動作,一個激靈後連忙抬起身。
謝大小姐再度陷入了新一輪的糾結之中。
謝玉芝的臉頰泛起紅暈,明明房間裏沒有人,她卻下意識地將臉埋進玩偶里,就像把腦袋埋進沙子裏不願讓人看見的鴕鳥。
謝玉芝接起話筒。
謝大小姐爽快地點頭。
「我們未來會結婚、會成為夫妻,會有自己的社交圈,會一起見朋友、見生意上的合作人,那他遲早要學習這些……」
「嘿嘿,你猜我今天做什麼了?我和景行在一起哦。」
……哦。
「你擅自和男生立下什麼婚約的時候,倒是沒考慮自己還是個學生?」
電波對面傳來熟悉的活潑嗓音,讓大小姐的心為之一跳。
「……父親。」她想了想,突然有了種不太好的擔憂,忍不住憂心忡忡,用試探性的口吻詢問道,「你最近的身體狀況還好嗎?有沒有去看醫生?應該還沒到……需要提前立遺囑的時候吧?」
難道說——
就在這時,床頭柜上的電話響了。
「對了,這是我的事……卻不是我一個人的事。」
這點憂慮在謝玉芝的堅持下顯然不算事,但謝建業卻因此提出了一個要求:
「既然如此,訂婚儀式的事情就讓你來安排吧。」
伴隨着不安定的心跳,少女的呼吸稍稍變得急促起來。
對方的語氣帶着點炫耀的意味。
「嗚……」
就算是懂得很多、學會很多、看似萬能的謝大小姐,終究還只是個上初中的小姑娘,也會因為要處理的事情很麻煩而心生不滿;想要找人抱怨和傾訴,又因為過高的自尊心不願主動開口。
「嗯,我明白了。沒問題。」
*
雖然在父親面前她一口答應下來,但一想到接下來要接觸和學習的大量陌生知識,以及要見不止一個兩個的陌生人,謝玉芝還是覺得有些煩惱。
在那之後,季春藻向她描述了今天與景行在一起、被變身後的他抱着飛上天空的經歷,並且強烈推薦她也來體驗一次。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過了一會兒,謝玉芝的眉毛慢慢舒展開來。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謝玉芝很快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謝玉芝要堂堂正正,不想有任何隱瞞。
「不過等等,景行他說不定……用不上?甚至我們幾個全都……」
謝玉芝微微一愣。
「哼哼,景行要是覺得只要動動嘴巴答應下來事情就會結束,那就太天真了!我一定要把他拖下水才行。」
「……什麼?可是——」
可即便如此,那姑娘與景行相處時那種自然而然間流露的親密感,有時甚至會讓她有種「插不進那二人世界」的感覺。如果沒有自己在,兩人順順利利一起長大,總有一天真的會在一起吧。
所以才會急匆匆地和景行立下約定。
相比起辦一場宴會的難度,父親的意思是要讓她慢慢接手自己的社會關係網絡……
她又突然停了下來。
她心想。
這次正好是個機會。除了能讓他學習這方面的知識,替自己分擔工作中的煩惱,順便還能名正言順地延長兩個人在假期里相處的時間……簡直完美!
謝玉芝越想越覺得合理,抱着玩偶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的頻率都跟着加快了。
而且,原本就是……春藻先認識的他。
「嗯……和景行有關?」
電話對面再次傳來春藻的聲音。
「他已經變得那麼強了,根本就是超人,完全有這個能力無視當今社會的規則,其實壓根不用考慮和學習那些亂七八糟的吧?」
「玉芝!」
謝建業差點胸口一悶,沒病都給堵出病來。
謝玉芝恍然,原來父親繞來繞去還是因為這事本身感到不爽。
「你老子我身體好着呢!」
「對,和他有關。」
謝玉芝深吸了一口氣。
「——春藻,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抱歉!昨天晚上八點前其實已經寫了兩千字,只是想休息一會兒,沒想到就睡到第二天了,所以連請假條都沒來得及發一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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