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斷法,古老、野蠻、又神聖的無上法律,山卜人這四處漂泊行商的民族,總有什麼維繫着他們對彼此的認同,要我說,就是他們口中的苦難之主,以及融合了教會法精神而誕生的民族習慣法。這樣一看,聖馬德爾當年的傳教之舉,無疑是過錯一件,不是每個民族都能開化,都能不曲解我們真教的信仰。】
這是晨伊在神學書籍里看到過的一段描述。儘管帶着濃濃的歧視,但似乎又十分貼切。
晨伊從那山卜人口中了解到,他們的神斷決鬥,有幾項嚴苛的規矩和講究。
首先是,雖然現場會有類似裁判的公證人,但只有他們的神能裁決。
其次,決鬥前必須守一天齋戒,一旦開始,就不得停止。
最後是,敗者必須死,會墜入苦難之主創造的地獄,而勝者,亦要留下殺人的那隻手臂。
「比起決鬥...更像是神秘學所說的血祭。」晨伊嘀咕道。
一些邊境的蠻族或部落獸人們,當地的薩滿們,在節慶之時,常常以血祭來喚醒某位神祗顯聖,血祭的種類各異,決鬥也是其中常見一項。
除了那位山卜商人,晨伊還找過幾位山卜人打聽過,籠共花了近一銀里德,得到的信息卻沒多少差別。
不過,有位山卜人還提到一件事:「客人,雖說我們山卜人行商在外,沒有寫在紙上的規矩,但是按傳統...我們的神斷決鬥,一般的傳統是不會事先聲揚的,而是在決鬥當天,才會告知別人,也即是當天宣佈決鬥,當天就得決鬥。」
真照這麼說,背後很可能有蹊蹺。
「必須了解事情經過,」晨伊心想,「最好找到當事人。」
這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如果克里馬接受了決鬥,後天就是決鬥時間,已經來不及慢慢調查了。」
想到這裏,晨伊下了決定。
回家收拾了下行頭,保險起見,晨伊帶上了厄運銅幣、長劍禁忌,而與苦難之主有關的,包括那隻水母在內,他都沒有帶上。
據先前的打聽,普魯斯特露宿復活鎮比較偏郊外的酒館,做售賣廉價香料的生意,他的妹妹則被他送到了灰皮車內,那是一種山卜人常見的旅行「洗身車」。
推開吱呀響的大門,晨伊踏進酒館裏。
下午的酒館剛剛開張,人並不多,晨伊一眼就看見了,皮膚暗黃的紅髮山卜人,他身材健壯,坐在靠窗的賭桌那,跟對面的山卜人賭骰子。
按其他山卜人的描述,他應該就是普魯斯特。
「抱歉,打擾一下。」晨伊趁着他們賭完一局的空隙,走上前去。
兩個山卜人齊齊把目光投了過來。
「你是普魯斯特?」晨伊看着紅髮山卜人,問道。
「是我,你是哪位?」面對眼前的不速之客,普魯斯特反問道。
晨伊打量了下眼前的山卜人,普魯斯特,這不像山卜人的名字,而他的容貌,似乎也有些克希人的血統。
「我叫晨伊,想打聽決鬥的事。」晨伊偷偷睜開靈視之眼,「納烏所。」
「你為什麼要打聽?」普魯斯特警惕起來,他身旁的山卜人也盯住晨伊。
「我是男爵手下的騎士,」晨伊拍了拍腰間的長劍,「你們山卜人要在復活鎮裏決鬥,男爵讓我來調查清楚。」
假借權名,這是自己對「欺詐」的領悟。
普魯斯特神色緩和下來:「尊貴的騎士大人,原來您是奉同樣尊貴的男爵大人的命令過來。」
見他們果真放下警惕,晨伊繼續道:「別誤會,男爵沒有干預你們決鬥的打算,只是想了解情況。」
「決鬥,其實我沒根本打算決鬥!」普魯斯特叫喊道。
他健壯的手臂不小心把桌上的骰子杯給弄掉了,旁邊山卜人幫他撿了起來。
「沒打算決鬥?」晨伊一時迷惑。
「您想,騎士大人,克里馬是我的朋友,他不過是強暴了我妹妹,一個妓女,我犯不着跟他決鬥。」普魯斯特嚷嚷着解釋。
他這話說得晨伊一陣噁心,但還是按捺住了,繼續問:「那你為什麼要提出決鬥?」
「嘿,我妹妹被強暴了,雖然她是個妓女,但克里馬沒付錢!作為她的兄長,我男人的尊嚴遭到了侮辱。騎士大人,你肯定能理解那種心情。」看着眼前的騎士,普魯斯特十分懇切地回答道。
他接着說:「我不想跟克里馬決鬥,他是我朋友,我只要他丟了臉面或是付兩倍的錢,這樣我才能找回尊嚴。不然,我為什麼要將這場決鬥事先聲揚。」
「因為你只想找回尊嚴?所以發出決鬥,又事先聲揚?」晨伊覺得不可思議,「太荒唐了。」
「騎士大人,我們山卜人就是浮誇又荒唐。」接着,普魯斯特請求道:「如果可以,我尊貴的騎士大人,我想拜託您能幫我去找克里馬,勸告他不要接受決鬥。不然我們之間肯定有一個人死,他是個瘦木杆,真決鬥了,死的肯定會是他。如果大人不願意,我今晚也要去找克里馬說清楚。」
「好吧。」弄清楚些許原委後,晨伊答應下來,正好自己也打算去找克里馬詢問。
離開時,晨伊丟下一枚銅迪爾道:「請你們喝酒。」
「讚美您!願我們的主,你們的主都庇護你!」普魯斯特驚喜道。
「我可不願你們的主庇護。」晨伊心想道。
克里馬住的旅館在復活鎮的另一角。
晨伊快步趕着路過去,趁着天黑前,在旅館的公告牌前,找到了克里馬。
這個血統純正的山卜人,真的就跟普魯斯特所說的一樣,瘦得跟木杆一樣,沒多少肉。
吟誦古言後,晨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克里馬,我是男爵手下的騎士,你們山卜人要在復活鎮決鬥,我奉男爵的命令過來調查清楚。」
克里馬轉過身,用他深凹的眼睛打量晨伊,道:「對,騎士大人,是我要去決鬥,普魯斯特說我強暴了他妹妹,這純粹是污衊!他妹妹是我的戀人,是心甘情願的!說看在我是她哥哥朋友的份上。該死的普魯斯特,他有意陷害我,我必須決鬥!」
說完一大堆,克里馬揣了口氣,又道:「騎士大人,我已經找好公證人了,明天我就親自接受他的決鬥。」
晨伊沒想到他真的會接受決鬥,他與普魯斯特,一個瘦弱一個健壯,體型的差距就擺在那裏。
「嗯?你找了公證人了?」
克里馬往旅館的圍欄里指了指,晨伊遠遠看見,一個披着袍子的,兩米多高的巨魔,他滿是鱗質皮膚的粗大手掌,正拎着個骰子杯賭錢。
「一頭巨魔當公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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