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打聽那鬼魂的事...?」
喝着水,剛剛工作完的鐵匠坐在板凳上,問道。
晨伊點了點頭。
在此前,晨伊在整個市集上大抵問了圈,得到的信息差不多。
「...你是復活鎮來的吧,這不是什麼好玩的事,年輕人。」鐵匠擦拭着方才鍛好的劍,「我像你這個年紀,也愛到處亂跑,不願好好去教堂傾聽主的教誨。」
「不必擔心,...我是求得主的眷顧後才來的。」晨伊禮貌地說道,「而且今晚也有住所了。」
鐵匠將長劍拄在地上,他說道:「好吧,愛到處打聽的年輕人,起初誰也沒把那污穢的東西當回事...但事情就這樣發生了,有人墜死在井裏,這些你應該都知道。那我說些別的...收屍的人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細節。」
「什麼細節?」
「死的那人是個富漢,據他老婆說,他出門喝酒的時候帶了一整袋的錢,撈上來的時候,袋子裏面卻沒一個子。」鐵匠的雙手搭在劍格上。
聽着這些信息,晨伊大抵知道那鬼魂的類型的。
在神秘學的論述上,鬼魂被歸類為一種靈體。
而鬼魂這一類別中,細分起來無比複雜,但有一個共識是,鬼魂們會追求生前的某種執念,因這種執念而逗留於世間,遲遲不願入天國或是地獄。
照自己聽到的,這個鬼魂一直吸納着負向能量,在不停地茁壯成長,已經有了影響現實的能力。
晨伊推測,這鬼魂的執念是錢,以及將別人的腦袋開瓢。
只要將錢做誘餌,那麼應該能將他引上門來。
就在晨伊思考時,鐵匠側過臉,看向他的身後。
一個獵戶緩緩走過來。
「喲,歐格登,我的朋友。」鐵匠熱絡道。
晨伊回過頭,看見進小鎮時碰見的獵戶。
他這時沒帶弓與狗,腰間依舊別着短斧,朝鐵匠道:「我的東西造好了?」
「當然,歐格登,」鐵匠站起身,把長劍遞到歐格登手上,「看,多趁手,差的就是去教堂淋點聖水,誦經祈求主的祝福了。」
歐格登感受着長劍的重量,這時他看向晨伊,訝異道:「哦,是你。」
「你好,又見面了。」晨伊打招呼道。
「你們認識?真是巧。」鐵匠說道。
「在他們進小鎮的時候見過一面。」歐格登撫摸着長劍,感受其劍刃之鋒利。
「嘿,歐格登,你哪來這麼多錢付給我造的這把劍,你才來這半年,可別說是在這賺來的。」鐵匠驕傲地看着那把劍問道。
「你不用管。」歐格登說着,瞟了眼晨伊,「你是來做什麼的嗎?」
「這年輕人跟我打聽鬼魂的消息。」開朗外向的鐵匠拍了拍晨伊肩膀,「我年輕時也是這樣不安分。」
晨伊敏銳地看見歐格登皺了皺眉頭,目光警惕。
「年輕人,我建議你不要打聽這些污穢的事。」歐格登從鐵匠坐着的地方,拿起準備好的劍鞘,將劍收入鞘里。
晨伊注意到他手法嫻熟,看上去常常揮使長劍。
睜開靈視之眼,晨伊重新打量這個富有的獵戶。
他的靈魂孤獨且愁苦,被悔恨死死地壓住,他似乎曾犯過什麼過錯。
「在入夜前,你可以去教堂,作禮拜的時候取些聖水,塗抹到手腕和眉心,這樣就會得到主的庇佑。神父常常是這樣說的。」歐格登毫無察覺,善意地建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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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杜伊爾坐在馬車的踏板上,不時撥弄黑馬阿曼達的馬尾巴。
她對魔法、儀式、神秘學一類的並不熟悉。
他們在小鎮的某處偏僻角落,洛梅阿站在干土地上,彎着腰擺放着一枚枚金幣。
晨伊在神秘學上的造詣不如這位靈使,便抱着長劍禁忌在一旁看着她擺弄儀式。
「好了,這樣應該能引誘到那鬼魂過來。」洛梅阿拍了拍手。
晨伊點了點頭,長劍禁忌的劍刃已經塗抹過了銀粉。
琴杜伊爾將手放到精靈曲劍上,跳下了踏板,朝晨伊點了點頭。
主要動手的是她,這也是她要求的。
「琴杜伊爾,你不懂...古言?」洛梅阿回想起了什麼,問道。
「不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琴杜伊爾頓了頓,繼續道。
洛梅阿微微頷首,這並不稀奇,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古言。
「僅是念誦便能溝通神秘力量,跟我們的古精靈語有些相似。」
「不是相似,可能你們的古精靈語就是古言中的一種。」洛梅阿說道。
「我不擅長學習這些。」琴杜伊爾頓了頓,目光落向晨伊,虔誠道:「每天光是同主禱告,就已經花費我許多時間了。」
晨伊自然把她的話聽到耳里。
琴杜伊爾虔誠無比,也因此忠心耿耿。
然而,這同時也給自己帶來了些許麻煩。
按修女騎士團的規矩,琴杜伊爾每天都會早禱、午禱、晚禱,以及臨睡前誦念兩刻鐘的經文。
而就在剛才,她懇求自己坐入馬車裏,而她握住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禱告,末了闔上眼睛,親吻手背,直到自己做過圓環禮,將指尖點到她頭上後,她才會不舍地放開。
哐哐。
黑夜中,莫名的、令人寒毛倒豎的聲音響起。
寒冷幽靜的風,滑過街道,揚起塵土。
琴杜伊爾皺了皺眉頭,她極佳的聽覺,讓她一下便捕捉到聲音的方向。
洛梅阿稍稍退後,走到晨伊身邊,他們往馬車靠去,把空地留給琴杜伊爾。
琴杜伊爾抽出同樣塗抹銀粉的精靈曲劍,白木精鋼打造的刀身,於月色下煥發着銀光。
晨伊睜開靈視之眼,明顯感覺到身邊的洛梅阿顫了下,但這是無可奈何的。
將長劍放到腰間,晨伊隨時準備將它拔出。
遠遠的,一個單薄的身影出現在陰森幽暗的街巷中。
晨伊看清了他。
那鬼魂嘴唇蒼白,臉龐死黑,表情扭曲且僵硬,定格在憎恨中,他的後腦勺猙獰地分開着,兩半的頭顱往地上下垂。
他顯然被地上的儀式吸引了,目光貪婪地盯着儀式中的金幣,口中呢喃着:「錢,說不清的錢,好多金幣,啊,該死的歐頓,我那吝嗇的哥哥,我永遠詛咒你!」
他幾乎全然沒有注意到站在儀式不遠處的三個人,移動着寒冷陰森的步伐。
琴杜伊爾一動不動,冷靜地等他走到放置金幣的儀式前。
緊接着,她快得幾乎是平移地向前幾步,將刀刃揮下。
鬼魂分開兩半的頭顱,清脆地咔嚓響後,掉落在地。
還不待那顆頭顱驚慌尖叫,琴杜伊爾便狠狠地將刀刃落下,瞬息之間,那顆頭顱便血肉混凝一片。
而後,鬼魂的軀體停了下來,失去支撐地倒在地上。
整個過程十分簡單且乾脆。
這不出晨伊的意料, 他抬起手,準備闔上靈視之眼,卻看見某個角落裏,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是歐格登。
儘管夜色昏暗,但晨伊無需看清面目,自己能看見那身影內的靈魂。
晨伊緩緩闔上靈視之眼。
洛梅阿緩了口氣,她的沸騰停了下來。
她輕聲道:「就這樣解決了,果然這裏的鬼魂不會有多難纏。」
「不出我們意料。」晨伊說道。
「那麼,我們明天從苦難靈廟的祭司那裏拿到渡鴉心臟,就該立刻舉行儀式,前往古老聖都了,對吧。」洛梅阿確認地說道,仰起頭看晨伊。
只見晨伊出她所料地搖了搖頭。
「不,遲一點。」晨伊看向歐格登身影消失的位置,「有個靈魂在等候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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