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北岸,新浦口大營前不久建成的「天武左營」校場上,震天的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新兵們以旗隊為單位,正環着校場進行跑操訓練。
趙正東如今被選為了副百總,正一邊跑,一邊扯着嗓子喊口號,這樣的集體跑操並不是第一次,但是在嶄新的校場之上,全營兩千多人一起跑操,對他們來說,卻還是第一次。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皇帝陛下比原本計劃提前了兩日巡檢軍營。
趙正東在軍中級別不高,還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只是聽說和水師有關。
不過,這個時候,他根本顧不上想這些,眼下帶好隊伍才是關鍵。
經過兩個多月的訓練,幾乎每個人都挨了幾十軍棍之後,天武左營的士兵們腳步都已經十分整齊,十二人為一隊,三隊為一旗隊的方形隊列更是嚴密方正,動而不散,縴夫們的優良組織性再一次得到了體現。
如今,天武左營的各項建制已經基本完成,南直隸各大武庫裏面的所有刀槍也都已經下發,便是盔甲火槍,也有不少新兵已經拿到,不過因為數量有限,訓練的時候基本上要兩三個人輪流使用。
而全軍士兵徹底完成裝備,朱慈烺預計要到十二月份,也就是原本歷史上順清在陝西潼關,榆林和延安府等地決戰之時。
趙正東被選為副百總,這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內,其實就算不是手下的縴夫們選,讓那些長官來選,他覺得也一定是他。
不過,他對那個叫什麼推選的,士兵有初選權,長官有最終決定權,還是覺得多餘了。
這種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還做什麼樣子?最終肯定是長官說了算啊!
而最終選出來的結果也大差不差,他聽說全營只有兩個頭領因為為人刻薄,手腳不乾淨,沒有選上。
甚至,還有一些士兵在發現自己也能參與決定軍官人選後,過後經常私下嚷嚷下次推選的時候要換人。
至於那些兵種的分配,誰當長槍手,誰是刀盾手,哪些是火槍手,則是根據每個士兵的身高和體能來決定了。
長槍手必須要最身強體壯的,這是軍陣對決的核心力量,必須強悍無畏,力量十足。刀盾手則要求靈活矯健,體格和力量也有所要求。
而這個時代的火槍使用,還比較呆板,按照編制,朱慈烺需要在軍中保留三到四成火槍手,於是軍中剩下的那些,體格和力量都不夠強,又不是十分敏捷的,便都成了火槍手。
朱慈烺為了迅速成軍,對戚繼光所著兵書的編制進行了一定的革新,在步戰大軍中,縮減了武器的種類,以減少訓練的複雜程度。
從歷史沿革來看,這是符合發展趨勢的,因為火器和軍陣的結合,使得戰場上個人武藝幾乎成了雞肋。
至於所謂的「推舉」,則是朱慈烺為了發掘基層軍官士兵而設立的,他還在軍中派了人,嚴格監督推舉的整個過程,確保士兵的意願得到貫徹。
一方面,他是要藉此篩出那些在原本小團體中不得人心的頭領,另一方面,他也是要讓這些士兵知道,若是自己的長官作風有問題,他們是可以檢舉的。
當然,朱慈烺也明白,這個時代的士兵,沒有經過更先進思想的洗禮,他們對這些事情的接受,需要更多的時間。
但他相信,合理的制度終將會使得人才得以發掘,而不斷湧現的軍事人才,是一支軍隊得以保持旺盛戰鬥力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但推舉也僅此而已,軍隊必須保持上級軍官的絕對權威,保持士兵的絕對服從,這裏是最講究等級和秩序的地方,任何違逆軍令的行為,都會被嚴懲,甚至論罪處死。
所以,其中的分寸和尺度,就得看朱慈烺的把握了,卡的太死便會僵化,放得太松,就不可能成就一支強軍。
跑完操之後,各個方陣旗隊隨即開始了各自的訓練,首先是各旗隊到指定的位置列隊,然後便是最重要的軍陣訓練,這要訓練整個上午。
到了下午,則是士兵的個人武藝和兵器訓練時間,這些對於提升士兵的素質而已,也十分重要。
而如果晚上沒有訓練,那些白日裏犯了錯誤的士兵,會受到集體懲罰,其他人則是在營房休息,但不能出軍營,還經常會有突擊演練。
到這個時候,想着偷摸回去鋤地,已經不可能。
陳濤既不是長槍手,也不是刀盾手,更不是火槍手,膽子有些小的他選擇了當一個火兵。
他的好兄弟古德富當了長槍手,和他一隊的另外一個同鄉,拖家帶口的孫達則是刀盾手,他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有盾在手,應該比較安全一些。
陳濤原本覺得火兵也挺好,雖然月餉只有一兩,比戰兵少五錢,但吃穿都是軍營管,也不用直接上陣拼殺,只要負責在後面預備就好,這個位置絕對是最安全的。
而且,既然不用上陣廝殺,那訓練應該也是少的,最起碼要天天做飯,肯定不會和那些戰兵一樣,一天練到晚。
但真正當了之後,他才發現,火兵要練習各種武器,除了那根挑東西的鐵尖扁擔外,長槍和刀盾都要練,以備必要的時候補上軍陣。
這讓陳濤有些後悔,當火兵,多偷吃點肉都得心驚膽戰,訓練強度也大,還得燒飯伺候別人。特別是,月餉還少,一年要比戰兵少六兩銀子。
他都打聽過了,在江浦附近修一間大瓦房安家,娶個媳婦,前前後後不過四十多兩,要是他當戰兵,拿一兩五錢的月餉,三年就能娶到媳婦了,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至於打回山東去,回到家鄉,他不知道行不行,反正現在已經在南直隸了,就地安家也不是不行。
「全體立正!」
趙正東忽然一聲大喊,嚇得陳濤一個激靈,他這兩個多月來挨了三十幾頓軍棍,如今只要一聽到口令就能立即反應出來。
但他的好兄弟孫達就比較笨了,經常比別人慢半拍,甚至那五種最基本的鼓號都分不清,為此少說挨了快五十頓打。
陳濤抬頭挺胸,手持鐵尖扁擔,趕緊用餘光看向了周圍,然後趁着趙正東和那個天殺的軍法兵沒檢查到自己,迅速站好,一點也不敢鬆懈。
趙正東和那個軍法兵一起巡查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問題。前者滿意的點了點頭,後者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爽,這也就意味着他今天不能和往常一樣打人了。
每天揮舞着棒子打人的習慣他已經保持了一個多月,現在那是一天不打就憋得慌,每次一看到有人犯錯誤,他就興奮得不行。
「綁好纏腿,背上包,開始負重跑步,繞軍營八圈。」趙正東隨即大喊着下令道。
旗隊的一眾士兵聽到命令,紛紛面露難色,但又都不敢抱怨,否則等着他們的,便又是一頓軍棍。
如今這些新兵什麼都不怕,就是怕軍棍,疼還不要緊,重要的是打完之後也不受重傷,還不能休息,得忍痛接着練。
不過,這正是朱慈烺想要達到的目的,他要的就是這樣的軍紀,這樣的軍隊。
只有這樣,戰場之上,這些士兵才不會敢畏懼退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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