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張朴回京,皇帝召見。
一番禮儀後,皇帝問起了宣大的情況。
「西虜賊心不死,時時侵擾,然東虜威脅日盛,難以全力南下,宣大整體安穩。」張朴回道。
朱由檢問道:「可否收西虜為國朝所用,行驅狼吞虎之計?」
「西虜奸詐,見利忘義,實難驅使,且西虜歷經東虜壓迫,膽怯畏戰。」張朴努力打消皇帝的不切實際地想法。
「權且作罷。」朱由檢嘆了口氣,說道:「廠臣,安排張卿做南京兵部尚書罷。」
「多謝陛下隆恩。」張朴開心地謝恩。
南京六部,兵部為首,還是很有實權的,有權就有錢,顛簸不破的真理。
而且天高皇帝遠,不怕御史彈劾,實在是美滋滋。
打發了張朴,朱由檢打開奏摺。
第一份是王之臣的,因為需要處理蒙古部落投降事宜,請求遲些回來。
明顯是想走之前撈點功勞,再給孫承宗找些事。
朱由檢想了想,道:「賢啊,京營才是根本,派人催一催。」
「是,老奴立刻派人去催。」魏忠賢回道。
「區區招降之功,不值一提,你告訴王之臣,做好了,朕給他封爵,對了,你看有沒有晚輩要提挈的,跟在王之臣後面蹭一蹭功勞嘛。」朱由檢笑眯眯地說道。
「老奴斗膽,家裏確有武藝出眾的晚輩,可為將軍。」魏忠賢說道。
決定了,出宮就收幾個能打的乾兒子,不要求董大力那般的猛男,一般能打的就行。
朱由檢點頭,道:「行,朕到時候考教考教,只要有本事,全部進羽林衛,建功立業,不要說將軍,哪怕國公都不在話下。」
「老奴先謝陛下了。」魏忠賢着實開心。
皇帝讓他往羽林衛安排人,說明了什麼?說明皇帝真心疼愛咱家啊!
決定了,皇帝以後讓抓雞絕不去攆狗,讓抄家絕對把對方的老婆孩子賣個精光。
君臣各懷心事時,郭允厚求見。
諸臣捐款統計完畢,共計三十三萬八千兩。
「陛下,名冊在此,請御覽。」郭允厚送上統計。
打開一看,原來都是魏忠賢的鍋。
閣老尚書都比九千歲少,其餘文臣都是依次降低,於是文官這邊湊了二十多萬兩。
勛貴這邊大概是被東廠搞的比較慘,都是幾兩十幾兩的,很有賭氣的意思。
剩餘的主要是劉效祖的一萬八千兩,張國紀的五萬,阮大鋮的三萬,以及各公主的捐款。
劉效祖以前只是千戶,朱由檢登基後封的爵位,還沒時間撈錢,應該是貸的款。
張國紀是張嫣父親,當初張嫣嫁給天啟帝時,授中軍都督府同知,後封太康伯,等天啟登基,魏忠賢與客氏忌皇后,設計謀陷,放歸故鄉。
也就是說,張國紀也是沒有撈錢的機會的,能夠捐這麼多,不知道張嫣是否贊助了。
至於阮大鋮,只能說這傢伙確實貪了不少。
宗室捐款跟勛貴差不多,摳搜的很。
但是總額就這麼多……只能說關鍵時候,沒幾個靠得住。
「賢啊。」朱由檢說道:「賜劉效祖新樂侯,實授錦衣衛鎮撫使,好讓他找點貼補。
實授張國紀五城兵馬司副都指揮,朕知道你跟張國紀不對付,但是看在皇兄的面子,過去的就過去了,啊?」
「老奴遵旨,必然安排的妥當。」魏忠賢說道。
就在這時,王永慶請見。
「宣。」朱由檢露出了笑容。
貼身小太監能冒險渡海,撫慰大將軍兵,很不錯了。
「奴婢見過萬歲爺,爺聖躬安。」王永慶磕頭問安。
「起來說話,此去可是辛苦?」朱由檢說道。
「為爺辦事,刀山火海在所不惜。」王永慶回道。
「嗯。」朱由檢問道:「毛文龍怎麼說?」
「其寫了奏摺,奴婢帶回來了。」王永慶取出奏摺遞了過來。
朱由檢打開一看,眼皮子直跳。
「國內享受國外吃苦,給錢糧是應該的,你知道嗎?
關寧軍工資高戰功少,東江軍工資少功勞高,你知道嗎?
朝鮮被打成狗了,提供不了錢糧,你知道嗎?
朝鮮看不起國朝軍隊,不願意配合戰鬥,你知道嗎?
抽調大將,防線破壞,容易被建虜找到機會,你知道嗎?」
奪命五連問,難怪歷史上毛文龍被袁崇煥砍死的時候崇禎一聲不吭,朱由檢現在就想把毛文龍砍了。
看不起皇帝可還行?
謝恩奏摺寫成這逼樣,輕了說是驕縱跋扈,重一點就是目無君上,毫無恭順之心,再重了說就是心懷異志預謀不軌。
簡直腦子有病。
剛給他升了官打了錢啊!
真想派袁崇煥督師遼東把那刁毛給刀了,不對,袁崇煥也是腦殼被門夾了的傢伙。
瑪德,沒一個省心的!罵罵咧咧地平息了一下心情,朱由檢問道:「孔有德等人回京了沒有?」
「回來了,毛文龍頗為不願,奴婢不得不厲言訓斥。」王永慶悄悄給毛文龍滴了一滴藥水。
那刁毛不把欽差放眼裏,沒誣陷是因為咱家品德高尚。
「干將抽調,難免牢騷,只要能打仗,都不是事。」朱由檢強笑道:「說說東江的情況。」
王永慶沉默片刻,決定實話實說:「東江有口十五六萬,水陸戰兵二三萬,能戰者五六千,最精銳者乃毛文龍本部親兵三千,可深入遼東刺探、擄掠、截殺等。
只是糧草不濟,難以持久,多一擊即走。
能鉗制建虜,但若是建虜決心南下,東江其實也拖不住。
毛文龍其人,確實豪傑,有勇力,懂謀略,能與軍兵共甘苦,若東江換將,非大能者不可收拾軍心。
去歲,建虜饑荒,今年正月出兵朝鮮,勢如破竹,毛文龍於朝鮮各堡亦失,幸好建虜無船,難以渡海。」
「建虜征朝鮮,關寧軍全無反應?一幫廢物!」皇帝再次破防。
不求出擊進攻,擺個姿勢拖後腿總行吧?再不濟,吱一聲啊!
就他們眼睜睜地看着建虜予取予求,還把毛文龍的嘴給堵上,坐視東江吃敗仗。
直娘賊,砍死算逑!
不生氣,不生氣,為什麼重建京營呢?不就是沒幾個能打的嘛!
朱由檢努力安慰自己。
還有一個更可怕的推測:遼東真不知道建虜動向,收到毛文龍匯報後故意不報告。
難怪毛文龍對關寧軍滿肚子牢騷。
朱由檢的目光總是忍不住瞄向魏忠賢的脖子。
關寧軍不動,消息未進,都是魏閹的問題。
這可不是甩鍋,而是事實。
王之臣以下都是閹黨,不想讓皇帝知道相關情況,真就不知道。
魏忠賢見皇帝頻頻看來,問道:「爺,可是要降旨訓斥毛文龍?」
「沒必要,終歸是把人送來了。」朱由檢長出一口氣,說道:「還是沒幾個能打的,否則何至於此?給孔有德等人各送酒肉一斤,今天好好休息,明早校場集合,朕親自去看看。」
說完,朱由檢敲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東江十幾萬人,全部移民到東番大島,再把唐王周王轉過去,效仿漢朝給予軍政大權。
問題在於,周王、唐王真的可靠嗎?
倒不是怕兩人造反,而是怕兩人激發百姓造反,本來東番就受紅夷覬覦,若是變亂發生,怕是福建都跟着亂起來。
「取唐王、周王履歷來,事無巨細,莫要遺漏。」事關重大,朱由檢不敢憑印象行事。
不一刻,情報送來。
現唐王朱碩熿好色、愚蠢、貪婪,藩王有的特點都有,而且這傢伙一直想要更換世子。
至於印象中有能力有志向的朱聿鍵是朱碩熿的孫子,沒有介紹。
而現周王朱肅溱就沒什麼大毛病,也沒什麼出彩的,當然,大明制度也不允許藩王出彩,至於出錢勞軍讓李自成鎩羽而歸的朱恭枵,還是個世子。
幸好查了一下,否則唐周二王進京,還得派人去叫世子世孫。
朱由檢掩上文書,說道:「補發聖旨,唐周二王世子世孫同進京,各王子王孫有賢才者,可隨同左右。」
「爺,是不是要……」魏忠賢搓着手指頭,擺出數錢的模樣。
「周王唐王別動,想辦法搞一搞福王,直娘賊,兩萬頃爵田,這些年又不知道並了多少。」朱由檢罵罵咧咧。
皇帝是小心眼,實錘了。
福王朱常洵,萬曆皇帝第三子,「國本之爭」的另一主角。
你看,非要摻合一腳的瑞王被搞了,如今輪到了福王。
這可是爺爺朱常洛的陳年往事啊,皇帝依舊揪着不放,不是小心眼還是什麼?
「爺放心,福王富甲天下,不榨出百萬兩來,老奴這東廠提督不干也罷。」魏忠賢拍着胸口說道。
這事很好操作。
不說福王本就一屁股屎,哪怕再乾淨,塞盔甲就是蓄謀造反,塞稻草人就是詛咒君父,都是殺頭的大罪。
這種事,東廠錦衣衛熟的很。
「賢啊,抓緊時間辦,不止要錢,福王在山東湖廣的爵田全部奪了,各地稅權全部收回。」朱由檢給出了明確指示。
當初朱常洵就藩,給出的待遇是:莊田兩萬頃,籍沒張居正的財業,從揚州到安徽太平的沿江各種雜稅撥歸福府,四川鹽井的一部分收益、淮鹽一千三百引。
所以魏忠賢張口就是一百萬呢,實在是太肥了。
「竭天下膏脂予,福王肥而天下瘦」,真不是空話。
「田畝清查數量後,造冊送入宮中,朕留着賞人。」朱由檢吩咐了一句。
本來打算讓徐應元清點的,但這個蠢貨沒在。
魏忠賢鞍前馬後,他倒好,天天躲在司禮監里不見人影。
難怪魏忠賢成了九千歲,而徐應元只能跟着成了閹黨,好日子沒過幾天就被清算發配,屬實是腦子拎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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