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探一番消息,顏政心中有底後,同張飛一道,推着豬出城回了亭驛。
隨行賓客們見狀,紛紛圍攏過來。
一路風塵,眼下主家買了頭豬,怕是不用他們在奔波了,於是大家都高興起來。
張飛手癢難耐,準備親自殺豬。
他還不讓其他人上手幫忙,只讓他們在一旁多燒熱水。
眾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着,仿佛在看一場好戲。
三兒便是長途跋涉,竟也沒忘記把殺豬刀帶上。
三柄殺豬刀,一柄桃葉刀用來刺入豬的胸膛和刺破心臟,以達到快速放血的目的。
第二把是一柄開山刀,這種刀的後背很厚,用來分開豬的脊椎骨。
第三把刀就是一柄剔骨尖刀,專門用來分離骨肉用的。
只見三兒脫掉上衣,露出一身健碩的腱子肉。
隨着他上前勾住豬嘴,只一刀便讓豬尖銳的鳴叫起來,一股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
眾人一聲喝彩,令得三兒的情緒又高漲幾分。
隨着豬沒了動靜,幾盆熱水淋下,三兒又極其能幹的開始褪毛。
幾個三兒的心腹,也終於有機會上手幫忙。
幾人異常的熟練,不一會兒就讓大黑豬變得白花花起來。
開膛破肚,內臟被取下後,自有人拿去清洗。
而後豬肉和板油之類的東西,便被一股腦的扔進幾口大鍋里。
顏政在一旁看着,只讓三兒把兩塊最好的五花肉剔下來給自己。
他提着五花肉往回走時,發現楊敬這狗東西也在,正站在不遠處一邊捻着鬍鬚,一邊暗暗吞咽口水。
他有意逗逗這個書呆子,走過去道:「楊先生,今晚吃肉,待會記得自己去取!」
楊敬忙收回渴求的目光,行禮道:「少君,不必了,我與家人用些乾糧便行!」
「哦,楊先生真是高風亮節,知道人多豬肉少,竟是推託不受,那我便成全先生!」
楊敬尷尬一笑:「我與家人來往皆坐馬車,少吃頓肉不打緊!而諸位壯士,卻要一路護衛,好東西自該是他們先享用!」
顏政提着肉一拱道:「先生真是人品貴重,令我自愧不如呀!」
楊敬謙虛道:「哪裏哪裏!少君謬讚了!」
顏政甩了甩手中的肉:「既如此,我待會讓人給先生多送一斗小米,吃肉的時候,就不叫先生了!」
說罷,顏政提着肉往裏頭走去。
楊敬臉上的笑意刷的褪去,回頭望一眼冒着熱氣的大鍋,咽了咽口水後重重一嘆離去。
約莫兩個時辰後,大鍋里的肉煮入味了。
張飛作為主宰,開始給賓客、徒附們分肉,眾人圍在一塊,只聽得見陶碗敲擊的聲音。
「哎呀,這肉就是香啊!」
「不愧是三爺燉的!」
「可惜無酒,不然今日定要同三爺一醉方休!」
「你個兔崽子還想喝酒,咱們三爺都戒酒一年多了!」
「哈哈哈,三爺,偶爾喝上幾碗,不礙事的!」
「正是,三爺,不如給幾個錢,讓俺去弄幾壇酒來?」
「嚷嚷啥?」張飛笑着怒罵道:「有肉吃還想要喝酒,我早已有言在先,若是不做成幾件正事,便誓不飲酒!」
「那三爺,咱們跑這來,是做甚么正事?」
「過些日子你們便知曉了!」
……
外頭熱鬧不已,楊敬一家子卻在屋內暗自啃着乾巴巴的大餅。
聞到肉香,小兒子楊開不禁埋怨道:「爹爹,我也要吃肉!」
「吃什麼肉!不知孔子有言,割不正不食嘛?外頭販夫走卒,粗鄙不堪,豈能同他們吃一鍋的肉?」楊敬義正言辭的駁斥。
楊琰嘟囔道:「可爹爹在流民堆里那會,不照樣吃草籽,接受流民所贈嘛?」
楊敬瞪了女兒一眼:「當時是別無他法,大丈夫能屈……能伸!」
「可孔子不也說,君子不齒嗟來之食嘛!」楊琰爭鋒相對。
「孔子還說,讓你孝順父母,你就是這般頂撞爹爹?」楊敬滿臉又通紅起來,說罷惡狠狠的啃了口大餅,還差點噎到,忙灌了一大口水。
楊琰扁着嘴不說話,也咬了一口乾巴巴的大餅。
趙氏拍了拍女兒的手,長長嘆了口氣。
咚咚咚——突然,門外有人喊道:「楊先生,方便進來嘛!」
一大家子皆是一怔,楊敬還未反應,楊琰便跑去掀開麻布帘子。
「小女見過少君!」
「見過少君!」
一家人紛紛放下大餅,側身行禮。
顏政提着個食盒,笑着拱拱手道:「你們也還在用飯吶,正好,咱們一塊吃!」
「這…不可…少君乃是……」
「誒,楊先生莫要推脫!」
顏政二說不說,走進去跪坐在案牘前,拿出食盒裏的兩碗紅燒肉,還有一碗扣肉。
調味料少,鍋也不太好,做的比較簡化,不過勝在食材出眾,所以打開便是香氣撲鼻。
「好香啊!」楊開忍不住道。
楊敬忙拉了把失禮的兒子,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顏政笑道:「知道先生不習慣草莽風氣,所以在下便小露一手,此乃紅燒肉,此乃扣肉。俱是在下家中秘傳之菜餚,來,且請嘗嘗!」
楊敬聞言心頭一熱,竟是有種想要落淚之感。
這少君居然這般替他考慮,還親自下廚。
他行禮道:「少君……太客氣了!」
「誒,這不算什麼,咱們相見便是緣分,又有如此際遇,屬實難得!不必太過於生疏客套。」
「正是,少君這等少年才俊,豈能被繁文縟節約束!爹爹,你莫要再拿架子了,你昔日與平輩相交,尚能自如,怎眼下卻變得如此扭扭捏捏!」楊琰擰着柳眉道。
楊敬尷尬一笑:「既如此,那……在下便多謝少君了!」
一家子重新開宴,顏政上座,楊敬和趙氏陪侍兩旁,又將紅燒肉和扣肉都分了分。
吸溜——小兒子楊開剛拿到肉便大快朵頤起來,連呼好吃。
楊琰和妹妹楊淇吃相要好些,卻也吃的雙目渾圓。
「少君,這紅燒肉、扣肉,竟是比我以往吃過的佳肴,要美味的多!」楊琰由衷誇讚。
楊敬老臉有些掛不住,卻也只笑道:「讓少君看笑話了!」
顏政擺手道:「孩子天性如此!二位也快享用吧!」
楊敬拱拱手,他吃起來可要文雅的多,小小的夾起一塊,用長袖這麼一遮,然後放入嘴中。
當紅燒肉肥膩軟糯的流入唇齒間時,他竟是後背繃直,大腿隱隱有些顫抖。
幾月不曾食過肉味,這……這肉,真比他食用過的一切珍饈都要美味。
「不成想……不成想這少君,竟是廚藝非凡,莫非祖上是御廚?」楊敬在心中暗道。
顏政也不多抬頭,只低頭自顧自的倒茶飲水。
待到幾人回過神來,他才笑問道:「可還可口?」
「甚是可口,少君祖上莫非是御廚世家?」楊琰搶先道。
顏政搖頭道:「只因家父酷愛美食,這才琢磨了許多菜餚!」
楊琰道:「原來如此,少君能否教我做這紅燒肉?」
「可以!」
「誒!此乃少君家父所創,豈能外傳!」楊敬忙呵斥女兒道:「你愈發沒規矩了,豈能這般為難少君?」
顏政揮手制止道:「不為難,一菜餚而已,若非流傳不便,否則家父早就著一菜譜,使得各樣美食,流傳天下了!」
「看來令尊大人,也是個品德高潔之士!」
「哎!」顏政嘆了口氣,故作悲痛。
「少君何有此嘆?」
「只因家父前年亡故,家業又被亂軍所毀。我祖上也是從這關中遷移出去。今徐州戰亂數載,又兼曹操屠了不少城池,所以為了保全家資,迫不得已回到這祖地!只是……此地的族叔早已不在了,眼下我等無依無靠。欲求一地,能夠建起一家作坊。卻又一籌莫展!」
楊敬感慨道:「原來少君身世,也如此坎坷!」
「那日見你們,便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之感!」
楊敬一怔,旋即猛的一嘆道:「好!少君此言……道盡人生曲折無常,當浮一大白!」
楊琰也驚嘆道:「不成想少君身世坎坷,竟有如此才賦!」
顏政擺擺手道:「這算不得什麼!只是我這作坊一事,還得拜託楊先生!」
「拜託我?」
「是這樣,我打探到有位鄭老公,為人想來樂善好施,素有賢名。便想着同他合作,以作坊工藝想讓,只求能在此地立足!」
楊敬捋了捋鬍子:「少君需要我做什麼?」
「先生只需拿出架子,惡狠狠的替我壓一壓鄭老公即可!」
「拿架子?」
「先生好歹是世族出身,其中關節不用我多說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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