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今日身着筆挺的西裝,整個人顯得精神煥發,這麼精緻的行頭,也就跟學生拍畢業合影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穿。
總之,真真是人五人六!
餘歡的目光從親爹那梳理得紋絲不亂的頭髮上輕輕移開,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不愧是我爸,怎一個帥氣了得!」
「你可少貧嘴。」
老余顯然不吃油嘴滑舌這一套,他反手輕輕碰攏車門,臉上樂呵呵地,望着攜手走向樓道前的婆媳二人。
下一刻。
眼見兒媳婦對紅包一個勁地推辭,還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風衣口袋,試圖擋住吳老師遞紅包的手。
老余連忙微笑着插話:「有容啊,你既然都喊了我們一聲爸媽,這改口費紅包是應該的。」
「沒錯,這是咱爸媽的一點心意,容容你千萬別推辭。」餘歡在一旁笑吟吟地附和着。
「歡哥!」在這一片其樂融融的溫馨氛圍中,餘歡突然聽到一聲呼喊。
他聞聲望去,只見余松年這小子穿着臃腫的羽絨服,整個人壯得像頭牛。
「年弟!」餘歡應了一聲後,便轉過頭繼續看着林有容。
只見她雙手接過吳老師遞來的大紅包,眉眼帶着恬靜的笑容,輕柔地說了聲「謝謝媽」。
餘歡臉上泛起一抹粲然的笑容,撇頭看向余松年,打趣地說道:「松年,你這是怎麼回事?既有脂肪棉襖,又有肌肉馬甲,還穿什麼多?」
被這話屢次調侃的余松年,臉上瞬間浮現出滿滿的無語。
然而,當他與站在樓梯口前的嫂子視線交匯時,無語的神情瞬間被憨厚老實的笑容所取代。
他的眼睛裏透着一絲拘謹,瓮聲瓮氣地喊了一聲:「有容姐!」
「誒,松年。」林有容微微頷首。
不過,當她目光觸及精神抖擻的老余時,突然意識到,接了這紅包,似乎也應該說一聲『謝謝爸』?
然而,被余松年這麼一打岔
林有容微微一怔,口罩底下的唇瓣開始輕輕翕動,在克服一道小小的阻礙。
她兩手拽着厚重的紅包,喉嚨里像是有什麼東西梗着,稍稍停頓了一下,隨後從喉嚨深處緩緩擠出一聲:「也謝謝爸」。
「誒!一家人謝什麼!」老余不自覺地連連撫掌,滿心歡喜地回頭朝兄弟倆說道,「我們先把東西搬下車吧。」
餘歡亦步亦趨地跟在老余身後,朝着車尾的方向邁開步子,滿含好奇地問道:「爸,你們都帶了些什麼東西?」
「雞蛋鴨蛋,菜籽油,還有你點名要的小菜。」老余的話音中帶着滿滿的笑意,都快要溢了出來,「你舅舅家裏前幾天殺了過年豬,我給你拿了十斤黑豬肉過來,還有一扇排骨。」
一聽這話,餘歡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
大舅家每年通常養兩頭豬,尤其是今年養的還是桃源黑豬,這種豬的肉質特別好,再加上大舅養豬極少餵飼料,做出來的成菜肯定格外的香。
念頭一轉,餘歡在婆媳倆的身前頓下步伐,笑容可掬地看向吳老師,語調詼諧地說:「媽,帶這麼多東西過來,滿滿的都是愛啊!太感動了!」
吳老師聽後,握住林有容的手,在她那白皙的手背上輕柔地拍了拍,笑盈盈地回應餘歡:「這也是聽說有容要在星城長住,就想着多帶點菜過來,都是農村自家的菜,吃着放心,總比菜市場裏買的好。」
「媽,周到!」餘歡豎起大拇指稱讚,隨即邁開步子,還不忘回頭叮囑:「容容,你快先帶媽上去吧,外面天冷。」
林有容乖巧地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好。」
凜冽的寒風在呼嘯着,如冰冷的刀子一般,吹得餘歡的耳朵都有些僵硬生疼。
之前老余談及帶了什麼東西時,並未使用量詞。直到餘歡繞到車尾箱後面查看——
只見一個 18L的大油桶赫然在目,還有三大蛇皮袋,袋子裏裝着的顯然是各種各樣的蔬菜,兩個瓦楞紙箱,不用猜也知道裏面分裝着雞鴨蛋。
餘歡的眉毛高高挑起,那弧度仿佛都要飛到髮際線里去了,他驚訝地說道:「爸,這帶的東西也太多了吧!就我和容容兩個人,恐怕到過年都吃不完。」
「冬天小菜之類的都能存放,再說了,要是吃不完,還可以拎一點去你岳父岳母家嘛。」老余樂呵呵地說着,搬起一個蛇皮袋,小心翼翼地將其豎放在地上。
余松年見狀,連忙伸出一隻手去扶住,目光往樓道間那邊瞄了一眼。
見嬸嬸和嫂子都已經上樓了,他那滿是橫肉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揶揄的笑容。
「歡哥,四叔四嬸來這一趟,可真是大出血了啊!準備的紅包那麼厚,沒有八千也有一萬!」說着,他還誇張地咂咂嘴,「來之前,四叔在菜園裏弄得一身泥巴,還專門洗了個澡呢。」
老余正俯身把蛇皮袋扒拉到車尾邊緣,聽到這話,立刻轉過身去,抬腳用小腿輕輕踹了余松年的屁股一下。
「你這小子!淨說些有的沒的。」
「叔,我這說的可都是實話呀。」余松年撓了撓額頭,露出一臉憨厚的笑容。
餘歡在一旁細細觀察着親爹的臉色。
總覺得他那深棕的臉頰,似乎泛起了一絲紅暈
老臉都紅了?
餘歡嘴角憋着笑,邁步上前,雙手穩穩地將蛇皮袋從車廂里提了下來,目光中滿是好奇,輕聲問道:「爸,紅包到底有多大啊?」
既然親兒子問起,老余不緊不慢地回答道:「這紅包是我塞的,一萬零一塊。」
「嚯!那可真是下了血本了!」餘歡的眉毛輕輕一揚,不假思索地發出讚嘆:「一萬零一塊,這可是萬里挑一呀!不愧是語文老師,這寓意好!」
聞言,老余滿含欣慰地微微點頭,到底是知父莫若子。
之前吳老師還問他,為何要多塞那一塊錢進去,並且非得要拿出來不可。
好說歹說,她才明白這其中自有寓意。
不一會。
三個壯漢雙手皆滿滿當當,一步步踏上樓梯。
「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在樓道里迴蕩。每一步落下,都像是重錘敲擊在地面上,沉悶而有力。
餘歡懷抱着兩箱雞蛋走在最前面,到了三樓平台後,老老實實地小心將箱子放下,免得把裏面的蛋給磕壞了。
接着,他從睡衣兜里掏出鑰匙,準備開啟入戶門。
老餘一只手穩穩地提着油壺,另一隻手拽着蛇皮袋,在後面靜靜等候。
他的目光環顧着四周乾淨潔白的樓道牆壁,輕聲說道:「你丈母娘的這個單位房,環境還挺不錯,有門衛,有綠化。聽松年說是三室一廳?」
「叔,還有個大露台呢。」余松年在後面小聲的逼逼。
餘歡一邊用鑰匙開鎖,一邊回應老余:「是啊,住着挺舒服的,周邊環境也確實挺好。」
話音一頓,把門扉給拉開,他隨即搬起地上的兩個箱子,繼續說道:「有一間房被我們改造成練歌房了,還有一間次臥,丈母娘上班的時候,經常過來午睡,不過我中午都在單位,也沒怎麼碰過面。」
餘歡進了門後,目光四處張望。
他看到婆媳倆正站在廚房的灶台前,抽油煙機「嗡嗡」的聲音,掩蓋了她們的閒聊聲。
他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笑意,回頭對老余跟余松年說道:「就把東西都撂在進門口吧,到時候我再來收拾。」
老余邁進門檻後,卻搖了搖頭說:「都堆在門口也不是個事,小菜上面的泥土我都稍微沖洗過了,趁着現在人多,大家一起動手,很快就能收拾好。」
「叔叔說得對,人多力量大!」余松年在後面瓮聲瓮氣地附和。
「也行。」餘歡咧嘴笑着點了點頭,彎腰將兩個箱子放在地上。
他隨手摘下口罩塞進兜里,頭也不回地打趣道:「松年啊,你叔叔今天在這裏最大,就坐着喝茶看電視,你呢,得跟我一起收拾收拾,然後再坐下當客人。」
「沒問題啊,歡哥。」余松年笑嘻嘻地應道,「只要中午能讓我吃飽,讓我給你搬磚都願意。」
餘歡聽他叨逼叨,轉頭看了看茶几上的果盤,草莓跟冬棗堆疊成了小山丘,還有一盒小零食,幾杯冒着裊裊白霧的熱茶。
純愛戰士不聲不響,竟然安排得這麼周到?
她第一次應對這樣的場面,肯定是提前做好了攻略。
餘歡電光火石之間念頭一轉,隨口接過余松年的話茬:「放心,今天這頓飯敞開了吃,保准讓你吃得飽飽的。」
牆壁上掛鐘的分針,隨着時光的流逝而快速轉動着。
三人換好拖鞋後,餘歡將親爹請到沙發坐下,接着便和余松年不緊不慢地開始收拾起來。
他們把各類蔬菜、蘿蔔、南瓜整齊地堆疊到廚房內側的地面上,豬肉則暫時放進了冰箱冷藏。
餘歡拎着大油桶,將它輕輕推進灶台旁的櫥櫃裏。
就在這時,他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鍋鏟已然到了吳老師的手中。
只見吳老師在鍋里嫻熟地翻炒着大明蝦,還時不時地講解上兩句。
而林有容靜靜地在一旁觀看着。
餘歡關上櫃門後,不禁湊近林有容,站在她身側笑說:「這蝦不是要清蒸着吃嗎,怎麼炒起來了?」
林有容聞聲轉過頭來,黑白分明的杏眼看着餘歡,唇邊漾起一抹微笑:「媽說你喜歡爆炒大蝦,尤其是蝦殼能炸得酥脆一些能直接吃的,不太喜歡清蒸。」
「這倒是。」餘歡微微點了點頭,接着便與她交頭接耳起來,打趣地壓低聲音說:「不過只要是你做的,我什麼都愛吃,我不挑食的。」
聽見這話,林有容的眼睛裏流過一絲笑意,像是被微風拂過的湖面泛起的漣漪。
她微微揚起秀麗的眉毛,嬌媚地白了餘歡一眼。
這個臭男人話倒是說得好聽,明明是自己不想做飯!
然而婆婆就在跟前,卻是不好作聲,多說什麼
抽油煙機「嗡嗡」地響着,吳老師並未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她笑盈盈地順着前面的話茬說道:「主要是歡歡吃蝦的時候不愛剝殼,清蒸的嫌麻煩。」
這時,余松年抱着兩箱蛋進廚房,瞅了瞅炒鍋里的大蝦,這分量怎麼着也得有兩三斤吧?
難怪歡哥口氣那麼大,對他說敞開了吃!
他憨笑着說:「剝蝦確實挺麻煩,我也不太喜歡吃清蒸的,一口一個那才過癮呢。尤其是嬸嬸做的爆炒大蝦,那真的是外酥里嫩!」
餘歡打趣道:「你說歸說,可別流口水啊。」
「流口水?」余松年彎腰把瓦楞紙箱放在小菜旁邊,偷偷咽了下口水,接着說道:「不至於,不至於。」
林有容臉上浮現出忍俊不禁的笑意,轉過身繼續觀摩婆婆做爆炒大蝦。
餘歡邁開步子從婆媳倆的身後走過,站在水槽前,擰開水龍頭說道:「松年,洗洗手等着開飯吧。」
「可以可以。」余松年搓了搓手。
還好這個開放式廚房,有十多平米的空間,容得下他們四個人。
餘歡走出廚房,來到茶几旁,彎腰抓了一小把草莓,隨手將一顆塞進嘴裏。
一邊嚼着,一邊細細端詳着老余。
只見老余正襟危坐,端起茶杯輕輕抿着。雖然他的眼睛盯着電視,但那神態明顯心不在焉,沒有看進去。
餘歡將嘴裏酸酸甜甜的草莓咽下,笑着說道:「爸,我帶你在這房子裏隨便轉轉吧?」
老余毫不猶豫地把杯子放回茶几,點頭應道:「好啊,去露台看看,我抽支煙。」
餘歡聞言,心想在家裏百無禁忌、想抽煙就抽的親爹,竟然變得講究起來了。
也難得來這裏一趟,他連忙說道:「爸,你想抽煙就抽。」
老余站起身來,擺了擺手說:「這房子悶着,煙味不好散,你和有容平時都不接觸香煙的,還是去露台抽吧。」
「也行,那就聽你的。」餘歡點了點頭。
忽然,他瞥見余松年走到旁邊,俯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果盤裏抓了一大把,草莓和冬棗參半。
等他直起腰來,餘歡立刻抬起胳膊摟住他的脖頸,帶着他朝次臥那邊走去:「走,到露台陪你四叔一根。」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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