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晴利用壓低的帽檐,儘可能避掉與他的眼神碰撞。
控場總監以為席錚也對這參與拍攝的同學感興趣,便在一旁主動介紹着:「席先生,這位就是廣城學府那邊派過來的同學,鄒晴。」
席錚顯然很不感興趣,口吻無溫道:「這個不用同我說。」
「是是是。」控場總監臉色尷尬。
而被助理攙扶着上樓的唐瑩,眉眼卻沾着挑釁之意。
她對着鄒晴隱晦地笑了笑,「今天就麻煩鄒同學了,哦對,不要因為心情影響了水平。」
鄒晴知道她在提醒着,席錚對自己的態度是毫不在意。
鄒晴沒有太放在心上,反正席錚的態度,也不是一天兩天是這樣。
何況,他們在外人面前都是「不熟」的狀態。
她默了默,躲在帽檐下的水眸微動,淡淡地掃過唐瑩側肩膀處,那塊被遮瑕厚厚掩蓋住的疤痕,不由深看了幾分。
拍攝過程中,席錚一直站在樓梯口,目不轉睛地盯着上面看。
任工作人員勸他去一旁休息區休息,他都如鐵釘一般杵在那裏。
雖然鄒晴很投入拍攝,可總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被人死死監視着。
席錚會這麼做,現場的人以為是對唐瑩的寵,但真相大概只有鄒晴知道。
他是在怕,她手裏的相機會「殺」人。
「唐老師,你的臉側過去一點。」
「身體放鬆,肩膀側過來,眼神給過來。」
鄒晴指導着動作,可唐瑩卻不願配合。
整個身子故意僵持在欄杆處,嬌聲顫顫:「這二樓有點高,我怕,抓着欄杆我也怕。」
唐瑩這聲,是故意叫給樓下的席錚聽的。
席錚沒有開口,但冷厲謹慎的眸光一點都沒移開過。
鄒晴無奈一眼,妥協道:「那唐老師保持動作別動,我來找角度。」
「嗯,辛苦鄒同學了。」
唐瑩勾唇冷笑,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
鄒晴舉着相機壓在眼前,小心翼翼地挪動着腳下的步子,在鏡頭裏尋找着最合適的角度。
倏然,一個踩空,她纖薄的身子往後倒。
差點騰空的時候,席錚幾乎是本能的反應,有力的臂彎從她身後繞了過去,緊緊地護住了她,將她托入懷裏。
鄒晴心臟猛跳,胸前抱住相機的手死死扣住。
驚慌失措間,她脫口而出:「謝謝。」
也就一秒間,她身子再次站穩時,席錚已從她身後撤離。
言語涼薄嫌棄,同方才懷抱里的溫度,在鄒晴的心裏割裂開。
「鄒晴,你真是個麻煩。」
他的音調很極小,這話只在他們兩人之間聽到。
可這拉扯的畫面,卻落入了眾人的眼底。
席錚對她的厭惡感滿滿,讓周圍的人都不敢上前吭聲說話,連句想問「沒事吧」,都不敢同她說。
反而是樓上的唐瑩,裝出一副擔憂的樣子,「鄒同學,你還好吧,有受傷嗎?」
鄒晴抬眸,聲調平靜地說,「沒事唐老師,我們繼續。」
唐瑩不由勾了下唇角,柔軟的目光隨即轉到席錚身上,故意問了句:「阿錚,你也沒事吧?」
席錚烏眸微動,臉上有了些溫度,「照顧好你自己就好。」
唐瑩的眉眼,染上了蜜。
一個早上的拍攝暫且結束。
吃飯的時候,鄒晴獨自拿着飯盒和相機,坐到了工廠外圍的野地上。
她沒有審剛才拍的照片,而是低着頭,一邊扒飯,一邊在租房app上尋找合適的房源。
突然,席錚踩着他那高定的皮鞋,出現在她的面前。
鄒晴半抬眸,看清楚來人之後,又假裝沒看到的繼續吃飯。
「今天你怎麼會在?」
他冷着瞳色,帶着審問的口吻。
鄒晴聽着,覺得莫名其妙。
自己在這,還不是拜他所賜。
席錚見不慣鄒晴在自己面前,一副倔強孤傲的模樣,壓低着聲線警告:「是沒聽見我說話,還是自認有愧?」
「我有什麼好自愧的?」
鄒晴塞在嘴裏的飯還沒咽下,腮幫鼓鼓的,跟只炸毛的小倉鼠一樣,怒着水眸瞪着他。
「這裏不需要你參與拍攝,回去。」
席錚幾乎是用命令的眼神回對她,還強制把她從長凳上拉起來。
鄒晴不想聽話,甩着胳膊說:「你這人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吶?叫我來幫唐瑩拍攝的是你,趕我走也是你,我不是你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玩物。」
「什麼?」席錚瞳仁微怔,語氣有所緩和下來:「你說是我讓你來幫唐瑩拍攝的?」
「不然呢?」
話語落下,鄒晴也愣住了。
席錚的反應,看上去像是不知情的樣子。
這時,發現席錚不見的唐瑩尋了過來,轉角就看到兩人拉扯的畫面,眸底生出厭惡的光。
她托着裙擺走近,視線壓在席錚拉着鄒晴的手上,口中卻雲淡風輕地說着:「阿錚,你怎麼在這?」
「快放手。」鄒晴小聲咬牙。
可席錚並沒有因此而放手,落在鄒晴皮膚上的指尖,反而掐得更深。
鄒晴皺眉,覺得整條胳膊的血液都快被他弄靜止了。
「你瘋啦?就不怕唐瑩誤會?」
鄒晴以為他會顧及到唐瑩,結果卻讓他的瞳色冷下了幾分,嚇得她不敢再開口了。
頭微垂下來,眸光停在桌上吃到一半的飯盒上。
唐瑩看着席錚未想鬆開的樣子,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阿錚,你和鄒同學在做什麼?」
席錚烏眸微轉,對上走來的唐瑩。
語氣低沉得可怕,「她說,是我讓她來幫你拍攝的?」
這話一出,鄒晴悄然抬眸,看了看席錚,也看了看唐瑩。
感覺自己,被耍了。
唐瑩聽言,臉色鐵青了一瞬,又安然自得地揚起笑容,聲音軟得不得了。
「阿錚,我知道你在介意什麼,但我是在幫你呀。」
唐瑩說得楚楚動聽,眸色嬌柔,「阿冰的事你一直耿耿於懷,那陰影太大了,我想幫你走出來,才謊稱是你的安排,到廣城學府,將始作俑者的她帶了出來。」
最後一句,唐瑩一字一頓地說着。
如同鈍刀,割着席錚的肉,也割着鄒晴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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