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家中。
夏彌握着用來測謊的銀槲之劍,雖然乖巧地坐在沙發上,但眼神中總透出一種要咬死路明非的殺氣。
「一支死侍軍團如果足夠龐大的話,確實是非常恐怖的力量。」路明非見過諾頓的死侍軍團,只要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它們的確能引起海嘯般的力量。
「但是死侍除非少數特別強大的個體,大部分都會被龍王控制吧?」路明非提出了致命的問題。
死侍大部分都是沒有智力的野獸,兩軍對壘,如果都是龍王,甚至可以命令對方的死侍甚至低階龍類,這也是龍王之間極少玩龍海戰術,總是以殘酷的搏殺分出勝負的原因。
雖然死侍中也有少數強大的個體擁有思考能力,但是再怎麼想也不會多到能組成一支軍團的程度。
在諾頓的記憶中,其和黃帝的戰爭中,也沒有多少強大到擁有智力並且能釋放言靈的死侍,每一頭這樣的死侍,都是諾頓的死侍大軍中極高級別的指揮者。
一支全部由會思考的死侍組成的軍團,就像是一支完全由將軍組成的大軍一樣扯淡。
「當然沒有這麼多高階死侍,實際上你口中那些能抵抗龍王控制的個體,地位幾乎和一些低階龍類差不多了,」夏彌搖頭,「那支軍團當然不會受到控制者之外的干擾,但能夠做到這一點,是因為那些死侍是屍守。」
「屍守?」路明非回憶了一下,「秘黨的記載里有提過,就是你們龍族做的木乃伊吧?把死侍甚至純血龍類掏空內臟,用鍊金術炮製後變成的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平時保持休眠狀態,一旦有入侵者就立刻激活,然後摧毀入侵者。進入過純血者龍類的繭化地或者墓地的專員,偶爾就會遇到屍守。」
夏彌點點頭。
「不對啊,我記得屍守是不受控制的,只能在製作的時候對其賦予簡單的命令,然後屍守就會像是機械一樣服從,這種只能執行單一簡單命令的屍守是不能拿來作戰的。」
路明非道:「而且屍守不知疲倦不代表其能永遠活動,作為一具屍體,鍊金術能為其提供的能量是有限的,大多數時候屍守都要靠休眠來節省能量,如果持續行動的話很快就會被耗干,所以只能作為某個地方守衛,因此才被叫做『屍守』,意思就是被做成守衛的屍體。」
「的確,大多數屍守都是這樣的,但赫爾海姆里的屍守不是,它們身上有白王的血統,也有黑王親自施加的宛如神話般的鍊金術,」夏彌道,「它們的靈魂被永恆地拘禁於屍體中,哪怕只剩下龍骨,也能行動自如。」
「它們原本都是白王的血裔和族人,在白王反叛後,黑王,也就是我們的父皇用最殘酷的方式清洗了白王的族人,把他們都製作成了這種屍守,將屍守的控制權銘刻在尼伯龍根的核心,變成了他的私軍。」
夏彌輕聲道:「當然,父皇其實並不需要這支軍隊,他只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折磨白王的血裔,順便將這個故事講給我們這些子女,以此告誡我們背叛者的下場。」
「那能耗問題呢?赫爾海姆里的屍守總不能是無限能量的吧?」路明非道。
「如果說普通的屍守是一次性乾電池,那赫爾海姆里的屍守就是可以重複利用的電池,」夏彌道,「創造赫爾海姆的鍊金術和創造屍守的鍊金術同出一源,它們可以在赫爾海姆里恢復力量,而赫爾海姆作為完整的巨型尼伯龍根,足以負擔這種消耗。」
路明非好奇:「赫爾海姆有多大?」
「一座城市,」夏彌頓了頓,補充道,「是龍類的城市,比人類的城市要大得多。」
「赫爾海姆裏面有多少屍守?」路明非道。
「不知道,我進不去。」夏彌坦然道。
「也對,」路明非點點頭,「你要是得到了裏面的屍守,還會是現在這個窩囊樣子?」
夏彌深吸一口氣,憋住。
「那諾頓說你偷走了這份遺產,是怎麼回事?」路明非又問道。
「說偷不太準確,」夏彌搖頭,「我只是找到赫爾海姆與現實的交接點,也就是它的入口在現實的坐標,然後又銷毀了一切和坐標有關的信息。」
「這好像比偷更惡劣吧?」路明非吐槽道。
「不過那畢竟是我們的父皇留下的東西,我雖然知道坐標,卻進不去。」夏彌道。
一直安靜的銀槲之劍綻放出黃色的光芒。
路明非重新擺出碇司令同款的姿勢,盯着夏彌。
夏彌心虛地移開眼睛。
「說吧,測謊結果是不會有錯的。」路明非道。
「我有進去的辦法,只是做不到而已。」夏彌不甘道。
「什麼辦法?」路明非好奇道。
「你知道雙生子都要通過互相吞噬才能達到最完美的姿態吧?」夏彌道,「只要我吞噬了我哥哥,就能進化成『海拉』,也就有了打開門的力量。」
「為什麼進化成完全體之後你就能打開那個尼伯龍根了?」路明非好奇。
「進化後我的權柄會再一次得到升華,」夏彌道,「我的權柄原本只能作用在實體上,操縱其中的『力』,但進化後,可以作用在無實體的事物,甚至尼伯龍根本身上,雖然破壞尼伯龍根很難,但僅僅只是撬開其入口還是很簡單的。」
「所以你可以用權柄把尼伯龍根的門鎖撬開?」路明非問道。
「沒錯。」夏彌點點頭。
「那諾頓的七宗罪可以打開那個尼伯龍根嗎?」路明非問道。
他還記得自己審訊那個被關在銀槲之劍里的龍類的靈魂時,對方說暗面君主們希望得到七宗罪,就是為了進入那個尼伯龍根。
「『打開』這個詞不太準確,你應該用『砸開』來形容,它是真的通過破壞尼伯龍根的方式來打開進入通道的,伱把我的權柄比喻成撬鎖,那諾頓的七宗罪應該就算是砸牆了。」夏彌解釋道。
她的解釋本身沒什麼問題,銀槲之劍的測謊也沒有報警,但路明非想不通的是,夏彌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就變成了一副咬牙切齒的猙獰嘴臉。
「你好像不太開心,我能問一下原因嗎?」路明非拿起一個造型修長的水杯,當做話筒遞向夏彌。
「我要進化成海拉之後才能撬開赫爾海姆的鎖,但諾頓和康斯坦丁甚至不需要互相吞噬,只靠打造一套武器,就能直接砸赫爾海姆的牆,憑什麼!到底誰說四大君主的力量分配是公平的!」夏彌滿臉悲憤。
出乎路明非意料的是,銀槲之劍依舊沒有反應。
也就是說夏彌這番居然是真情流露?雖然其中肯定或多或少摻雜了一些表演的成分,但她確實沒有撒謊。
不過仔細想想,路明非也覺得好像不太公平。
諾頓和康斯坦丁明顯有點強過頭了——或許這就是鍊金術的勝利吧。
「往好處想,除了諾頓和康斯坦丁比較好運,分到了鍊金術之外,你們其他三對君主不是差不多嗎?」路明非安慰道。
夏彌用一種學渣考了倒數第一後被學霸安慰「還有人和你一樣墊底」的眼神瞪着路明非。
「最重要的問題,」路明非道,「赫爾海姆,它在現實空間的入口在哪裏?」
夏彌深吸一口氣,露出不甘的表情:「如果用現代的地圖進行比對的話,它大約在日本東京一帶。」
「東京?」路明非一愣,他還真沒想到,赫爾海姆居然在東京。
「對,在龍的眼裏,日本不過是個幾個懸於海上的孤島,很適合做囚籠,」夏彌道,「而且那裏本來就是白王的聖城,大量白王的血裔都聚集在那裏。」
「白王的血裔在日本」路明非低聲呢喃。
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他上次去日本的時候,在蛇岐八家的總部,看到了幾幅壁畫,壁畫上就描繪了白王,只是他當時對龍族的了解有限,無法完全弄明白壁畫的意思。
「不完全是,在白王鼎盛時期,她的血裔遍佈這個星球,不過在她因為背叛的行徑而被處決後,她的直系血裔就都被父皇趕到日本了,然後」夏彌用手掌在脖子前橫着抹了一下,意思不言自明。
路明非陷入了思索——他還記得壁畫的最後一幅,白王從蛇岐八家的「皇」身上破殼而出,咆哮天空。
蛇岐八家極有可能是白王的血統創造的混血種,並且作為學院分部來說獨立性極高,而日本曾是白王的聖城,夏彌口中的赫爾海姆中的屍守們,也是被黑王處決折磨的白王血裔
這其中絕對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這些元素匯聚在一起,路明非心中漸漸形成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說,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也有蛇岐八家一份?
雖然心中生成了一個大膽的假設,但路明非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看向夏彌道:「我要知道的差不多就這些,辛苦你配合了,非常感謝。」
夏彌對路明非的感謝不屑一顧。
這種感謝簡直就像是蜂農拿走了蜜蜂的所有蜂蜜後再來上一句「感謝勤勞的小蜜蜂」一樣!
「除了這些外,還有個重要的問題——海拉能夠從赫爾海姆里放出死人軍團,這是北歐神話的內容,也就是說肯定有人把你能打開赫爾海姆這件事傳出去了,才逐漸演變成了神話。」
路明非提醒道:「諾頓肯定不知道這件事,因為他一直以來都只知道你偷走了黑王的遺產,但不知道遺產具體是什麼,自然不可能傳出這件事,所以該不會是暗面君主們把這件事傳出去為了算計你的吧?」
在這個問題面前,夏彌的臉色又變了。
但這次不是憤怒或者擔憂害怕之類,而是一種非常類似於「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這件事我只和我哥哥說過,我告訴他等我吃掉他成為海拉,就可以得到一支死者軍團,建立我們的世界,」夏彌捂着臉道,「然後我先於哥哥被殺並繭化,在我繭化之後,哥哥就泄露了這件事」
「你哥挺單純的啊?」路明非擦擦汗。
他聽諾頓說過,為了平衡,夏彌是除了他和康斯坦丁之外第三聰明的龍王,也是最弱龍王,而她哥哥芬里厄卻是在無裝備的情況下戰鬥力最強的龍王,而相應的,芬里厄也是最弱智的龍王。
夏彌露出「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我的心好累,我的心臟也好累」的疲倦眼神。
「對了,最後一個小問題,」路明非隨口道,「你不喜歡楚師兄對吧?」
「那當然,我是龍王!偉大的龍之君主,怎麼會喜歡上區區混血種?」夏彌冷笑。
「嗡——」
銀槲之劍微微顫鳴了一下,綻放的黃光前所未有的亮,甚至超過了夏彌說自己是十七歲青春美少女的那次。
明亮到有些刺眼的黃光中,路明非和夏彌面面相覷。
光芒給夏彌的眉骨打上了陰影,遮住了她的眼睛。
「你」路明非開口道。
「什麼破劍,一點也不准,還給你!」夏彌憤憤地把銀槲之劍扔在桌子上。
銀槲之劍在離開夏彌的手後,黃光瞬間收斂,只留下路明非和夏彌大眼瞪小眼。
空氣中瀰漫起一種尷尬的氛圍,路明非和夏彌一言不發,像是兩個相約決鬥卻到了現場才雙雙發現自己忘了帶槍的西部牛仔。
「你那把劍不准,對吧?」夏彌開口道。
「理論上它是不會出錯的」路明非道。
「很明顯它出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夏彌認真道。
「有沒有可能,你是真的喜歡楚師兄」路明非搖頭,「不對,不太可能。」
龍王喜歡上人類?
這連童話都不算了,只可能是某部像《等待戈多》一樣的荒誕派喜劇吧!
「所以它出錯了。」夏彌再次認真道。
「但沒道理啊」路明非撓頭。
「總之,它、出、錯、了!」夏彌用虎牙咬着下齒,一字一頓道。
「你這是在威脅我?」路明非抄起銀槲之劍來。
劍身歡快鳴響,似乎是準備好了報夏彌的一扔之仇。
「其實我仔細思考了一下,楚子航也挺不錯的,正好本王還缺個愛妃。」夏彌改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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