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待沐皓天作出反應,船體轟隆一下震動!身後剎那間雜音大作,水浪嘩嘩,氣芒撕空,還伴有塔山跟海雲的怒吼。
沐皓天氣沉丹田,急轉身體,轉身之際已將「斬妖屠龍大法劍」持握在手,目光飛掃,登時大驚失色!
帆船四周,數十股漆黑如墨的水流騰空亂舞,彷佛長蛇撲咬、黑鞭怒嘯,瘋狂地攻擊塔山和海雲。
但見他二人步走游龍,足下生風,在船上逼仄之地,黑水長蛇夾擊之中,猶似兩隻穿花蝴蝶,折轉靈動,滴水也不沾身。
轉眼之間,沐皓天業已看清,那些水流都是從冥河之中拔出,與襲擊雪鶯的如出一轍,顯然是受人操縱。
他的心頭倏然閃念:「他們兩個的手段如此高強,卻還是對冥河黑水畏之如虎,絕不肯沾染分毫。可鶯兒適才遭到黑水襲身,怎地竟能夠安然無恙?」
他這念頭只一個跳閃,不暇尋思,立刻又被場上局勢所吸引。
只見海雲手中金刀凜凜帶光,身體飛速騰挪間,刀光幻出百十朵金燦燦的花影,時而光影一凝,化一道氣芒激射出去,連斬幾條水柱,銳不可當。
沐皓天心下好生感激,方才若不是他出手救下雪鶯,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此刻見他百忙中隨手反擊,威勢凜然,不由為之心折。
再看塔山,卻是兩手空空,一味的閃轉躲避,身形雖然靈敏飄逸,卻似乎始終無力還擊。
沐皓天心道:「塔山大哥的地火荊棘棒用於困縛妖呈,沒了趁手的兵器,這可糟糕!」
下意識握了握自己手中的小劍,忽憶起之前與錫山老鬼和崔燕兵刃相擊時發生的玄奇一幕,當即高聲喊道:
「塔山大哥!接劍!」
手腕使了一個甩勁,將「斬妖屠龍大法劍」拋向塔山。
塔山脫口而出道:「不必!」
他其實並非束手無策,只是見那些黑色水柱雖被海雲劈刀斬斷,但很快斷了又生,源源不盡,心想與之糾纏根本無濟於事。
又料定那施法作妖者,必然藏身於兩岸石台的妖火之後,居高臨下,隔火控水,幾乎穩立不敗之地。
他情知想要破局,必須放手一搏,儘快衝過去將其拿下。然忌憚於那六團森寒詭異的幽冥妖火,一時未敢冒險。
便在此時,卻見沐皓天拋過來一柄形相滑稽的袖珍小劍。
塔山暗中苦笑搖頭,心說這沐兄弟也忒糊塗,這種凡俗兵刃拿來何用?我難道會缺法寶麼?
一聲「不必」才說出口,那柄小劍已飛到身側。
塔山無奈接下,入手後挽個劍花,正待送還,突然驚道:
「咦!這是?」
就在他手握劍柄的一霎,一股驚神奪志的劍意從他的指掌直灌而入,無影無跡,卻在剎那間通達全身。
胸腔中登時豪氣勃發,遇妖斬妖,見龍屠龍,彷佛人世間無一物可以當此一劍。
「好一把斬妖屠龍劍!」
塔山認清劍身鐫刻的四個字,大讚一聲,目光在銀霜也似的劍刃上一掠,驀地里精神大振!
他左手緊握劍柄,傾力灌注法力,右手駢指捏個劍訣,擊點劍身的同時,口中疾念御劍咒令。
咒令甫畢,劍身光芒四射,一晃眼竟然暴長了十倍不止,幻化成一柄巨大的銀色光劍。
塔山執劍一躍而起,扭腰在半空中一個旋身,瞬時間周身流光炫彩,神劍離手破空而去!
目注心凝,劍隨心走,心隨意動,劍勢之迅疾直若風馳電掣。
塔山的身體凌空轉了一圈,那銀光巨劍也在河面走完了一圈,電射而回。
耳畔只聽得「哧哧哧哧」迭聲細響,河上那數十條瘋狂肆虐的黑水長蛇,在一霎之間已被盡數斬得粉碎!
黑光點點,雨落紛紛。
塔山仍在半空,指訣牽引,再一次縱劍出擊!
先飛射向左,後疾速轉右,那神劍左突右刺,劍光所化幻影,猶如一條秘銀色的長龍,橫臥幽冥界河上空。
待塔山身子落下,腳踏甲板之時,神劍恰好完成沖襲,折返歸來。
劍上神光斂盡,恢復為尋常形態。
漫天綠光倏忽暗淡,兩座石台上各三隻高大的人形燈盞,三毀其二,均被斬落了頭顱,僅餘一團妖火。
火焰的側後方,黑影漸漸顯形。
一躍一落,一轉身之間,塔山御劍兩度出擊,卓然風采直教人目眩心醉。
沐皓天顧不得震撼塔山御使「斬妖屠龍大法劍」之神威,急忙凝聚目光,左右張望。
稍頃,終於看清一直藏在妖火後的黑影,竟是兩頭高過兩丈、遍體青鱗甲的半人半獸怪物。
那兩頭怪物一左一右,分處兩岸,但形貌、動作全都一般無二,正將雙手舉過頭頂,大力劃拉,呼呼帶風。
細看之下,原是手掌奇大,指縫間還生有一層厚厚的蹼膜。怪物一揮手,便如同舉着兩把蒲扇大力搧風。
沐皓天心道:「看來牠們是水屬性的精怪,難怪能夠熟練控水。」
但見兩頭怪物手動身扭,姿勢十分之怪異,冥火在畔,綠幽幽的異光這麼一映,彷如鬼道修士開壇作法。
忽聽河中傳來「咕隆咕隆」的聲響,沐皓天低頭一看,河面暗流滾涌,隆起一個又一個鼓包,似乎又欲暴起攻擊,卻被一層淡淡的銀光暫時壓制住。
「就是現在!」
塔山大喝一聲,沖還處於失神中的海雲喊道:
「我左你右,一起上!」
不等他回應,身形一動,就要御劍飛上石台。
握劍、掐訣、擊點、念咒、出令。
施法步驟一呵而成,突然間卻反手一擲!
寒光閃處,那把小劍已釘穿妖呈的左足。
妖呈厲聲痛哼,渾身劇烈打顫。
秘銀色的劍氣流轉凝集,化為一條符文隱現的銀光鎖鏈,在妖呈兩隻腳踝之間連穿幾道,最後收緊,牢牢捆住。
原來塔山在施展御劍之法時,察覺妖呈忽有異動,不假思索,轉而以小劍施了一個「封鎖術」。
他電光朝露般的一閃念,已知妖呈若想脫困,唯有破開船底一途,便即將牠的雙腳禁錮。
如此一來,赤鐘罩頂,銀鏈鎖足,自當萬無一失了。
當是時,又聽水浪之聲響起,河中黑水蠢蠢欲動。
事態緊急,塔山速作權衡,伸手在腰上一探,將那條虎紋腰帶抽出,雙手分別捏住腰帶的兩頭,使力一甩。
呼哧聲中,跟變戲法似的,那虎紋腰帶被甩成了一張黃斑密佈、青紋繞腹的斑斕虎皮。
塔山兩手分抓虎皮的兩隻耳朵,往自己背上一蓋。
沐皓天看得一怔,卻見他身形急遽扭舞,眨眼之間,整個人居然變身成為一頭吊睛白額的猛虎。
虎目澄澈明亮,一如塔山,但其中時不時又會閃過一抹攝人的凶光。
那猛虎淡淡地掃了海雲一眼,仰頭縱聲咆哮,響似霹靂,浩然蕩氣。隨後四條腿弓下去,發勁一蹬,猶似那箭矢脫弦,疾射向左岸的石台而去。
適才塔山言明一人解決一邊,海雲卻因性子桀驁,不願遵從照做,這時候被虎目淡淡一掃、受虎嘯霹靂一驚,竟彷佛遭到雷殛,臉色發白,二話不言,緊隨其後動身。
他向桅杆重重踢了一腳,身子借勢騰空而起,斜飛右岸的石台。
飛到中途,力道將要用盡之時,他的腳下忽然顯現一條大魚虛影,承托住他的身體。
只見那魚形體修長,全身鱗片金光閃閃,魚唇兩側各生一根粗長的龍鬚,魚尾輕輕一搖,速度便即猛增,宛似在虛空之中拍水急游,端的是神異無比。
沐皓天一直以為海雲修的是武學,可這下卻儼如施展一門道家飛空奇術,心中又是驚奇,又是羨慕。
海雲腳踏金鱗魚,手執金光刀,「唰唰」兩記隔空劈砍,一橫一豎,兩弧刀芒合成一個「十」字,先聲奪人,直擊石台上的半人半獸怪物。
那怪物橫臂格擋,十字刀芒在臂上擊出「咚」的一記悶響,厚實的青色鱗甲片片崩裂,怪物被震得後退了好幾步。
海雲趁機落定石台,揉身而上,與那怪物戰到一處,霎時台上金光飛射,咆哮之聲不絕。
另一邊,塔山變身的猛虎已早一步抵達,只聽得虎嘯震天,痛吼連連。很顯然僅僅一個照面,那怪物就被他打得全無還手之力。
沐皓天站在船上,腦袋轉來轉去,左張一眼,右望一眼,每一眼都看得他眼花繚亂。
時而見塔山變身的猛虎上騰下躍,勁霸撲咬,直感到心潮澎湃;時而又見海雲金鱗繞身,刀芒更增暴烈,忍不住嘖嘖驚奇。
觀望之際,他想像着自己有朝一日神功大成,也能跟他們一樣恣意縱橫,傾情交戰,不由得心馳神往。
然而慢慢的,眼見二人各顯神通,大佔上風,終不免有些自怨自艾,無論塔山還是海雲,修為手段,都是他此刻絕不敢企及的。
暗裏悵嘆:「哎!他們身懷絕技,並力對敵,當真是風流快意至極,而我卻只能躲在這裏,什麼忙也幫不上。」
想到「併力對敵」,忽然間心一動,記起來船上還有一個不太厲害的敵手,當即往那妖呈看了過去。
這位青凕族蟒人,自從被塔山揭露詭計,一直默不作聲,方才一點小動作又被塔山當場識破,受雙重困縛,動彈不得,是以誰也沒有再去注意牠。
沐皓天這時也沒打算把牠怎麼樣,只不過心念所至,下意識地一看。
不料看了這一眼,陡然感到一股子冷氣從尾骨直冒上來,寒意遍佈背脊,汗毛根根倒立,眼光再也挪不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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