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哥倒是比小賊沉穩許多。
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我,又問:
「小朵不在這裏啊!請問,你是小朵的什麼人?」
「她的哥哥!」
「那你認識牛老?」
「認識,很熟!」
我的話,全哥將信將疑。
猶豫了下,他忽然側身,對我做了個請的動作。
「您院內請,喝杯粗茶,咱們對對!」
所謂對對,指的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好好說說。
跟着眾人,進了院子。
一進門,就被院子裏的一幕,驚的夠嗆。
雖然這裏是爛尾樓。
但院子很大,收拾的也很乾淨。
只是院子的一側,依次擺放着幾個燒炭的鐵桶。
靠牆的鐵桶上面,放着燒開滾燙的沸水。
沸水裏面,還放着幾塊不大的肥皂片。
幾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對着沸水,用兩個手指。
快速的夾着沸水裏的肥皂。
他們手法還不熟練。
每夾一次,便被熱水燙的齜牙咧嘴。
但他們還不敢不做。
因為旁邊,有一個拿着皮帶的小賊看着。
如果不做,他上去就是一皮帶。
第二個燒碳爐子旁,也是幾個孩子圍成一圈兒。
眼睛盯着爐子上的火炭。
忽然,其中一個孩子,猛一伸手。
將一塊馬上燒紅的火炭,快速夾出。
接着,他沒有絲毫的停頓。
便傳遞給下一個人。
下一人也是兩指接過,再往下傳。
以此反覆,在練習着手速。
而在門口處,還有幾個八九歲的孩子。
他們圍着一個大盆。
裏面混合着紅豆和綠豆。
這些豆子上,都澆了油。
而幾個孩子,要用手指把澆油的紅豆,快速夾出。
一旦夾錯了顏色。
旁邊的人,上去便是一巴掌。
而在最右側的地方。
是幾個六七歲的孩子。
這幾個孩子,對着一塊特殊的木板,不停的戳着中指。
有的中指,已經戳破,血絲沾滿木板。
但他們也只能默默的哭着,根本不敢停下來。
這種訓練手法,我曾聽六爺說起過。
這是榮門基本功之一,叫戳中指。
方法極其殘酷。
要將中指,戳到和食指一樣長。
因為人的中指,要比食指長出不少。
在夾東西時,下手的程度要更深。
並且,極其容易脫落。
而中指和食指一樣長,就會形成類似鑷子的效果。
下手時,淺探就可以。
東西也更牢靠,不容易掉。
而在院子中間,還搭着一個簡易的棚子。
這棚子雖簡易,但遮風擋雨倒是足夠。
棚子中,坐着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
這老頭兒穿着黑色刺繡唐裝。
腳上是一雙老北京布鞋。
大拇手指上,戴着羊脂玉的扳指。
脖子上,還掛了一塊金鑲玉的佛牌。
無論扳指還是佛牌,看着就價值不菲。
他身邊,還有個年輕姑娘伺候着。
端茶倒水,點煙捶背。
不用猜也能看出。
這老頭兒就是這一處的賊王。
我們一群人進門,這老頭兒也不看我們。
磕着瓜子,啞着嗓子問:
「小全子,鬧鬧哄哄,是怎麼個情況啊?」
全哥立刻小心謹慎的說道:
「柳爺,剛盤了下。不像是點子,說是來找小朵。看樣子,也是八門的人」
全哥說着。便把我扎在小賊身上的那張鋼撲克,遞了上去。
柳爺接過來,左右看了看,才說道:
「呦,玩意兒不錯嘛。是千門、彩門,還是掛子門的?」
說着,柳爺抬頭瞟了我一眼。
彩門,前面我曾說過。
而掛子門,指的是走江湖,武把式賣藝的。
有些武把式,也會弄些奇巧的暗器來展示。
所以,柳爺才錯以為,我可能是掛子門的。
沒等我說話。柳爺便把撲克牌放到桌上,又說道:
「找小朵,可圈子也不對啊?小朵也不在咱這兒,你是不是踏錯圈兒了?」
一聽這柳爺,居然也認識小朵。
我便上前一步,拱手致禮。
「柳爺,我是小朵的哥哥。丫頭幾天沒見影了。我這着急,所以冒犯了您。不知道您能不能幫忙打聽下,看看有沒有榮門的人,見過小朵!」
柳爺這才正眼看了我一下。
依舊咔咔的磕着瓜子。
「非親非故,咱憑什麼幫你?」
「的確是我唐突。這樣,柳爺,您開個價!只要您幫我打聽到小朵的去處,我絕不還價!」
「開價?」
柳爺呵的一聲,冷笑了下。
指着院子裏的人,慢條斯理的說道:
「看看,家裏的,外頭的。我這些徒子徒孫,每天孝敬我的供果兒,我都愁怎麼花呢。咱什麼都缺,就不缺這紅藍皮子,你小子現在讓我開價?呵!我怎麼開?」
柳爺口中的紅藍皮子,指的是百元大鈔。
兩千年左右的一百塊,有紅色和藍色兩種。
當然,柳爺的話,雖然有顯擺的成分。
但,絕不誇張。
據我所知,各個區域的賊王,自己不上路。
都由手底下的小賊們,去幹這些勾當。
而他們,就坐等收錢。
至於有些不開張,或者藏私的小賊,還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柳爺,那您說,您怎麼能幫我找小朵?」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雖不是輕易服軟的人。
但為了找到小朵,我也只能低聲下氣。
柳爺拖起茶碗。
搖着頭,輕輕吹了下。
抿了一口,才又問我說:
「你,認識牛老?」
「認識!」
我話音一落。
老黑立刻補充了一句。
「牛老住院,就是我們小六爺出的錢!」
「哦?」
柳爺有些驚訝的看着我,又問。
「出了多少?」
「三十!」
柳爺微微點頭。
「不錯,給看個座!」
放下茶杯,柳爺吩咐一聲。
女人立刻拿過一把椅子,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看來,能讓柳爺賞座。
在他們這個圈子裏,應該是很榮幸一件事。
「和牛老怎麼認識的?」
柳爺問了一句。
我便把和牛老認識的過程,簡單說了一下。
一講完,柳爺便對我豎起個大拇指,讚嘆道:
「得,柳爺我這人,沒什麼道義。但我對講道義的人,向來是高看一眼。這樣,沖你這事兒做的這麼漂亮,我今天就得幫你找到那小野丫頭!」
說着,柳爺便衝着全哥吩咐說:
「小全子,通知咱們的白日鬼,去給我打聽一下,小野丫頭跑哪兒瘋去了。另外,把踏早青和跑燈花的人,也都派出去。就是把哈北城給我翻個個來,也要打聽出小野丫頭的去處!」
「好嘞,柳爺!」
全哥答應一聲。
便把身邊的人,立刻遣散出去。
而柳爺說的白日鬼,指的是專門在白天行竊的小偷。
踏早青,是指天還未亮時,就動手的賊。
至於跑燈花,說的就是傍晚之後,出門盜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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