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男人重重嘆息一聲,說道:
「因為,當年我初出江湖的第一戰,便是用一張六,贏下的對手。後來有了你,我便把你取名叫初六」
說着,他把四張六再次甩向了半空。
看着空中飛舞的撲克牌,他慢聲說道:
「千門江湖中,只知道我是梅洛。但沒人知道,我還有個名字,初長風!」
啊?
此刻的我,如有一種天崩地裂之感。
梅洛也好,初長風也罷。名字只是個代號而已。
而我朝思暮想,魂牽夢繞的是我的父親。
那個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的人。
「可你不是」
「死了?想問這個是嗎?」
對方打斷了我,他說出了我想問的問題。
「當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而我恰恰還活着。那就證明,是我想讓他們以為我死了。江湖半生,千局天下,這又有什麼難的嗎?唯一便是對不起你,這麼多年讓你受盡苦頭」
我囁嚅着嘴唇,不由自主的朝着他走了過去。
這麼多年,父親在我的心裏只是一個符號了。
我多想能像小時候那樣,拉着他的手,摸摸他的胡茬。
我越走越近,他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
「孩子,是我對不起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這些年發生的一切,全都講給你」
說着,他便朝着我伸出了雙臂。
父親懷抱的感覺,我早已經忘了。
我也同樣伸手,想要擁抱他。
就在我兩人馬上要擁抱在一起時,我手忽然向上一挑。
朝着他的禮帽處,便撩撥了過去。
出乎我意料的是,這人速度倒是很快。他急忙向後退去。
但他是在土堆之上,一腳踩空,踉蹌的朝着後面仰着。
他的反應很快,眼看着要栽倒,急忙側身穩住身體。
可他身子剛一動,一把閃亮的小刀,便抵在他的脖子處。
「不管你是人是鬼,你再敢動一下,我就先把你脖子割開!」
小朵冰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但他卻沒顯出半點懼意,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漠然的朝着他走去,邊走邊說:
「千門八將中,上八將以組局、代局、入局、保局、散局為根。下八將卻是五花八門,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其中一種,便是招魂引魄,裝死賣活。我初六不是初入江湖,你這點伎倆還想在我這裏賣弄?」
說話間,我已經走到他的身前。
一抬手,便摘下了他的禮帽。
月光雖淡,但我還是能看清楚這人的長相。
他六十多歲的模樣,長得卻是一臉周正。
看到他的那一瞬,我第一感覺是在哪裏見過。
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他的右手還插在風衣兜里,我猛的想起了什麼。
把他的手往外一拽,就見他的右手只剩兩根手指,大拇指和小指。
如同一把木梳,把中間的梳齒掰斷,只剩下兩頭一般。
是他?
當初在鵬城,我和西裝林吃車仔面時,遇到的老頭兒。
後來在鳳凰山,他賭場豪賭還曾引起我的注意。
他還曾給司機十萬塊,只是為了讓司機送他回市里。
只是我記得當初在賭場,他並沒出千,我以為他不會。
可剛剛那一手,證明他千術還不錯。
「是你?」
見我想起了他,他頓時哈哈大笑,朗聲說道:
「初六小友,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小友?
裝成我父親來騙我,我和他哪裏有「友」字可談?
「你為什麼要裝成梅洛?」
我盯着他,冷冷的問了一句。
這人又是哈哈一笑,說道:
「人生悲苦,適當一樂。為了報答初六小友當日的半碗車仔面之恩,我便和小友開個小小玩笑」
用這種玩笑來報恩,他說的倒是輕巧。
說話間,他邊抬手想移開小朵的小刀。
「別動!」
小朵呵斥了一聲。
「說吧,你這深更半夜把我叫到這裏,又裝神弄鬼的想做什麼?」
這人依舊一副笑呵呵的樣子,繼續道:
「聽聞初六小友一直想打探梅洛的死因,而我恰恰知道。所以,我特意不遠萬里,來到八荒這蠻荒之地。只是為了把我所知道的,一一講給你聽!」
啊?
我不由的再次打量着這人。
我一直苦苦尋找的因果,竟能在他這裏輕易得到?
「怎麼,不相信我?」
我沒說話,依舊死死的盯着他。
「還是讓你的小朋友,先把刀拿開吧!」
我看向小朵一眼,小朵這才把刀拿開。
他輕輕的活動下脖子,才繼續道:
「這天下知道梅洛死因的,不超過十個人。而我,便是其中之一。初小友,這點你信嗎?」
「我信!」
就從他能知道梅洛和初長風是一個人,就證明他不簡單。
要麼,是早就知道。
要麼,是剛才老賬房那裏得知的。
不管哪一種,都說明他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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