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梅沒說話,侯軍話鋒一轉,又說道:
「本來是應該罰八百的。但初六屬於連續曠工,性質惡劣。所以對他的罰款,也應更重一些。我建議主管和經理,對初六罰款要翻倍。免得其他員工效仿」
翻倍?
人群中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感嘆。
我們服務生一個月工資一千塊。
而侯軍說的翻倍,就要扣掉我一個半月的工資。
幸虧之前,我還有些小積蓄。
否則,我這兩個月,就要吃土喝風了。
換做別人,可能直接選擇辭職不干。
但我依舊沉默,看着窗外。
仿佛現在發生的一切,和我無關。
侯軍說完,再次看向梅姐,恭敬問道:
「梅姐,你看可以嗎?」
蘇梅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看向我的方向,問說:
「初六,你有意見嗎?」
大廳里眾人的目光,再次看向了我。
所有人都以為,我一定會辯解,或者說點什麼。
但我卻淡淡搖頭,說了兩個字:
「沒有!」
昨晚是蘇梅帶我去的賭場,她應該替我解釋,但她故意沒提。
我知道,她還在生氣。
一個地位很高的職業經理。
又生的天香國色,千嬌百媚。
多少男人,把她視為女神。
就是這樣的女人,卻在我面前放下尊嚴,脫下裙子,和我道歉。
但我卻還是拒絕她,讓我做暗燈的請求。
所以,她也不阻攔。
任由侯軍對我發難。
而對侯軍,我更加不在意。
如果把藍道千門比喻成狼群。
那我,一定是想要成為狼王的孤狼。
既然想成為狼王,又怎麼會在意狗崽子的幾聲犬吠呢?
見我說沒意見,侯軍以為我怕了,怕丟了工作。
他更加囂張,用下巴朝我的方向點了點,不屑說道:
「沒意見,現在就把罰款交了吧」
我轉頭看了侯軍一眼,他也正看着我。
目光中有示威,挑釁。
更多的,是一種吃定我的霸道。
我剛要說話。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替他交!」
一句話,惹的在場所有人大吃一驚。
所有目光,都不由的聚攏了過去。
就連蘇梅,也同樣看着。
只是她的眼神,有些嫌棄和厭惡。
說話的人,正是陳曉雪。
陳曉雪似乎也很享受這被眾人矚目的感覺。
她拎着手包,踩着高跟鞋。
黑絲長腿,楊柳細腰。
一步三搖的走到侯軍的面前。
打開手包,快速的從裏面點出一千六,遞給侯軍。
「我替初六交了,一千六,你點一下」
看着陳曉雪。
侯軍的臉色,由驚詫,慢慢變成憤怒。
雖然兩人分了。
但能感覺到,侯軍依然對陳曉雪色心不死。
而作為誰都知道的,他侯軍的前女友。
竟然當眾要給另外一個男人交罰款。
這對他來說,簡直奇恥大辱。
「陳曉雪,你什麼意思?」
陳曉雪倒是很灑脫,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
「沒什麼意思啊,初六賺的少,我幫他交下罰款而已。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幫忙嘛」
陳曉雪的話很聰明。
看熱鬧的人,肯定會暗贊她的大氣。
而對於我來說,等於緩解我當眾尷尬,還送我一個不小的人情。
她知道,這個人情我一定會還。
並且只要還,就一定會加倍。
侯軍氣的嘴唇發抖,臉色泛白。
他回頭瞪着我,問道:
「初六,你這是想當小白臉,花女人錢了?」
小白臉指的是靠着臉蛋,專吃軟飯的男人。
在哈北,這樣的男人一向被人瞧不起。
我沒等開口,就聽陳曉雪冷哼一聲。
「說別人小白臉,花女人錢。侯軍,我的錢你少花了嗎?」
話音一落。
人群中立刻傳出一陣低聲鬨笑。
兩人在一起的事,在洗浴人盡皆知。
陳曉雪表面是技師。
但偶爾也會接幾個皮肉單。
她賺的要比侯軍多不少。
天象的人背後都說,侯軍就是陳曉雪養的小白臉。
本想侮辱我的侯軍,卻把自己侮辱了。
侯軍氣的渾身顫抖。
他甚至握着拳頭,想給陳曉雪一巴掌。
但這是員工例會,他還沒這個膽子。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
一直冷着臉,沒說話的蘇梅忽然看向我,問說:
「初六,你確定要陳曉雪給你交罰款嗎?」
我沒說話,而是從隊列中走了出來。
路過陳曉雪身邊時,我淡淡說道:
「謝了,這錢不用你交!」
接着,我便走到蘇梅面前。
「罰款我自己會交,但蘇經理您欠我的錢,是不是該還一下?」
我的口吻,聽似尊重,實則冷漠。
我話一說完。
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我,一個天象最底層的服務生。
蘇梅,除了老闆,天象她說了算。
而她居然會欠我錢?
這怎麼可能?
就連蘇梅都一臉疑惑的看着我,反問說:
「我欠你什麼錢?」
「昨晚那一萬塊!」
昨天去賭場,是用我的一萬塊買的籌碼。
最後贏的二百萬籌碼,又給了蘇梅。
我們談崩後,那一萬塊也沒再給我。
雖然,這一萬塊是之前蘇梅給我的喜錢。
但既然給了我,那就是我的。
所以,我必須要。
「呦,記性挺好的嘛?」
蘇梅嘲諷的說了一句。
但她還是打開手包,從裏面拿出一沓錢,遞給我,冷冷說道:
「一萬塊,夠了吧?」
看着蘇梅,我並沒有接過這錢,而是慢慢的搖了搖頭。
「不夠!」
我的話,讓蘇梅一怔。
明明是我說的一萬塊,怎麼我忽然又說不夠?
蘇梅的臉色,更加冷冽。
她壓低聲音,口氣生硬的說道:
「初六,你不會還想要昨晚你贏的那些吧?我都說了,昨天不過是個試探你的局而已。並且那個局,也是善意的」
說着,她又狠狠的盯着我,話語間帶着些許威脅。
「初六,人心不足蛇吞象。昨晚那個錢,你就別想了。不然,惹出麻煩,你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或許在蘇梅眼裏。
我不過是個會點千術,但又貪得無厭的人。
我當然不稀罕和她解釋。
「不是這個錢!」
我說道。
「那還有什麼錢?」
蘇梅不解。
我們之間的金錢往來,也不過這兩次而已。
蘇梅實在想不通,她還欠我什麼錢。
「打車錢!從你帶我去那個場子回去的打車錢,我花了八十七。這個錢,應該你出」
蘇梅頓時無語。
我的話,讓她覺得荒唐的可笑。
我可以用一萬籌碼,兩把牌就贏到兩百萬。
也可以揮手之間,便拒絕她百萬年薪的邀請。
但我卻在斤斤計較,和她討要這不起眼的八十幾塊錢。
蘇梅當然不懂。
千門規矩。
是我的,就是我的。
該金主出的,必須金主出。
這並非是我不懂人情世故。
而是老千這行,必須要懂規矩。
否則,任何一個金主,都不會敬你。
只會把你當成一個會點手藝的工具人罷了。
蘇梅從包里拿出一百塊錢,連同之前的一萬塊。
「啪」的一下,拍在我手裏。
「這下夠了吧?對了,還剩下十三塊呢。不過你不用找了,就當給你的小費」
說着,蘇梅氣呼呼的轉身上樓。
也不管還在大廳里站着的,一個個面面相覷的員工。
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他們能猜到,我和蘇梅一定有一種關係。
確切的說,是一種聯繫。
但是一種怎樣的聯繫,他們卻又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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