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的夜晚,老賬房的臉色卻是起伏不定。
他想了好一會兒,忽然轉頭看向了我。
表情一點點的從疑惑,變成了得意的微笑。
「我好像想明白了許多。我要是沒猜錯。初六,你還真可能是梅洛的兒子。你現在是不是也在好奇,霍雨桐和你是什麼關係?對嗎?」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老賬房,雖然他猜到了我心中所想。
這的確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我倒想聽聽老賬房會怎麼說。
只是這次,他不再看我,而是看向了霍雨桐,繼續說道:
「霍小姐,當日你在八荒當眾否認,初六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說你和梅洛的孩子是個女兒,想必這一切,你都是在幫初六轉移風險吧?你這個做母親的,想替他承擔一切,讓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你身上。從而,讓初六躲過風險,也算是你另闢蹊徑。這個想法的確很絕,不愧是千手玉狐。我倒是有幾分佩服了!」
霍雨桐卻是溫婉一笑,淡然說道:
「這不過是你的想法而已,偏要強加在我的身上,那我也沒辦法!」
老賬房緊握着手杖,他笑得更加得意。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一手玩的倒是漂亮。只是可惜,別忘了我老賬房是什麼人。這點伎倆我還是能分析出來的」
說話間,他表情陡然一變。
從剛剛的陰笑,變為陰鷙。
盯着我,他慢聲說道:
「初六,那幅畫就在你那裏吧?」
我搖了搖頭,漠然說道:
「沒有!」
這一次,我沒撒謊。
那幅畫的確不在我手上,而是讓我交給小朵保管了。
老賬房聽着,卻是放聲大笑。笑聲之中充滿了自信與得意。
「能找到主家,這個事兒就不着急了。況且這裏是雲滇,是八荒。只要我想,就沒人可以從容的走出這裏的」
話一說完,他拄着手杖,朝着吉普車的方向走去。
柳雲修厭惡的看了我一眼,忙轉身跟上。
看着車隊緩緩離開,剩下的我們這些人,卻沒人說話了。
霍雨桐則慢悠悠的走到了貨車處,她看着車廂上的木箱。
蔥白如玉的手掌,在木箱上輕輕拂了下,便問賀松柏說:
「賀先生,您早就知道這裏的東西全都是贗品?」
賀松柏有些尷尬,但還是點頭說道:
「梅先生送過來時,他就主動和我說了,這批東西都是假的!」
霍雨桐微微一笑,她的目光在車廂處緩緩移動,同時說道:
「老賬房說的對,我丈夫真的是天生做局人。這種事情,他連我都未曾透露一句。要不是被老賬房識破,我恐怕也要出醜了」
說着,她豁然一笑,轉身便走。
蘇梅站在身後,立刻跟了上去。
路過我身邊時,兩人並沒看我。
我卻忽然開口,說道:
「等一下!」
霍雨桐停住腳步,回頭笑吟吟的看着我。
「初六,怎麼了?」
她的聲音溫柔,溫柔到直抵心扉。
「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你說!」
「我叫初六,我父親叫初長風。他還有個名字,叫梅洛」
話一出口,整個院子便如同死一般的靜寂。
只有夜風吹過,霍雨桐飄然的長髮,隨風輕動。
「老賬房猜的都對,就是不知道霍女士可知道,梅洛還有我這個孩子?」
夜色之中的我,聲音冰冷,目光淡漠。
站在霍雨桐身後的蘇梅,嘴角不由的牽動了下,但隨即恢復了正常。
霍雨桐看着我,目光之中透着幾分憐惜。
她慢慢的伸出手,衝着我臉上便伸了過來。
但我卻朝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她的手。
霍雨桐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她尷尬的看着我。
好一會兒,才幽幽的說道:
「初六,我知道你承受了太多不該你承受的東西。但沒辦法,這就是江湖。成長就要承受代價。還有,這個江湖中的許多事本就有着無數的秘密。如果你想知道答案,也只能靠你自己。沒人能幫你的。就算是我,也一樣無能為力」
霍雨桐的話,讓我心裏更是萬千思緒。
她到底是誰?是不是我的母親?
話一說完,霍雨桐轉過身去,緩緩離開。
走到門口處,她又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滿是憐惜與不舍。
院子裏只剩下我們幾人,我便朝着老吳頭兒走去。
今天的老吳頭兒和種叔太過反常,有些話我還是必須要問的。
此刻的老吳頭兒,正蹲在地上撿着半月紫砂的殘片。
看到我鞋的那一刻,老吳頭兒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句:
「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是走是留,取決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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