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極門掌派弟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低頭瞅躺在地上的兩人,有種腦子被掏空的迷茫。
難道他剛才不小心靈力外溢,把人打倒了?
但他為何一點印象也沒有。
「掌派大師兄。」一位同行的弟子面露不忍:「他們不過十幾歲,你心裏有什麼不快,說他們幾句倒也無礙,動手打人就過了。」
他們雖然面貌看着年輕,但都有上百的年歲。不到二十的人,在修真界年歲過百的人眼裏,只是半大的孩子。
嚇唬逗弄孩子沒問題,但在九天宗里動手打人,打的還是剛拜入師門的半大孩子,這事傳揚出去,誰都會笑話他們。
「我沒」掌派弟子轉身想跟同門解釋,結果每個同門都用「別解釋,我們都看見了」的眼神盯着他,他深吸一口氣:「他們倆是自己摔倒的,你們信他們還是信我?」
「師兄,不必為兩個黃毛孩子置氣。」有弟子出來打圓場:「打就打了,反正也沒其他人看見,我們還是趕緊去設宴堂,萬一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掌派大弟子聽到這話更加生氣,什麼叫打就打了,他分明連對方衣角都沒摸到過!
在這個瞬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越委屈越生氣,抬手就想教訓這兩個裝模作樣的人。
「住手。」一道強大的靈壓襲來,掌派大弟子看清來人,嚇得面色都變了,恭敬向來人行禮:「步仙尊。」
步庭走到玖茴祉猷面前:「兩位小友可還好?」
祉猷睜開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步庭。步庭單手負於身後,衣袍上的法紋閃爍着淡淡流光,他微微垂首,仿若神祇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向花草施捨着他優雅的慈悲。
見祉猷睜開眼看他,他露出一個極淺的微笑。
祉猷扭過頭不說話,把臉朝向躺在他身邊的玖茴。
「晚輩沒有大礙,多謝步仙尊關心。」玖茴捂着胸口勉力坐起身,當着所有人的面吐出一口血,用手背擦嘴角:「傷勢並不嚴重,應該死不了。」
步庭看着她燦若星輝的雙目,有片刻的出神,隨後微微彎腰,向玖茴伸出了手:「可還能站起來?」
這隻手乾淨修長,高深的修為讓他隱藏了所有掌心紋路。這不像是一隻活人的手,更像是用白玉雕琢,精緻高貴又冰冷。
幾乎所有人都愣住,誰也沒有料到,高高在上的九天宗宗主,會彎腰去扶一個摔在地上的小姑娘,就連跟在步庭身後的南碸也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神情。
祉猷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他仿佛沒有看到步庭已經伸出的手,沉默不言地扶着玖茴起身,然後掏出手帕擦去玖茴裙擺上的灰塵。
「晚輩身染塵土,不敢污了仙尊您的手。」玖茴朝步庭歉然一笑。
步庭臉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昨日聽聞你的師父喚你玖茴,不知是哪個玖,哪個茴?」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的玖。」玖茴仰頭對着步庭笑:「茴香豆的茴。」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步庭神情微黯,取出一瓶丹藥遞到玖茴面前:「此藥用於固本培元,好好養傷。」
「謝謝步仙尊。」玖茴朝祉猷眨了眨眼,祉猷伸手接過丹藥,跟着說了一聲謝。
「爾等身為修行之人,不可仗勢欺人,更不該以大欺小。若是仗着有幾分修為恃強凌弱,與邪魔外道又有何異?」步庭轉身看向神極門弟子:「南碸,派人去查神極門近些年事跡,若有傷害無辜之舉,便通曉十大宗門,報至扶光殿,照規處置。」
「是,徒兒領命。」
還要上報到扶光殿?
神極門弟子面色大敗,他們硬着頭皮向步庭求情:「求步仙尊網開一面!」
「莫要害怕。」步庭聲音溫和:「九天宗行事向來公正,若貴宗並未犯下惡行,鄙宗自然會還你們清白。」
掌派大弟子腳下踉蹌,若他們當真清白無瑕,又何必求九天宗網開一面?
可是面對步仙尊平靜得近乎溫和的臉,他們卻不敢多發一言。
掌派大弟子白着臉,掏出兩瓶傷藥以及一袋靈石,走到玖茴面前,忍辱負重地行了一個大禮:「不小心傷到道友,在下心中愧疚萬分。」
早知道九天宗會出來撐腰,他又怎麼會去招惹她?
只希望步仙尊看在他誠懇認錯的份上,放過神極門一次。
「道友言重了。」玖茴瞥着他手裏的賠禮:「使不得,使不得。雖然我受了不輕的內傷,但這賠禮我卻萬萬不敢收下,請道友收回去。」
玖茴推辭不受,掌派大弟子卻不敢真的收回去,他甚至想求着她收下來。
「玖茴姑娘,我們對您也多有冒犯,請您見諒。」其他神極門弟子反應過來,紛紛掏出身上的好東西當賠禮。
「唉,這可真是」玖茴抱着滿懷的賠禮,滿臉為難看向步庭。
步庭微微頷首,玖茴只好勉為其難地收下。
見他終於收下賠禮,神極門弟子再三道歉後,才告罪離開。
在絕對強權之下,再傲慢的人都能變作最守禮的君子。因為他們守的不是禮,而是對強大的畏懼。
「玖茴小友,不如與我們一道去設宴堂?」步庭彎腰撿起地上掉落的一瓶丹藥,放回玖茴懷裏:「請。」
「可是我們還要在此處等朋友,不能與仙尊同行。」玖茴一臉天真地拒絕:「仙尊與南碸道友慢走。」
「既如此便罷了。」步庭往旁邊草叢看了一眼,面上並未不快。他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看玖茴:「玖茴姑娘,可知木棲?」
「嗯?」玖茴茫然回視:「什麼?」
「一位故人。」步庭見玖茴懵懂無知的模樣,抬頭望向鎮妖獄的方向。
「您在找她?」玖茴低下頭整理懷裏的賠禮:「要不以後我多幫您問問?」
「她已魂歸天地,無處可尋。」步庭緩緩閉眼:「五百載過去,恐怕世間已無人再記得她的名字。」
「仙尊,請您您節哀。」玖茴小心翼翼地行禮,似乎怕自己說錯話引得步庭更加難過。
聽了玖茴的話,步庭苦澀一笑,轉身緩緩走遠,背影寂寥無比。
祉猷抬頭看着步庭離開的方向,眼瞳黑沉如夜。
「你一半,我一半。」玖茴把東西分好,見祉猷盯着步庭仙尊背影看,在他耳邊小聲道:「是不是覺得步庭仙尊仙氣飄飄,優雅出塵?」
祉猷扭頭看她。
玖茴把一半賠禮塞他懷裏:「人家只是看着年輕,實際上已經年近七百歲,又是大乘滿階修為,養出這一身氣度很正常。」
「你為何知道他年近七百歲?」
「宗門藏書閣里對十大宗門宗主的記錄,你是一點都不看的?」玖茴痛心疾首:「祉猷,這麼重要的記錄,你怎麼能不看?」
祉猷:「」
玖茴從他懷裏拿走兩瓶丹藥,又拿走一袋靈石,理直氣壯道:「這是對你出門前不仔細了解各大宗門的處罰。」
祉猷:「」
他還什麼都沒說。
玖茴在腳邊撿起一粒石頭,往旁邊草叢一扔:「還不出來?」
「玖茴仙子。」陶二從草叢裏鑽出來,他臉上掛着討好的笑擠到玖茴面前:「您怎麼知道我躲在裏面?」
「就你那鍊氣初階的修為,誰都知道蹲了個人在草叢裏。」玖茴朝他挑眉:「怎麼就你一個人?」
「家父家兄會與玉仙尊同行,我就來找您跟祉猷仙長了。」陶二陪着笑:「別人只知道草叢裏躲了人,不像您知道躲的人是我,還是仙子您最厲害。」
瘋狂扭曲熊孩子與拍馬屁狂魔之間的距離其實很近,近得只需要揍他一頓。
「快走,快走。」玖茴望了眼天色:「吃席去!」
陶二趕緊跟上:「仙子,您說步仙尊口中的木棲是誰?他為什麼會問你知不知道這個人?」
「我不知道木棲是誰,但我知道他為什麼會問我。」玖茴停下腳步,轉身看跟在她身後的兩個男人,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臉。
「有些男人嘛,看到年輕鮮活美好的女孩子,便開始懷念曾經給他帶來美好回憶的姑娘,而且這個姑娘肯定是在最好的年華離開他或是與他分別。」玖茴笑,「他們懷念的哪裏是那位姑娘,而是他們回不去的美好昨日。」
「原來是這樣。」陶二恍然大悟:「這麼看來,說不定那位木棲姑娘與步仙尊有一場纏綿悱惻的過去。」
「可是」陶二再度疑惑:「您怎麼肯定木棲是姑娘,而不是一位男故友?」
「那他就該問祉猷而不是問我。」玖茴指着自己的臉:「我的臉很像男人?!」
「不像不像,仙子您色若春曉,眼勝星月,怎麼可能像男人。」陶二猛地搖頭,十分有求生欲。
「我知道。」許久沒開口的祉猷突然道:「木棲就是那個引得步庭與秋華反目成仇的妖女。」
玖茴捂住耳朵,往旁邊挪了兩步:「這不是我說的,我什麼都沒聽見。」
陶二也跟着捂住耳朵:「也不是我說的,我也沒聽見。」
兩人齊齊望向祉猷,眼神恍若在看一名勇士。
站在在九天宗的地界,直呼兩位修為最高深的仙尊大名,還敢提這段誰都不敢在明面上講的前塵往事,祉猷郎君,你是修真界真正的王者。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誰能膽大得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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