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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折夏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挪步挪過去了。
她低垂着的,略顯侷促的手似乎在慌亂間碰到了遲曜的手背。
她對拍照最後的印象,是遲曜向她靠近了點,然後他的手在攝影師的指導下抬起來繞到了她身後。
「咔嚓」過後,畫面定格。
店主用的相機是拍立得,一共給兩人拍了兩張。
因為林折夏姿勢比較僵硬,沒怎麼換動作,所以連着兩張拍出來效果都是一樣的,只有細微的差別。
照片上,漆黑的夜晚被無數燈光點亮,背景里有很多模糊的經過的人影,畫面中央穿白色外套的女生拿着棉花糖,呆呆地正視鏡頭。而她邊上的人眼神向下,個子比她高出一大截,做了一個微微側頭往斜下方看她的動作,頜線和脖頸線條過於優越,姿勢凹得很有鬆弛感。
兩張照片細微的差別在於,遲曜繞在她身後的手在她腦袋上作了兩個相似的動作。
他比了一個「耶」。
這個「耶」因為舉在她頭上,所以看起來就像一隻單獨的兔耳朵。
另一張上,他手指微曲,「耶」也跟着彎下來,像兔耳朵垂了下來似的。
林折夏拿到照片之後就拉着遲曜遠離那個攤位。
平復心情後,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這可能就是個普通的動作,於是問:「你這比劃的什麼啊。」
遲曜:「不明顯嗎。」
「?」
「兔耳朵。」
「」
還真的是兔耳朵。
林折夏略過這個話題,又問:「你要照片嗎?」
遲曜聲音涼涼的:「工具人連勞務費都沒有麼。」
林折夏:「那你先選還是我先選?」
遲曜說:「隨便。」
林折夏毫不客氣:「我先選了。」
她拿着兩張照片細細比對,兩張照片上遲曜都很好看,她都很呆,讓她難以抉擇。
最後她把兩張照片打亂,閉着眼抽了一張。
抽中的是那張垂下來的兔耳朵,少年微曲的手指顯得整個姿勢變得有些可愛。
「」她忍不住說,「為什麼你那麼上鏡。」
遲曜從她手裏抽走另一張,說:「我長得好看。」
很不要臉。
也很無法反駁。
集市差不多都逛完之後,幾個人打算早點回去,畢竟走夜路不太方便。
「十點了,」陳琳說,「再晚我媽得罵我了。」
唐書萱:「我也是,我媽剛給我打電話。」
徐庭表示:「那我送你們吧,咱仨一塊兒打車。」
說話間,唐書萱挨着林折夏等車。
她發現林折夏還在看那張拍立得,發覺她還介意剛才的事,在她耳邊勸道:「沒事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啦,你今天怎麼有點緊張兮兮,真的只是拍張合影而已,以你和遲曜的關係,誰都不會多想的。」
「你和遲曜是什麼關係,那可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關係,你們是最好的兄弟——就是你明天出去拿着照片說這是你和遲曜的情侶照,都沒人會當真。放寬心。」
林折夏沒說話。
捏着照片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些。
唐書萱說完,看向馬路:「車來了,我們先走啦,拜拜。」
林折夏放下照片,沖她揮了揮手:「明天見。」
-
或許是因為拍照的緣故。
回去的一路上,林折夏和遲曜也沒怎麼多說話。
「我有點玩累了。」
走到單元樓門口,林折夏把照片揣進兜里,指了指門:「我先上去了。」
她想了想又說:「這張照片我會好好保存的。」
遲曜跟她揮手時晃了下手裏的照片:「保存倒不用,直接貼起來吧。」他漫不經心地想了想,「就貼你書桌前面。」
林折夏:「?」
遲曜:「方便你每天抬頭瞻仰一遍我的容顏。」
林折夏:「勸你別得寸進尺。」
她回到家,魏平還在加班,於是她和林荷聊起今天在集市上發生的事。
林荷一邊剝瓜子一邊說:「那你那棉花糖吃完沒。」
林折夏:「小荷,我說那麼多,你最關心的就是棉花糖?」
她又說,「吃完了,齁死我了。」
林折夏把集市上那些好吃的說完,攥緊衣兜里的照片,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忽然說:「媽。」
林荷看着電視,手裏剝瓜子的動作沒停:「怎麼了?」
林折夏:「其實今天集市上還發生了一件事。」
林荷一邊看電視一邊聽着。
「我們本來想拍照,結果沒搞清楚,沒想到那是家情侶照相館,」林折夏說這話時,衝動又忐忑地仔細留意林荷的表情,「我就拉着遲曜跟我一起拍了。」
電視上,主人公正在吵架,林荷看得津津有味。
表情絲毫沒有因為她說的話而有任何波動。
林折夏重複:「我和遲曜,不小心,拍了情、侶、照。」
林荷:「聽見了,我又不聾。」
「」
林荷不解:「那怎麼了,不就拍張照嗎。」
「你們是情侶嗎?」林荷又問。
「不是。」林折夏悶悶地回答。
「那不就完了,」林荷說着,「要我說這攤販也是奇怪,拍個照還有條件,這不是自己趕客麼——」
林折夏說這事的時候,其實是一種自暴自棄的態度。
她寧願冒着被猜忌的風險,寧願林荷罵她一頓。
但是都沒有。
林荷和其他人一樣,和唐書萱、徐庭他們一樣,根本不會懷疑她和遲曜之間的關係。
林荷沒把一張普通的合影放在心上,她催促:「你快去洗澡吧,早點休息,對了,你作業是不是還沒寫完?」
-
林折夏洗完澡,一道數學題算半天沒算出來。
她合上數學練習冊,把那張照片攤在桌上,用黑色水筆在照片背面鄭重其事地寫下了今天的日期。
她看了一會兒後,又把照片夾進那本存放許願卡的童話書里。
-
入秋後,高二上學期即將進入期末。
他們高二的課程安排很繁重,一整年不僅要學高二的內容,高三的內容也要學完一半,以便給高三留下充裕的總複習和模擬高考的時間。
林折夏高一的時候成績還算可以,到了高二,開始有點偏科,尤其是數學,越往後深入,她的考試成績越不理想。
立體幾何,函數,這些都是她的弱項。
有時候遲曜給她講過的題,換一下條件,她就又容易出錯。
期末考考了三天。
她可能和期末考有仇,這次考試和去年冬天那次考試一樣,她考前也感冒了。
林折夏考完數學就覺得要遭。
最後大題,她空了兩道。
陳琳:「同桌,你臉色不太好。」
林折夏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說:「我可能考砸了。」
陳琳:「這次數學題目很難,估計平均分也不會太高,你別太擔心。想想明天開始就要放寒假了,開心一點。」
林折夏沒再說話。
到快放學的時候,遲曜給她發了條消息。
遲某:晚上老劉有事找我
遲某:等我一會兒
林折夏看着這個「遲某」,回了句:知道了。
「對了,」陳琳偷偷湊過來,小聲說,「你還記得遲曜之前去參加物理競賽的時候,流傳過的八卦嗎。」
因為感冒,林折夏腦子轉彎的速度都變慢了:「什麼?」
陳琳:「就是說有人表白那個,當初不知道是誰,最近有人說是已經轉學轉走的沈珊珊。」
陳琳不愧是在八卦界走南闖北的人,時刻掌握第一手資訊:「沈珊珊和遲曜表白,遲曜沒和你說嗎?」
林折夏沒回答她的問題,她打起精神,反問:「你怎麼知道的?」
陳琳說:「學校論壇。」
「不過我沒有參與,我已經很久不在網上隨意發表言論了,就是很多人都在議論,我就上去看了眼。」
陳琳說完,又去忙其他的事情。
很快打鈴下課。
所有人揣着假期作業往外跑,迎接假期,沒多久教室里的人就走得只剩下兩名值日生了。
林折夏一邊等遲曜,一邊點開學校論壇。
遲曜這個人的熱度一直只增不減。
所以根本不需要她往下翻找,一眼就能看到新增的討論帖。
只不過這次因為內容原因,帖子名字里沒有帶上兩個人的大名。
取而代之的是兩人的首字母代號:「sss」,「cy」。
11l:[沈珊珊啊,好像二班的人說過,她初中就和遲曜一個學校。]
12l:[所以是暗戀多年?]
13l:[還有點好磕畢竟競賽隊裏,就她一個女生,也就她一個二班的。]
14l:[確實,挺般配的,兩個人成績也都很好。]
林折夏往下看。
意外在滿屏評論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52l:[遲曜不是和七班林折夏走得很近麼?]
在看到自己名字和遲曜共同出現的那刻,林折夏心跳漏了一拍。
她滑動了下屏幕。
切到下一頁。
53l:[想多了,他倆是髮小。]
54l:[是啊,剛開學就有人討論過了。這種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都認識那麼多年了。]
55l:[竹馬打不過天降這句話不是沒道理的,反過來,青梅也一樣。]
56l:[別說在一起了,要是一個我認識那麼多年的髮小喜歡我,我尬都能尬死。]
57l:[不過沈珊珊也不是天降吧,看樣子表白沒成功,而且都已經轉學了]
關於她的討論沒幾條。
很快又轉回到沈珊珊身上。
林折夏想,那天競賽隊裏,沈珊珊支走的人不止徐庭一個,應該是其他人猜到情況,不小心傳了出去。
等她看完帖子,抬起頭,教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了。
連值日生都走了。
她看着空蕩蕩的教室,感冒引起的鼻酸忽然間加劇。
桌上的手機又亮了下。
遲某:我過來了
林折夏沒有回覆。
她想到那天給遲曜改備註的時候,她最後也只能偷偷改成「遲某」。
因為這個「遲某」,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什麼意思。
就算不小心被人看到,也不容易被發現。
遲曜出現在七班門口的時候,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他剛要說「走了」,走近後,看到林折夏眨了眨眼睛,眼淚就毫無徵兆地從眼眶裏落下來。
遲曜愣了下,再開口的時候語調放輕許多:「怎麼哭了。」
林折夏說話時帶着明顯的鼻音:「我沒哭,我就是感冒太難受。」
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應該是甜蜜的。
林折夏不否認這點。
但是她的那份甜蜜好像轉瞬即逝。
「鼻子酸,」她整個人很不明顯地因為抽泣而發抖,「眼睛也酸。」
她真的不想哭的。
可是第一滴眼淚不受控制落下之後,之後就不由她控制了。
她眼淚像止不住似的往外冒:「而且我數學也考砸了。」
「我空了兩道大題。」
「兩道,一道十二分,兩道就是二十四。」
「我可能要不及格了。」
她越說,整個人抖得越明顯,眼尾泛着紅:「我為什麼空了兩題,這兩題我複習的時候明明複習過了。」
「為什麼寫不出,為什麼考試的時候忘了」
遲曜站在她課桌前,伸手從別人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彎下腰靠近她。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
他幾乎是湊在她面前,給她擦眼淚。
紙巾像他的動作一樣輕。
「別哭了,」他說,「哪兩題空了。」
林折夏眼前一片朦朧:「倒數最後一題。」
遲曜「嗯」了一聲,問:「還有呢。」
林折夏:「還有倒數第三題。」
林折夏眼淚被擦乾,眼前漸漸清晰起來。
她清楚看到遲曜身上那件校服,彎下腰後湊得極近的臉,仿佛被加深勾勒過的眉眼,低垂的眼眸,還有落在她臉上的很深的眼神。
「我回去給你講。」
他說,「下次就不會再錯了,行不行。」
林折夏點了點頭。
同時,她無比清晰地認識到。
他們之間認識的時間太過漫長。漫長到,任何人都不會往那方面去想。
他們之間的距離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近,卻是離『喜歡』這個詞最遠的距離。
遲曜見她不哭了,把紙巾塞到她手裏,又問:「東西收拾了麼。」
林折夏搖搖頭:「還沒有。」
「哭完就坐邊上去。」
等她挪到陳琳的位置上之後,遲曜開始幫她收拾書包,一邊收一邊問她:「這個帶不帶,這個呢,都拿上了,還有什麼。」
林折夏指指桌肚:「還有一套數學卷子。」
落日餘暉從教室窗戶灑進來,灑在兩人身上。
這個畫面很熟悉。
林折夏想起來好像很小的時候,也有過這麼一次。
她因為上課和同桌聊天被老師叫去辦公室罵了一頓,從老師辦公室哭着出來的時候,看到遲曜在空無一人的教室等她,一邊等,一邊在給她收文具盒。
年幼時的畫面和現在的畫面逐漸重疊在一起。
林折夏忽然叫了他一聲:「遲曜。」
遲曜正蹲着,收筆袋的手頓住,喉嚨微動:「還有什麼沒拿?」
「沒有了,」因為剛哭過,林折夏聲音還有點啞,說,「我就隨便叫叫你。」
十七歲的林折夏,有了一個喜歡的人。
只是這個年紀太過稚嫩,暫時還很難去安放那份喜歡。
並且比起十七歲這個年紀,對她來說更困難的是她喜歡上的這個人,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最好的朋友。
是一個她不可以出任何差池,不可以失去,也絕對不可以喜歡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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