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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在養病, 所以蘇芩被禁止出門。
青山應陸霽斐的要求, 在帳篷內砌了一堵牆。這牆未全封,中間固定, 兩旁可轉,十分隱蔽。
裏間榻上,蘇芩盤腿裹着被褥,正在跟陸霽斐玩葉子戲。
所謂葉子戲, 其實只是一種紙牌遊戲。因為紙牌大小只有樹葉那麼大,所以被稱為葉子戲。
葉子戲的玩法是依次抓牌, 牌面大的可以捉牌面小的。牌未出時,反扣為暗牌;出葉子後,一律仰放, 斗者可從明牌去推算對方未出之暗牌, 以施競技。
蘇芩托着下顎,一本正經的算牌, 那張小臉憋得通紅, 絞盡腦汁。原因無它, 只因為蘇芩輸了, 要吃一勺藥, 她已經連輸五局,若是再輸下去, 那碗藥勢必都要被灌進她的肚子裏頭去。
「姑娘, 奴婢給您做了盅冰糖銀耳雪梨羹。」綠蕪捧一小捧盒, 轉過那牆進來, 將手裏的冰糖銀耳雪梨羹放到榻旁。
蘇芩聞到那股子甜膩的香味,趕緊吃一口冰糖銀耳雪梨羹壓壓驚。
「我這嘴巴裏頭都要被這苦藥折磨的吐了。」吃下一口冰糖銀耳雪梨羹,蘇芩噘着小嘴賣慘,一雙水霧霧的大眼睛直往陸霽斐那處瞥。
男人慢條斯理的叩了叩案面,翻開最後一張牌,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留。
「輸了,吃藥。」
蘇芩氣鼓鼓的氣成河豚。「你怎麼總是贏?你肯定是作弊了。」
蘇芩開始鬧起了小脾氣,她推開身上的被褥起身,赤腳踩過案面。陸霽斐原本撩袍坐在榻上,被小姑娘一擠,靠到了榻旁。後背處墊着的那個石青緞面枕,也被壓的變了形。
蘇芩蹲在榻上,擠到陸霽斐面前。小姑娘青絲未梳,黑油長發柔軟的披散下來,一雙白玉足踩在陸霽斐細滑的寬袍上,身上帶着青澀藥味。她微微仰頭,露出那張尖細小臉,前些日子養出來的肉又沒了。
纖細身子上披一件杏粉色襖裙,松垮垮的繫着腰帶,斜露出半邊香肩,勒着紅色小衣系帶,嵌在粉白玉膚上,紅的扎眼。那股子弱柳如風之態,隱顯幾分西施病美。
「你藏哪了?」蘇芩噘着嘴,往陸霽斐的寬袖裏頭鑽。
男人伸手,掐着人的後領子把人揪出來,然後按到案面上。
「啊,哎……」案面上還置着葉子牌,蘇芩被男人按上去,咯的屁股疼,一陣「哎哎」叫喚,卻沒惹得男人同情,反而被按的更結實。
「吃藥。」陸霽斐面無表情的吐出兩個字。
綠蕪趕緊將藥碗端過來,舀了一勺遞到蘇芩嘴邊,哄道:「姑娘,這是最後一口了。」
榻旁置着個小爐,那藥被小火熬着,溫在罐子裏頭,所以直到現在,這藥還是溫口的。
蘇芩動了動身子,被陸霽斐斜睨一眼。
她噘嘴,聲音嗡嗡的帶着小鼻音,「吃就吃。」
綠蕪趁機遞過去,蘇芩張嘴吞下去。
男人鬆開蘇芩,卻不防小姑娘猛地朝前撲,直接就把他給壓倒在了榻上。
細薄唇上覆上兩瓣沾着濡濕藥香的粉唇,那粉唇伸出小舌,順着男人的唇縫往裏鑽。男人毫無反抗之力的任其破開,灌進去一口藥。
「苦不苦?」蘇芩貼着陸霽斐的唇,聲音軟綿綿的帶着氣憤,顯然的心存報復才會做出這種事來。只可惜,在蘇芩看來是報復的事,對於陸霽斐來說,卻是十足享受。
這可是頭一次,這般主動。
男人舔了舔唇,舌尖卷着銀絲,聲音暗啞道:「很甜。」
蘇芩突然意識到自個兒做了什麼事,霎時紅了臉,趕緊撇開頭,卻看到一旁低着頭,端着藥碗,滿臉燥紅站在一旁的綠蕪。
裏間內有一瞬沉靜,蘇芩還壓在陸霽斐身上。
男人癱在那裏,一副任由蹂.躪的模樣,那細薄涼唇被啃的通紅,濕漉漉的沾着灰褐色的藥汁。
合浦珠簾一陣亂撞,打破了裏間內的沉靜。紅拂突然進來,氣鼓鼓的瞪着一雙眼,也不知在鬧什麼脾氣。
綠蕪紅着臉,看她一眼,趕緊放下藥碗,兩個丫鬟齊齊出去。
「大爺和姑娘都在裏頭呢,你鬧這臉是給誰看呢?」綠蕪伸手擰了一把紅拂的臉。
紅拂氣的跺腳,「你不知道,我方才出去打水,聽到那些閒言碎語的東西編排咱們姑娘說:就是個狐媚坯子,待陸首輔娶了鳳陽縣主,哪裏還有這狐媚坯子的事。」
紅拂學的有模有樣,那掐腰擰眉的,被綠蕪趕緊捂住了嘴。
「你胡言什麼呢?咱家大爺什麼時候說要娶那鳳陽縣主了?」綠蕪斥道。
紅拂紅了眼,又氣又急,「不是我說的,是外頭那些人傳的有模有樣,我這才急忙忙的回來想告訴姑娘。」卻不防那流言的正主正坐在裏頭跟自家姑娘玩葉子牌呢。
「這事先不急。」綠蕪拉着紅拂再走遠些,看到立在帳篷門口的青山,走上前去,道:「青山哥哥。」
「哎呦,綠蕪妹妹。」青山慌忙作揖,笑眯眯道:「可是裏頭主子們有吩咐?」
「這倒是沒什麼吩咐,只是有一事,想問問青山哥哥。」
「綠蕪妹妹儘管說,只要是哥哥能辦到的,絕對不推辭。」
兩人一口一個妹妹哥哥的,但心裏是什麼想法,只有自己知道。
「聽說這項城有個鳳陽縣主,年方十二,青山哥哥可聽說過?」
「這個自然知道。」青山點頭,雙眸一轉就知道綠蕪想要問什麼事。只是這主子的事,哪裏是他這個奴才能置喙的。
「綠蕪妹妹,這事呀,我們做奴才的,哪裏能知道主子的想法。但是依着我看,咱家爺對小主子呀,那是千百個好,綠蕪妹妹和紅拂妹妹自不必擔憂。」
這番話,說了等於沒說。
綠蕪笑一聲,拉着紅拂去了。
「綠蕪,按照青山的說法,外頭那些話都是傳聞了?」紅拂被青山繞的一個頭兩個大。
「那可未必。」綠蕪蹙眉,「這青山是個人精,話說了等於沒說。但就衝着他不肯將這話說死來看,這事還真吃不准。」一開始聽到紅拂的話,綠蕪是不信的。但現在問了青山,綠蕪卻覺得,她竟有些吃不准這事了。
畢竟自家爺貴為首輔,這馬上過了年,就是二十四了。二十四的年紀尚未娶妻,只她家姑娘一個,甚至連另外一個通房丫鬟、姨娘之類的都沒有,本就讓人覺得奇怪,如今突兀傳出來說要娶鳳陽縣主,卻反而沒那麼怪異了。
畢竟陸霽斐雖是首輔,但眾所周知其後勢不足,若能娶得鳳陽縣主,勢必如虎添翼,而翱翔四海。
這種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
掌燈時分,雪未停。
蘇芩坐在榻上,面前站着綠蕪和紅拂。
「姑娘,就是這事,現在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綠蕪偷覷一眼蘇芩,見人面不改色的坐在那裏,忍不住道:「姑娘,奴婢去試探了下青山,那個人精根本就不說實話。」
「哦。」蘇芩點頭,「那鳳陽縣主如今,才十二吧?」人都還沒長開呢,這廝就想着要去摘果子了?
蘇芩絞着一雙小嫩手,想起今天白日裏陪着她坐在這處玩了一下午葉子牌,就為了讓她吃口藥的男人,心中又氣又惱。
對你好的時候,肯花那麼久來哄你吃藥,這說不要你,就不要你了,她倒是要看看,那鳳陽縣主到底是怎樣一個小美人,還能將他的魂給勾去了不成?蘇芩伸手,往嘴裏塞了個蜜餞。
白嫩面頰鼓起,靠在茶案上,身子微斜,襯出身段,襯在一側琉璃燈下,精緻粉嫩。
「奴婢聽說是先訂親,待過了及笄年歲再嫁。」
蘇芩暗忖:都傳的這般有鼻子有眼了。
「蘇姨娘可在?」突然,外頭傳來老婆子的高呼聲。綠蕪打了合浦珠簾,推開牆出去。
那原本站在牆邊左顧右盼的老婆子被唬了一跳,直愣愣的盯着從牆後出來的綠蕪瞪眼,生恐是自個兒見鬼了。
外間只掛一盞紅紗籠燈,燈光較暗,晃晃悠悠的打着轉。綠蕪站在背光處,身形纖細窈窕,着一身襖裙,勒着細腰,聲音飄忽,「誰家的婆子?這樣大呼小叫的擾人清淨?」
老婆子大着膽子往下一看,有影子。
「我,我是鳳陽縣主派來尋蘇姨娘的……」原本趾高氣昂的老婆子哆嗦着嗓子,整個人都在抖。
「鳳陽縣主?」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勞煩媽媽等等。」話罷,綠蕪推了牆,重新進裏間。
那老婆子站在原處,猶豫着上前一步,伸手觸了觸牆,正欲推,裏頭卻已經打開了,步出一個女子的身影來。穿杏粉色收腰襖裙,外罩一件緞面銀紅色大氅。耳邊低掛一對珍珠墜子,雪帽半垂,露出斜髻,上戴半邊雙頭鸞釵。
粉妝玉琢,鴉寰楚腰,檀口生香,裊娜風流。
老婆子自詡見過大世面,但卻從未看到過這樣的女子。既妖嬈嫵媚,透着玉色風情,又純稚乾淨,澄澈如流泉。
「怎生的這般標緻?」老婆子脫口而出。
綠蕪伸手替蘇芩戴上雪帽,已習慣了旁人的目光。只道:「勞煩媽媽帶路。」
老婆子回神,趕緊低頭,不敢再看,領着人帶路。
外頭風雪大,綠蕪和紅拂生恐人再吹了風,便一邊一個的替蘇芩擋雪。蘇芩抱着懷裏的手爐,前頭的老婆子提着燈籠,身旁「呼啦啦」的有白雪落葉捲起來,吹迷了眼。
「姑娘,到了。」
蘇芩進帳,裏頭燒着炭盆,隱約能看到羅帳內坐着一個女子身形。綠蕪和紅拂被趕到了外頭,帳篷里只鳳陽縣主和蘇芩兩人。
蘇芩蹙眉,站在那裏取下頭上的雪帽,整理了一番衣冠。
羅帳內的人影動了動,卻並不說話。
蘇芩上前邁一步,那裏頭的人突然道:「站住。」聲音純稚,帶着童音。
蘇芩立在那裏,暗眯了眯眼。
帳篷內只點一盞琉璃燈,昏暗暗的看不真切。
「今次請蘇姨娘來,是想看看這名動皇城的蘇三是何模樣。今日一瞧,也不過如此。」羅帳內的鳳陽縣主年紀雖小,但說話的氣勢卻很足,咄咄逼人的透着股銳氣。
蘇芩抿唇笑了笑,並未搭話。
鳳陽縣主又道:「父王已在與陸首輔商議本縣主的親事。陸首輔人中龍鳳,本縣主沒什麼要求,只要陸首輔將蘇姨娘遣送回去,本縣主便答應這門親事。」
用一個毫無勢力的姨娘換一個項城的縣主,任憑誰都會選鳳陽縣主。
「本縣主覺得,蘇姨娘還是自個兒識相些,自行打包回去吧。不然到時候,丟的可不只是臉面。」
蘇芩踩着腳上的海棠屐,慢悠悠的往前挪一步。那聲音清脆的敲在地上,惹得羅帳內的人影一顫。
蘇芩臉上笑意更甚,她聲音細軟的開口道:「縣主既然這般有把握,那為何又要忌諱我區區一個姨娘呢?還特特差了老婆子來請。」
蘇芩每說一句話,便往前邁一步。她不顧鳳陽縣主那聲嘶力竭的警告聲,直走到羅帳前,猛地一下掀開帘子。
鳳陽縣主穿着妝花袍子,身形瘦弱的坐在榻上,髻上戴着一頂金步搖,金葉猛烈搖晃着,發出清靈空響,完全顯示出了此刻鳳陽縣主激烈的心緒。
蘇芩還沒看清楚那鳳陽縣主的臉,只一味嗤笑道:「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還敢跟她搶男人,長胸了嗎你就搶!
「阿鳳?」蘇芩蹙眉,伸手一把掐住那鳳陽縣主的臉,左掰掰,右摸摸。
「泥,放搜……」鳳陽縣主被蘇芩擠着臉,使勁掙扎,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蘇芩放開手,看向面前的鳳陽縣主。
鳳陽縣主捂着臉,怒盯住蘇芩。這個女人真是太粗魯了。
「阿鳳,真是你呀?裝神弄鬼的做什麼呢?」蘇芩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阿鳳的腦袋。
阿鳳一瞪眼,「蘇姨娘,你在渾說什麼?本縣主今日可是頭次見你。」
「哦。」蘇芩一點頭,提裙坐下。
鳳陽縣主被迫讓了半張榻。
「阿鳳呀,上次廣西郡邑一別,你怎麼到項城來當鳳陽縣主了?」
「我本來就是縣主!」阿鳳氣呼呼道:「蘇姨娘,你怎麼這麼不知規矩?你該喚我縣主才是。」
「哦。」蘇芩點頭,滿面笑意的道:「知道了,阿鳳。」
阿鳳一噎,突然梗直脖子道:「蘇姨娘,本縣主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父王已在與陸首輔商議本縣主的親事,蘇姨娘可要早做打算。」
「打算?」蘇芩一轉眼珠子,「那我今晚就回去,將那人閹了,這樣你就不用嫁,我也就不用愁了,好不好?」
阿鳳驚恐萬分的看向蘇芩,直覺這人瘋了。
外頭,傳來綠蕪驚懼的急喚聲,「大爺。」
蘇芩身子一僵,立即怒斥鳳陽縣主,「縣主你小小年紀,心思為何如此歹毒?你就算嫉妒我與少恭哥哥伉儷情深,也不能如此作賤他呀!」說完,抽抽噎噎的掩面抽泣。
鳳陽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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