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藤井樹此前只從桃乃木映子口中寥寥聽到幾句有關遺囑的事,具體的內容知之甚少。
父親的葬禮是桃乃木映子辦的,家中的經濟大權也一直由她牢牢掌握。藤井樹理所當然的認為桃乃木映子就是藤井宅的家主。
更何況,他們兩人幾個月都說不上一句話,慢慢的自然也就淡化了遺囑的存在感。
舊事重提。還是從父親委託的律師口中。
藤井樹目光中閃過一絲認真,捏住A4紙的一角,定睛看了起來。
當看到父親臨終託孤,把他託付給桃乃木映子照顧時,他表情看不到一絲變化。
緊接着,目光下移。
划過父親把遺產交給桃乃木映子打理的那部分。
藤井樹眉頭一挑,但是並沒有說什麼。
「呵——」
一直到最後房子對半分,家產如數歸還,藤井樹才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他的視線瞥向玄關口低着腦袋,噤若寒蟬的清水愛衣,心中已然明了。
藤井樹的表情變化都被新城父女看在眼裏。
站在藤井樹的角度,他們本以為眼前這位少年會因被侵佔家產而怒火中燒,暴跳如雷。
可對方僅僅只是微笑了一下,緊接着表情重新歸於平靜。
善於隱藏情緒的人才是最不好惹的人。從業多年的新城律師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直接把讓女兒歷練的想法拋在腦後,臉色凝重地從公文包里掏出了幾張文件紙。
「藤井先生,我們已經收集了不少證據,並且承諾為您爭取到最低五千萬円的家產!」
新城律師一張嚴肅板正的臉頗有信服力地說道。
「五千萬嗎?」藤井樹略微思索了下。
「不知道兩位的律師費是按百分比抽成,還是」
藤井樹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旁急急躁躁的新城茉莉打斷。
「藤井先生,律師費方面您不用擔心。」
「您的父親生前已經替您支付過了。」
錢什麼的,新城茉莉不是特別在乎,她現在只想做出一點成績,給桃乃木映子那個自大的女人一點顏色看看!
「藤井先生,正如吾女所說的那般,我們不會索取任何的律師費。」新城律師也開了口。
「這個案子畢竟橫跨了好幾年,在卷宗里躺了好幾年,我們新城律師事務所當前只想早點了結。」
「同時,成功幫委託人追回五千萬的遺產,這也是對我們能力的證明。」
他語氣鄭重,比女兒新城茉莉官方的多得多。
「如果桃乃木阿姨掏不出五千萬呢?」藤井樹並沒有因不用支付律師費而竊喜,而是耐心地問道。
「那桃乃木映子小姐就有私吞您家產的嫌疑,您完全可以向法院起訴她。」
新城律師又拿出了一張打印好的A4紙。
「我們已經幫您擬好了訴訟。」
「這麼專業?」
藤井樹在心中訝異了一下。
「看來是有備而來」
「侵佔他人財產,如果情節嚴重,處兩年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新城律師十分專業地解釋道。
「嗡——」
玄關口站着的清水愛衣在聽到這麼高的刑量時,腦袋缺氧,整個人幾乎麻木了。
「辛苦兩位這麼遠過來告知我這些。」藤井樹微微朝新城父女倆鞠了一躬。
「桃乃木映子畢竟是和我同住於一個屋檐之下,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的阿姨。」
「請容我同她好好談一談。」
「如果她拒絕歸還,到時候我再拿起法律的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藤井樹的眼睛就像不遠處隅田川平靜的河面,完全看不到一絲波瀾。
他的說詞滴水不漏,於情於理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桃乃木映子感情有多深厚,一時間接受不了被阿姨背刺的現實呢。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如果桃乃木映子小姐願意如數歸還家產,那自然皆大歡喜,也省去了我們事務所的許多時間和精力。」
新城律師重新合上公文包,和女兒新城茉莉一起出了藤井宅的大門。
「兩位慢走,恕我不能遠送。」
聽到背後少年不帶有一絲感情的聲音,新城律師那張嚴肅的臉,罕見地皺了皺眉頭。
「我們的委託人藤井樹先生似乎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或許不用我們提交訴訟,桃乃木映子小姐就有不小苦頭吃了。」
「爸爸,為什麼會這樣說?」新城茉莉聞言則不以為然。
如果桃乃木映子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想歸還家產,剛才那位少年難道能拿刀她脖子上,逼迫對方不成?
到時候還不是得求到他們事務所這裏幫忙打官司。
新城律師搖了搖頭,沒有解釋的意思,邁着步子繼續往前走。
方才的念頭難以形容,卻又無比強烈。因為這是新城律師從業十幾年來,閱人無數的直覺。
藤井宅這邊。
「砰。」
房門被輕輕合上,力道不大,卻狠狠砸在了清水愛衣的心房。
「不準備解釋一下嗎?」
藤井樹把視線從新城律師提供的文件上移開,抬眼看向玄關口站着的清水愛衣。
「撲通——!」
清水愛衣嬌軀一顫,雙腿打彎,沒有絲毫猶豫地跪在藤井樹面前。
「歐尼醬,對不起」看着他平靜的表情,清水愛衣知道對方其實已經生氣到了極點。
「所以你早就知道遺囑的內容了對吧,剛才開門的時候是在替你媽媽打掩護?」藤井樹從一沓文件中抽出了遺囑的打印版。
「我我也是昨天從媽媽的臥室中不小心看到的」清水愛衣柔美的肩膀一抖一抖。
「其實我本來想發line告訴歐尼醬」
「但是,你不忍心揭發你的母親,又或者說,你也是既得利者,不願意背叛自身的利益。」
藤井樹三言兩語便把清水愛衣心底的猶豫抖落的一乾二淨。
「對不起」清水愛衣抿着粉唇,有心無力,只能諾諾地吐出這幾個字。
藤井樹對清水愛衣的道歉聲置若罔聞,細心地翻看着新城律師搜尋到的證據。其中就有藤井宅近幾年的大致開支,條條列列,一看就是專業人士做的。
「嘖。」藤井樹「嘖」了一聲。
「真是大方啊,送女兒轉學去讀貴族高中,就連大學也不屑上國立的,而是選擇環境更好,但學費也相應更加昂貴的私立大學。」
聽到藤井樹戲謔的聲音,清水愛衣全身顫抖着,宛如法庭之上被當眾宣判了死刑。
「砰——」
她以頭搶地,白皙的額頭重重地點在了手背上。
「去年夏天的時候,你們全家還自駕出去旅遊。」
「嗯,開着我父親留給我的車子,用着我父親留給我的錢」藤井樹輕描淡寫地繼續說着。
「而我只能在便利店辛苦工作到晚上九點,回到家後吃着已經涼掉的便當。」
「偶爾清水凜放假回來,你們一家在客廳聚餐的時候,還會有歡聲笑語傳上來。」
藤井樹蹲在清水愛衣面前,用手挑起她泛着淚花的俊俏小臉。
「真是羨慕啊。」藤井樹嘴角勾起來。
「住在我的家裏,花着我的錢,享受着本該屬於我的美好生活」
「心情不好的時候,甚至還可以欺負我出氣!」
「嘎吱——!」他臉色一冷,用力一握清水愛衣雪白的下巴。
「歐尼醬」清水愛衣當即露出吃痛的表情。
「你剛剛在沙發上投懷送抱,是覺得有愧於我嗎?」藤井樹目光冰冷。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清水愛衣仿佛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一味地重複着「對不起」這三個字。
她濕潤的眼眶中不斷淌下淚水,划過臉頰,打濕了地面。
「嘶——」
鉗住自己下巴的力道忽然一松,清水愛衣下意識抽了口冷氣,可半點不覺得慶幸,反而一顆心。更加慌亂起來。
「歐尼醬,別、別走」她伸出手緊緊抱住了藤井樹的一條大腿。
「你打我罵我吧,想做什麼都可以的!」
「求求你了」
她臉頰貼着藤井樹的大腿外側,哪有半點學校風雲人物,亦或者桀驁不馴的雌小鬼模樣,仿佛街道邊一隻毫無尊嚴的流浪犬。
「呵——」藤井樹輕蔑一笑,伸出一隻手撫着清水愛衣溫熱的小臉。
這句話他聽過了太多遍。
「什麼都可以?」
「真的真的什麼都可以」清水愛衣昂着佈滿淚水的可愛小臉,眼睛裏都是哀求之色。
「隨時隨地?」
「隨時隨地」
她不再如前兩次那般話語中有所保留,而是恨不得把整個自己都獻出去。
「求你了」
清水愛衣淚光盈盈,用側臉輕輕摩擦着藤井樹的手掌,宛如一隻被磨滅了野性的溫順貓咪。
「既然如此」藤井樹收回手,把新城律師提供的文件塞進懷中口袋。
「滾開!」
「別叫我歐尼醬!」
他臉色冷漠,一腳把清水愛衣甩了開,直直朝門外走去。
「砰——!」
藤井家的大門再次被合上。
「歐尼醬」清水愛衣失魂落魄地看着窗外逐漸遠去的背影,淚水奪眶而出,一顆心快要散架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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