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陳溪午倒是安寧了下來。
周星海沒有再來找他,說好了要去寫申請的陸三良,也沒有再出現。
南川街區那家『日落之城』依舊處於封禁狀態。
關於『獵犬』,關於酒吧襲擊事件,城安局依舊沒有公佈結果,也沒人知道他們到底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陸紅繩依舊還是那樣,只要店裏沒有什麼生意,就跑去和巷子裏的人打牌。
那個女人依舊來了好幾次。
還是老樣子,輸了錢就笑眯眯,贏了錢就冷冰冰。
這讓陳溪午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只是倒也沒有跑去看一眼。
畢竟他並不是很喜歡打牌,只是專程去看看顯得過於刻意。
而對於那些程序語言的學習,只能是稍有進展,當然,這期間少不了『靄』的幫忙。
作為陳溪午所說的機械字符之妖的『靄』,自然對於這些東西極為熟悉。
那才是屬於她的那個世界。
『靄』還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做青絲。
星淵歷699年3月6日,下午5點。
陸紅繩依舊早早地跑去打牌去了。
義體店裏只有坐在櫃枱後發呆的陳溪午和藏在機械燈籠里的青絲。
屏上跳出來了一個色素小女孩。
被氣泡裹着的文字彈了出來。
「你真正變成人之後,就不是妖了嗎?」
陳溪午看着青絲的那個問題,認真的想了很久,緩緩說道:「我變成人之後,才是真正的妖。」
青絲似乎有些不明白,機械屏上冒着一串串代表着思考的省略號。
陳溪午思索了少許,解釋道:「如果我是一棵草,那我就只是一棵草,如果我是一塊石頭,那我也只會被叫做石頭。但如果,我產生了人的思維意識,也開始在某些力量的改變下,向着人的形態與特質轉變.....」
「那我才是妖。」
青絲似乎明白了一些,從燈籠的屏面上跳到了另一面中。
「就和我一樣?」
她似乎也能夠接受自己被陳溪午稱為『靄』稱為『妖』了。從一些本無情緒本無自主思維的機械語言,變成了現而今的模樣。
「是的。」
「那在你真正變成人之前......」
青絲問了一個很是關鍵的問題。
「你是什麼?」
陳溪午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我.....」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義體店門口便出現了一個身影,他及時地止住了話頭。
燈籠屏上的青絲也轉瞬化作一些字符,在屏幕底部像是一些積雪一樣沉積了下來。
看起來就像這個年輕店員正在玩着一些消除方塊的電子小遊戲一般。
陳溪午順手將小燈籠收了起來,揣進了兜里,而後站了起來,扯起了一個職業化的笑容迎了上去。
「紅繩義體小店,您需要一些什麼嗎?」
.......
或許是那人確實沒有什麼義體更換需求,或許是陳溪午的推銷手段很是拙劣,總之在半個小時之後,那人什麼也沒有買,離開了這裏。
一直過了許久,青絲才重新從屏幕邊緣探出半個色素塊的頭。
「他走了嗎?」
陳溪午重新回到了櫃枱里。
「走了。」
青絲這才放心地出現在了屏幕中央,不過因為剛才來人的事情,倒是讓她忘記了自己問過的那個問題。
「我覺得這樣好像還是不太安全。」
青絲坐在屏幕中央,在她的身下是一家小小的色素塊的小店鋪,招牌色彩駁雜地閃着字眼——紅繩義體小店。
她大概是在模擬着剛才的情境。
陳溪午有些好奇地把燈籠轉了過來,看着店子裏,自己確實在裏面坐着,是一個兩頭身的色素小人,正在那裏愁眉苦臉地坐着。
「我為什麼是愁眉苦臉的?」
陳溪午挑眉問道。
青絲托腮想了想,從頭頂吐出氣泡來。
「難道你沒有在發愁嗎?」
陳溪午默然少許,承認了這個事實。
「我可能隨時都被人發現,然後丟出去砸個粉碎,不得不再次到處游離,你呢?你在發愁什麼?」
青絲繼續說着。
陳溪午認真地想了很久,緩緩說道:「可能是擔心自己不夠堅韌了,沒有辦法很好地活在這個時代里?」
「原來我們的擔心是相似的啊。」
青絲的語氣應該是有些驚嘆的,只不過單憑一些漂浮的字塊,並不能真切地感受到這種情緒。
「所以這段時間,你在很努力地學着『描述』,對了,你什麼時候能夠把那個很好看的少年『描述』出來?」
陳溪午愣了愣,反應過來青絲說的是那張紙條上尤春山留給他的那段程序語言,疑惑地說道:「先前我不是已經將他描述出來了嗎?就在店裏的工作枱的編譯系統上。」
青絲很是認真的說道:「不是那樣的,那樣是冷冰冰的.....」
色素小人在色素小店上晃着腿,歪着頭想着。
「他要學會對我笑。會叫我的名字.....」
陳溪午陷入了沉思。
哪怕他說過自己與她都是妖。
只是終究一種是青山時代的存在,而青絲是機械時代的字符。二者在邏輯上,總歸是有些區別的。
他很難理解,什麼叫做讓一段程序對着她笑,還要叫她的名字。
也許是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青絲也安靜了下來,坐在那裏想了很久,色素義體小店漸漸被一些閃亮着燈火的夜色覆蓋。
「我知道了,我不應該這麼說。」
青絲突然從義體小店跳了下來,化作了一段很是複雜的字符,而後屏幕上的那些畫面也跟着變成了另一些字符語句。
二者在屏幕上交替着,最後融匯到了一起,成為了一段新的程序語言。
依稀可以看見那些字符交錯間,小店的字符被嵌在了青絲的字符語句之中。
「就是這樣的。」
一旁有着旁白一樣的氣泡冒出。
「你要先聲明少年『蝴蝶』的函數,而後將它調用進來,最後嵌入我的語句之中。」
「......」
陳溪午沉默不語。
他也許明白了青絲的意思。
簡而言之,大概就是想辦法讓那段字符嵌入青絲的機械字符,從而在這個世界的系統之下運行起來?
也許對於陸三良周星海他們而言,這確實不是什麼難事,但對於陳溪午而言,這就好比剛學會一加一等於二,便要開始進行極其複雜函數模型的建立。
「我想想辦法吧。」
看着好像很是開心的青絲,陳溪午最後很是無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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