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義體人會夢見電子劍意嗎 第一卷賽博前夕·崩壞前的日落 第十八章 城市森林

    不過陸三良也沒有繼續說的意思，丟了煙頭，只是看着陳溪午那一臉無奈的表情，又扶着拐彎腰撿了起來，掐滅揣進了口袋裏，而後拄着拐向着門外走去。

    「怎麼樣，去不去。」

    陳溪午有些意動。

    「去哪裏？」

    畢竟常去的『日落之城』已經被封了，附近哪裏有，陳溪午也不知道。

    陸三良停在門口張望着，雲淡風輕地說了兩個字。

    「地下。」

    陳溪午愣了愣。

    ......

    地下當然不是指地底世界。

    而是位於清沅城西南邊境，那樣一處已經廢棄的城區。相比於南川街區這邊，那裏才是真正的三不管地帶。

    那裏也是各種非法交易地點最大的聚集地。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去那裏，一旦被人認出來了，基本上意味着很難完整地走出來。」

    陸三良在門口拄着拐杖倚着門，很是惆悵地抽着煙。

    「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去一趟。」

    「還是先前的那些事情？為什麼不讓城安局的人去？」

    陳溪午有些疑惑地問道。

    陸三良摘了煙，彈着煙灰，這個問題不知道為什麼，倒是讓他沉默了很久。

    「因為城安局內部，有他們的眼線。我這個革了職受了傷斷了腿的人，受到的關注，自然要少一些。」

    陸三良說着轉回頭來，說出了他真正的意圖。

    「當然，最重要的是。」

    他認真地看着陳溪午。

    「我需要保護。如果花大價錢，從城安局的渠道去尋找一個合格的幫手，有可能會走漏消息，而且有些得不償失.....」

    陳溪午打斷了他的話，很是好奇地問道：「那你為什麼覺得我可以？」

    陸三良笑笑，說道：「畢竟我也算見識過一些東西了，面對昨晚那樣的情況，你還能夠保持冷靜，要麼是傻子，要麼就是有着足夠的底氣，我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

    「但不妨試一試。」

    「事後你可以提條件.....」

    陸三良的話還沒有說完，陳溪午便已經很是誠懇地開了口。

    「一瓶雲中君。」

    陸三良回頭很是震驚地看着他。

    「你他娘的怎麼不去搶？」

    陳溪午認真地說道：「我現在不是正在搶嗎？」

    陸三良默然許久，抽了四支煙的功夫，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我才剛買了房子，沒有這麼多錢，事後我去寫申請。」

    「好。對了，我的那個房間，被人撬壞了，大門一直關不上，裏面的設施也被破壞了，這個城安局能不能給我弄好。」

    「我寫兩份申請。」

    「成交。」

    ......

    二人依舊等到了陳溪午看店的工作結束，才開始向着地下那邊而去。

    陸三良的左臂已經重新接好了，只有那條腿，依舊有些一瘸一拐，畢竟是來的時候被砸壞的，也來不及修。

    不過陳溪午倒是發現了一個古怪的地方。

    那便是陸三良的身形，顯然比昨晚喝酒的時候要更為健壯魁梧一些。

    「你這是？」

    陳溪午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陸三良。

    陸三良叼着煙低頭看了看，若無其事地說道：「你也知道，我現在依舊是停職狀態，沒辦法動用我的武器權限，所以借來了老夏的那套義體武器，他到時候會給我遠程權限——他們防暴組的可比我們的要好很多。」

    陳溪午聽着老夏二字，又想起了昨晚在城安局門口的那件事，沉默了少許。

    「你與夏組長，關係不是不太好？」

    陸三良短暫地停頓了少許，又笑了起來。

    「怎麼會關係不好？我與老夏以前都是防暴組的組員，也算是過命的交情，當初在一起防暴事件中，若不是他拼了命將我從地下帶了出來，大概今天你就看不見我了。」

    陳溪午有些疑慮地看着陸三良，只是看他臉上的神色，也不似說謊。

    只是先前的那些事情，還是有些不能理解。

    陸三良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有些事情沒必要看得那麼清楚，就像你抬頭看燈火，它若是真的絲毫分明了，反倒失去了那種朦朧的美感了。」

    陳溪午挑了挑眉，但也沒有說什麼。

    隨着二人穿過清沅長街，一路向着西南面而去，眼前的那些建築愈發破舊了起來。

    南川街區令人詬病的厚重雜亂的霓虹，到了這裏就好像許多色彩招搖的果子，在城市森林裏一點點腐壞一般，陷入了那種破敗破舊的色彩之中。

    這裏的基調更加趨向於陰沉的灰濛濛的色彩，偶爾有些燈火亮起，也顯得有些悽苦。

    「清沅怎麼會允許這樣的地方存在？」

    陳溪午背着匣子，很是好奇地看着兩旁，顯然有些難以理解。

    陸三良沒有再抽煙，大概也是為了防止這一個標誌性動作被人認出來，所以看起來有些不安分，時不時的拔着街角的一些落滿了灰塵，卻也頑強地在這種環境裏生存着的不知名的植株。

    「你覺得天下邪惡都將繩之以法？」

    陳溪午沉默少許，緩緩說道：「難道不應該這樣？」

    陸三良停了下來，扯了一根草叼在嘴裏，看着遠方那些好像是從灰塵里迸發出來的燈火。

    「當然應該，但現實里是很難做到的。你如果破壞了這裏的生存環境，他們就會散落到城市裏，就像一些瘟疫一樣，一點點污染本可以平和的環境。」

    陸三良說着笑了笑，看向陳溪午，「城市裏沒有絕對光亮的地方，總有黑暗的角落。」

    陳溪午有些踟躕地站在那裏，想了很久，輕聲說道：「如果將資源的分配更為合理.....」

    陸三良很是驚詫地看着陳溪午，這一次的目光極為認真。

    「我勸你還是不要這樣去想。你可以忿忿不平，可以痛斥腐敗，但你不要去嘗試這樣的東西，這是.....那些上層人的命根子。」

    陸三良轉回頭去，從懷裏摸出了一面機械屏——色彩怪異，圖畫古老，看起來.....就像很久以前的時代里，人們祭祀神鬼之時的那種面具一般。

    「其實以前的時候，星淵政府也有過類似的舉措，譬如著名的『雕柴畫卵』理論。他們覺得上層人士應該奢侈一些，如果要燒柴，那就要燒雕刻着精美圖案的柴火，如果要吃雞蛋，就要在蛋上畫滿紋飾。這一提議，確實有過成效，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讓資源成功地向着下層流動。只是好景不長。在隨之而來的大規模機械化時代之中，一切破滅了。他們依舊奢侈，但是那些本該分配給下層的工作，被機械取代，隨着機械化程度加深，這一切，變成了一種上層獨有的狂歡，他們用機械製造機械，用程序編寫程序，用算法優化算法。在城市森林裏，陽光再也照不進來，人們成為了底層漚爛的野草.....」

    陳溪午沉默地聽着，陸三良的話語，說到最後，都多了一種令人恐懼的意味。

    「我不知道，再過一百年，星淵政府會變成什麼樣子。」

    陸三良感嘆着說完了這樣一句話，抬手將那張機械屏扣在了臉上，拄着拐杖向着這條幽靜的巷子盡頭走去——看起來就像蠻荒時代的巫祝一般。

    「走吧，前面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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