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宇語出,正在離席的眾人都停下了腳步。
「作為旁聽者,我想提個建議。既然本次審理已經確定為全程公開,那就沒有必要把民間代表和媒體請出去。陪審團的義務雖然已經履行完畢,但民間陪審員可以以旁聽的身份,繼續旁聽案件審理過程。當然,這只是建議,決定由軍事法官作出。」
正在離場的民間代表和現場的軍方人員都被陳飛宇的建議怔住了。或許是攝於陳飛宇的總理身份,或許是顧及到民間代表們眼神中流露出的殷切期盼。最終,軍事法庭採納了陳飛宇的意見。
接下來,艦隊法庭嚴格按照太空軍紀律條令對陳旭進行了審議。最終,陳旭因為數項嚴重違紀和違抗命令,被判處免去第一艦隊應急分艦隊司令的職務,軍銜降為少校,擔任鳳凰號的副艦長。
陳旭在整個審理過程中都只是點頭稱是,沒有作任何辯解。而已經只有旁聽資格的民間代表們,對這個判決結果也沒有表示異議。就在法官就要一錘定音之時,陳飛宇再次舉起了手來。
「總理先生,請問您還有什麼異議嗎?」
法官的發問把所有目光都引到了陳飛宇的身上,除了被告席上的陳旭。
「雖然陳旭排除了逃亡主義的嫌疑,但他試圖幫助逃亡主義關鍵人物潛逃是不爭的事實。無論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幫助的是罪魁禍首,但他的行為在客觀上都已經給太空軍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
無論是從對廣大勞動人民負責的角度,還是警示後人、維護太空軍軍威,我都建議將陳旭逐出太空軍!」
眾人一片譁然。陳旭第一次轉頭看向了身後的父親,血紅色的雙眼中沒有憤怒,而是噴薄而出的怨恨和鄙夷。輕微的啜泣在一片嘈雜聲中刺入了陳飛宇的耳朵,他沒有轉頭去看。但他知道,那聲音來自坐在旁聽席角落的妻子劉玥。
就在此時,坐在證人席上的趙曉鵬壓着心頭的波瀾,沉聲說道:
「總理!你是此案被告的近親,按照聯邦法令和太空軍紀律條例的規定,你沒有資格發表任何與本案相關意見的權力!」
陳飛宇將手環上的投影展示在了審判庭中:
「在陳旭上校違抗命令闖入禁飛區之時,我就已經從法律上解除了我們之間的父子關係。而我作為聯邦總理,有權要求加重處罰這種可能危害到人類團結和未來決戰的罪行。」
話音落下,眾人啞然。片刻之後,一個凌亂的腳步聲從旁聽席角落傳來,向着審判廳的大門而去。陳飛宇轉目看去,淺埋着頭的劉玥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一滴滴淚珠不停地墜落到地上。
趙小鵬從證人席上拍案而起,他怒氣沖沖地走到審判廳中央,用手指着一言不發的陳旭,對陳飛宇怒目而視:
「他參與了震天計劃到現在,人類太空計劃的每一個最危險的環節。請注意,我說的是每一個和最危險,沒有之一!他至少有三次差點把命丟在了太空中,負傷更是不計其數!他三次獲得聯邦最高榮譽群星獎章,兩次獲得太空軍最高榮譽「八一勳章」。
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沒有他捨命將木衛七推入大紅斑,現在已經沒人能坐在這裏審判他了!這樣一個太空軍的楷模,文明的英雄。如果將他逐出了太空軍,絕不是什麼文明和法治的象徵,而是太空軍的恥辱。」
隨後,滿臉漲得通紅的趙小鵬,憤然將自己的上將肩章和厚重勛表重重地拍到了被告席的桌面上。
「如果我們的軍隊要對這樣一位功勳無數的戰士,作出如此不公平的裁決。不僅不能嚴肅軍威,更會寒了眾將士的心。我也沒有信心繼續帶領着這樣的隊伍,去打贏未來那場會決定所有人生死的決戰!」
稀稀疏疏的掌聲很快就變得如雷貫耳,其中最激烈的掌聲來自民間代表的坐席。他們真誠而同情地看向被告席上的陳旭和趙小鵬的同時,也向陳飛宇投去了敬仰的目光。
最終,軍事法庭分別部分採納了陳飛宇和趙曉鵬的意見。將陳旭的軍銜降為上尉,在鳳凰號上擔任技術軍官。
......
西北荒漠上,一枚直刺蒼穹的化學燃料火箭震得天地瑟瑟發抖,火箭帶着夏嵐的骨灰飛向了群星。
之所以會使用這種已經完全淘汰的技術,除了人們對夏嵐的極端鄙夷發展到了,不願讓她的骨灰玷污任何現代航天系統之外。也是陳飛宇的意思,理由僅僅是正好有庫存。
在這片熾熱的茫茫戈壁之上,除了獨自駕駛低空飛行器來此的陳飛宇之外,再無他人來為這位被譽為智慧與美貌化身,曾經的全民偶像送行了。沒有人願意和她的名字扯上任何關係。
陳飛宇的腳下放着一把鏟子,旁邊立着一塊小石碑。那是陳飛宇自己帶過來,剛剛親手豎起來的,碑上空無一字。他久久地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火箭消失的方向。
這時,身後傳來了低空飛行器隆隆的轟鳴聲。捲起的氣流鼓起了陳飛宇單薄的身體上寬鬆的衣袖和散亂的頭髮,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面挺立在勁風中的旗幟。但他沒有回頭去看,仿佛已經知道了來的是誰。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在陳飛宇的身後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就是陳旭憤懣的責難:
「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陳飛宇只是低頭看着腳下的石碑,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是你逼着我對整個空間系統了如指掌,而作為系統設計者的你,只會比我更熟悉。你能想出一萬種辦法,瞞過那些激進的民間分子,讓他們暫時找不到夏嵐。
就算你不能阻止他們前往太空,你也可以不着痕跡地讓他們換乘低過載穿梭機返回地面。但你明明知道夏嵐已經患有嚴重的微重力綜合症,卻給他們派發了過載最強烈的高速穿梭機,你這是謀殺!」
聽着身後兒子歇斯底里的控訴,陳飛宇身體晃了晃,有些吃力的又站定了腳跟,仍然沒有說話。
「震天計劃結束之後,我還曾一度天真地以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文明的生存和決戰的勝利。對於我和母親,你有你難言的苦衷。現在看來,我真是幼稚至極,媽媽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你就是那種為了自己的地位穩固,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人!」
陳旭帶着微微抽泣的控訴似乎觸動了陳飛宇,他深吸了一口氣,微微轉面,冷硬着嗓音道:
「說完了嗎?你不應該出現在這兒,去你應該去的地方。」
陳旭發出了陣陣帶着濃重諷刺意味的冷笑,恨恨地道:
「你以為我想來見你?我到這裏來的唯一理由是因為媽媽更不願意見到你。」
隨後,陳旭將幾張用別針扎在一起的紙頁扔在了陳飛宇的腳下,就轉身駕駛着低空飛行器絕塵而去。
陳飛宇連滾帶爬地在冒着熱氣的大漠中拼命追逐着那疊翻滾的紙頁,嘩嘩的翻滾聲和呼嘯的風聲,似乎都在嘲笑他的無能。他不知道自己就這樣佝僂着身形追了多久,直到熾熱的大地烤得他喉嚨冒煙,戈壁的風沙吹得他睜不開眼,那一卷資料終於握在了手中。
陳飛宇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他小心翼翼地舉起那捲資料,生怕手上的汗漬和血污弄髒了紙頁。隨着雙手顫抖的紙頁遮住了刺眼的陽光,也遮住了眼前的整個世界。妻子娟秀的字體映入眼帘,也模糊了他的雙眼——離婚協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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