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投影上的字符再次開始轉化為了漢字。
......
以下是聯合文明駐留太陽系艦隊司令的記錄。
我帶領着那些和我一起戰勝了外星艦隊,同時也犯下了滅絕罪孽的戰友們,又重逢在了大艦隊留下的飛船里。我們與踏上星途征程的族人們背道而馳,又向着我們已經逃離了的太陽系進發。
我們要去執行最後的任務,為自然形成的太陽系屏障注入能量,讓其能持續至少十億年。以庇護將會出現在那顆藍星上的文明,這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救贖。我們回到了你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為那項將會耗盡我們僅存資源的任務做準備,那也將是我們生命的終點。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們收到了一條來自金星的求救信號。我們驚喜地發現,已經面目全非的母星上,竟然還有倖存下來的族人,他們在自製的避難所中艱難求生,但他們顯然已經被逼上了絕路。
我們暫停了原本的計劃準備,找到了他們以及更多倖存的族人。當我們計算出,飛船的資源以及這座自動化工廠,可以支撐我們繼續生存下去之後,我們毫不猶豫地暫停了為太陽系屏障注入能量的工作,不遺餘力地為了生存下去而努力。
但我們並不認為這是我們的懦弱。我和我的戰士們,曾經可以為了信仰慷慨赴死。但我們的信仰已經隨着那些駛向深空的艦隊而遠去,剩下的只有對生的渴望。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我們的選擇,在沒有了必須以死相搏的偉業之後,智慧求生的本能會支配一切。
......
讀到這裏的時候,翻譯模型再次出現了延遲。眾人都怔在原地沒有說話,對自己此刻心間盪起的漣漪諱莫如深,甚至連目光的交匯都在有意地迴避。眾人在頭盔里呼吸發出的「呼呼」聲,被這龐大的地下空間,不懷好意地放大到了震耳欲聾的程度。
沒有人因為ta們的選擇而感到憤怒或是崇敬,反而被這迴蕩在黑暗中的呼吸聲攪得惱羞成怒。但他們越是壓抑着呼吸,而這聲音就越發地振聾發聵。
「我們和ta們很像,不是嗎?」陳飛宇淡然的話語,打破了刺骨的沉寂。
「什麼?」夏嵐低聲問道。
陳飛宇默不作聲。
此時,最後一段光怪陸離的文字開始被轉化成了熟悉的語言。
......
經過十年的努力,我們利用手頭的一切,以及那些同樣在夾縫中找到了出路的生物,終於在水手谷地表建立起了生態循環穹頂,我們再次有了家園。雖然生命的種子還非常脆弱。但我們堅信,文明會再次降臨這個星球,我們也會有駛向星辰的一天。
文明的火種在水手峽谷和諾克提斯迷宮一個接一個地被點亮了,穹頂之下的聚落緩慢而穩健地成長着。當我們再次有了能力,用科技將視野投向星空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殘酷的未來,一枚星際魚雷正從艦隊遠去的方向朝着我們而來。
艦隊在遠去的征途中,一直都在看着我們。這種曾經用於自相殘殺的武器,也是造就母星地獄般環境的元兇。所有還在苟延殘喘的生態穹頂,將因為環境的劇變而崩潰。他們的手段非常精準,我們不可能在魚雷到達之前,建立起適應新環境的循環體系。
我們能夠理解那些曾經是同胞的族人,為什麼會對我們痛下殺手。波瀾壯闊的太陽系戰役,會在數百光年之內,如黑暗森林中的火把一樣明亮。如果這片森林中還有隱藏的流浪獵人,那他們再次降臨太陽系,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而正因為時間的問題,可能存在的敵人會從毫無抵抗能力的我們這裏得知,艦隊的存在,以及遠去的時間和方向。這種風險對於承載了文明延續最後希望的艦隊來說,是不可以接受的。我們不敢、也沒有資格憤怒,但我們也不會就此放棄生存的努力。
我們沒有能力攔截這種專門設計用於自相殘殺的致命武器,我們也沒有能力在魚雷抵達之前製造出能夠遠航的星際飛船。我們只能竭盡所能地在星河中尋找那支原本由我們自己打造的艦隊。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與他們取得聯繫,祈求他們放過我們。
然而,在幾乎耗盡了我們所有資源的搜尋之後,看到的卻是命運的猙獰面孔。
我們在一顆黃矮星的附近,找到了被撕成碎片的艦隊遺骸。那顆黃矮星以及圍繞着它的氣態巨行星,對於一支艦隊來說,是如此完美的資源補給點。但他們忽略了,在宇宙這個文明的角斗場中,完美意味着陷阱。
第一次離開洞穴的兔子,遭遇了老練的猛禽。
我可以想像戰鬥的慘烈和迅速,他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摧毀那枚,將會置我們於死地的星際魚雷,就湮滅在了不可抗拒的蠻力之下。而我們,已經是金星文明最後的火種了。但諷刺和無奈的是,要滅掉這最後一絲火苗的,竟然是我們自己。
末日,在一刻不停地靠近。在確認了任何辦法都無法讓我們避免徹底滅絕的命運的時候,我們又看到了你們。雖然那時的你們還是淤泥中的蟲子,但我們相信十億年之後,你們會成為比肩、甚至超越我們的文明。
我們也只能迷信般地相信這樣的未來,這樣才能保持住已經在瘋狂邊緣的理智,並去完成我們必須要完成的事業。
我們再一次開始準備那項一開始就應該執行的任務——為太陽系屏障注入能量,讓其能在未來的十億年都能穩定存在。
同時,我們集中了剩餘的資源,製造出了一套能夠持續工作十億年的超低溫冷凍系統,並將其深埋在最穩定的金星地殼板塊之下36.5千米的深處。
智慧生命無法跨越時間,但在智慧出現之前是可以的。在這個燃盡了我們最後一絲文明之源的設備中,保存着一百萬枚受精卵。而這套設備,此刻就在你們腳下1.5千米的球形空間中。只要你們還能看到這條信息,設備就仍在運轉。
他們只是一百萬個想要成長的嬰兒,是我們文明最後的火種。在他們純淨的dna里也許會流淌着我們的殘暴,但同樣也會繼承我們為你們撐起屏障的善良。我們非常期待文明未來的模樣,由你們來塑造。
請你們務必確認你們自身的文明發展程度已經,完全具備了接納他們的能力,再打開你們腳下的閘門。看在我們都看過同一個太陽的日落的份兒上,請善待他們。如果暫時或永久都無法做到,請繼續深埋他們。
我們並不確定這樣的方式,能不能讓我們文明的火種繼續延續下去。但請你們理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我們最大的誠意!願此刻成為我們兩個跨越十億年的文明,進入嶄新篇章的開始。
——金星聯合文明全體人民敬上
地球震旦紀
文字部分的解譯結束之後,投影畫面上仍在刷新着一行行晦澀的數字、字母和算符。
武雪沉浸在聯合文明最後的悲壯篇章中愣了一會,直到發現眼前的東西已經完全看不懂了,才忽然反應了過來,帶着幾分驚喜問道:
「這些是ta們留下的科技嗎?」
周成無奈地笑了笑,搖着頭看向了陳旭。
陳旭心領神會,解釋道:
「這些只是描述ta們生物特性、生存環境還有成長要素的一些數學表達式,充其量算是一份外星人培育手冊。不僅沒有什麼高科技,反而更像一份我們科技和工業能力的考卷。」
武雪又問道:
「那我們現在有能力培育ta們嗎?」
陳旭撇了撇:
「如果單論科技和工業能力,現在還不行,但在可預見的未來是沒問題的。」
武雪有些失望,悻悻地說道:
「看來ta們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無私和偉大,若非迫不得已。他們壓根就不會為我們撐起太陽系屏障!而最後之所以這麼做了,也是為了自身的延續。」
周成淡淡地說道:
「我們應該慶幸的不是陰差陽錯地得到了太陽系屏障的庇護,而是應該慶幸我們出現在了十億年之後。」
夏嵐微微點頭:
「如果沒有這十億年的時空壁壘,我們和ta們之間的關係可能就不是鄰居了。從我們自己和ta們的文明演化史中,都仿佛說明了同一個事實——不擇手段的生存才是文明的底色。」
「那這個地方,我們準備怎麼處理?」周成仰頭環視着整個幽暗的穹頂空間問道。
眾人都把目光落到了陳飛宇的身上。
「把穹頂上的石刻字跡處理掉,隱蔽好下方的球形空間,然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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