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47、張兄,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月色清冷,長街上再度恢復安寧。

    伴隨術士神魂被拘,這場廝殺宣佈結束。

    「這是什麼?」

    趙都安丟掉刀柄,緊繃的肌肉鬆弛,大量乳酸堆積,令他肌肉隱隱作痛。

    一刀斃敵,看似爽利,實則不易。

    高爆發的代價,是瞬間耗費大半氣機,他凡胎武夫脆弱的經脈,承受了這個境界不該有的壓力。

    氣機太粗暴,把他弄痛了!

    「吞口。」

    穿玄色神官袍的少女認真將黃皮葫蘆拴在腰上,其表面的斑斕鬼臉閉目假寐。

    她轉回身,又補了句:

    「一種鎮物。」

    語氣活像在說:「草,一種植物」。

    「類似於法器?」趙都安用熟悉的概念進行類比。

    金簡「恩」了聲,說:

    「差不多,但略有區別,法器只能是人打造的,與刀劍相似,大多為武夫持有。

    但鎮物具有靈性,既包含人造,也包括天生鎮物,多具有奇異能力,多為術士掌握。」

    學廢了……趙都安虛心請教:

    「這力士,葫蘆,包括你的法杖都是人造鎮物吧?天生的是什麼?」

    金簡先頷首,表示他的猜測正確,旋即說道:

    「天生的話……比如胎衣,胎毛,都是。

    嬰兒出生後,胎衣要儘快燒毀,或藏匿起來,否則給術士尋到,便可利用胎衣實施咒殺,很厲害。」

    她說這些時,一副認真背書的語氣。

    令趙都安想起上學時,那些成績很好的班上小女生。

    「這樣啊……」

    金簡略顯心虛地挪開視線:

    「這個人很厲害,在神章境中也非弱手,這種小案子,不該有這種層次的術士參與。」

    你仿佛在解釋,剛才沒保護好我的原因……趙都安瞥了她一眼,人艱不拆。

    朱點童子天賦高,潛力大,才被天師收下,在「出徒」前,絕對戰力並不強。

    不過這事的確奇怪……

    若只賄賂張家兄弟,綁架幾個火器匠人……雖說性質惡劣,涉及皇權與「八王」的矛盾。

    但案子本身,其實很小。

    隨便派幾個小人物,完全足夠勝任,最多涉及「凡胎」境。

    包括孫蓮英,都絕對想不到,會有「神章」境術士出現。

    大炮打蚊子……除非,靖王府還有別的目的,亦或者,是這術士之所以潛伏京城,另有隱情。

    趙都安將自己的猜測說出。

    金簡「恩」了聲,小表情嚴肅道:

    「此人掌握傳承,與我天師府同源,我需要將他帶回調查,朝廷若要,可再移交。」

    這件事,已超出她的職權範圍,需要稟告府內長老,甚至老天師。

    「也好。」趙都安並不介意,反正人是金簡打敗的。

    若給他反而麻煩,鬼知道術士還有什麼么蛾子手段。

    還是武夫好,簡單純粹,一力破之。

    「我先帶他離開,之後再來找你。」

    金簡蹲下,小手將黑衣術士的軀殼拎起,念書的語氣說道。

    準備開溜。

    趙都安饒有興趣發現,少女神秘空靈的外表下,有些學生書呆氣,並不高冷。

    「……好,」他點了點頭,危險解除,也不再需要對方保護。

    突然又想起什麼,急忙問:

    「對了,你知道張昌碩跑去哪邊了麼?」

    ……

    ……

    「呼哧……呼哧……」

    劇烈的喘息。

    心跳如擂鼓。


    夜幕籠罩下,身穿臭烘烘麻衣,鞋子都跑掉了一隻的張昌碩於黑暗中狂奔。

    依稀星光灑下,照亮他滿是驚惶,恐懼的臉孔,額頭上汗珠細密。

    陣法傳送後,他突兀出現在一座空蕩的民宅中,張昌碩慫的一批,鑽進柴禾堆躲避。

    還真苟過了錦衣們的第一波搜查。

    等官差們都被吸引走,周遭寂靜無聲,他才小心地鑽出來,辨別了下方向,瘋狂逃竄。

    可憐一個文弱讀書人,出門坐車,出城騎馬,哪裏跑得動?

    好不容易跑到預定地點,人已是汗流浹背,近乎脫力。

    「公子?是你嗎公子?」

    某條僻靜街角,一輛馬車等待。

    這時,一名張家奴僕攥着馬鞭,望着靠近的人影,小聲呼喚。

    他就是之前,駕駛「糞車」的另一人。

    按張昌碩的安排,兩人偽裝出宅邸後,張昌碩去辦事。

    家僕去租輛馬車,在這裏等待,繞一圈,再將張昌碩送回家。

    這樣一來,哪怕被人察覺他曾外出,但只要抓不到蹤跡,就沒關係。

    「扶我,扶我上車……」張昌碩氣喘吁吁。

    家僕大驚失色,忙將他攙扶鑽入車廂:

    「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身為僕從,他並不知主人去向,只道是辦私密事。

    「別廢話,快走!」

    「哦,好,這就回府上嗎?」

    「不要!不能回去!」

    車廂內,張昌碩喘勻了氣,臉色極度難看,思考片刻,說道:

    「去西城門!快!」

    當趙都安帶人包圍,火把光亮照清他臉孔之時,就意味着,他完了。

    只一件「與可疑術士武夫勾結」的罪名,就足以將他逮捕入獄調查。

    所以,他眼下絕對不能回家,去友人府上躲避也難,最好的方法,就是趁着消息還沒傳開,用最快的速度出城。

    雖說入夜後,城門已關閉,但他身為「白馬監使者」,終歸有些特權。

    只要打着為聖人辦事的名義,騙守門軍卒開城門,難度不大。

    接下來,他只要找地方藏匿,等待消息便可。

    「最好的情況,是靖王府的人跑掉,或全死掉。死無對證的情況下,哪怕有嫌疑,女帝也不能直接定罪,否則會令滿朝文武驚懼反抗……」

    「只要無法定罪,就有轉圜餘地,父親和大伯可以居中斡旋。」

    「最差的情況,無非是逃亡建成道,投奔靖王府,哪怕我失去了價值,但靖王為了千金買馬骨,不令其餘人寒心,也會善待我!」

    馬車轆轆,於清冷的街道上疾馳。

    顛簸的車廂內,張昌碩惴惴不安思考,思路逐步清晰。

    這時候,他才想起將身上臭烘烘的麻衣脫掉,團成一團,從抖動車窗丟出去,換上車內準備好的,乾淨的長衫。

    做完這些,他雙拳緊握,心亂如麻,指甲幾乎刺入肉里。

    腦海里,走馬燈地閃爍今日的一幕幕。

    最終定格在某張令他厭惡至極的,俊朗臉龐上。

    「趙!都!安!」

    張昌碩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名字,眼神中滿是怒火。

    直到此刻,他仍不相信,今日的殺局是姓趙的一手佈置,只認為,是詔衙主導。

    應是馬閻先查到蛛絲馬跡,意圖打草驚蛇,趙都安只是拋出來,麻痹自己的誘餌。

    哪怕,這個猜測,無法解釋,為何是趙都安率領官差實施抓捕。

    而非詔衙千戶。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我逃到靖王麾下,改朝換代之時,便是我歸來之日。」

    張昌碩心頭暢想,為腦補出的復仇劇熱血沸騰。

    突然,馬匹發出嘶鳴,伴隨着趕車家丁的低呼,以及「砰」的沉悶錘擊聲.

    疾馳的馬車一陣劇烈顛簸後,被強制逼停。

    「啊——」張昌碩摔的七葷八素,勉強坐起,怒道:

    「伱怎麼駕車的……啊!」

    怒斥戛然而止。

    灰撲撲的車簾被一隻勻稱的,男子的手掀開,如水月光潑灑下,照亮來人的容貌。

    趙都安笑眯眯打量老朋友,神態輕柔:

    「張兄,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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