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雲平冷笑一聲:「可不是嘛,覺得我人傻年輕好拿捏。」
要說二隊缺糧食,那肯定,這年頭除了像一隊和三隊這樣極個別的生產大隊,其他大隊都缺糧食。
三隊打了「王大海」這個土豪,大伙兒都分了一些糧食,再加上秋收時大隊長給留的口糧,精打細算之下肯定是能熬到開春野菜長出來的時候。
二隊沒有打土豪,大伙兒的糧食少了一些,但大隊留口糧的時候也是和梁會計合計過的。
還是那句話,吃飽飯是不可能的,但總歸是餓不死人的。
高旺才今天舔着臉來跟自己「要」糧食,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二隊真的沒糧食了,至於糧食去哪兒了,肯定是全進了高旺才自己家的地窖了。
二是二隊大隊部還有糧食,高旺才找自己不過是想給他自己家的窖劃拉一點。
不過,易雲平認為第二種可能比較小,高旺才只要不是個傻子,就不會在這種時候想着給自己口袋劃拉糧食。
畢竟,今年村子裏打了井,只要一開春公社發了春種,大家只要肯賣力氣幹活,大隊肯定有收入。
秋天交公糧的時候,這兩年大旱糧食都欠收,交不夠公社規定的份額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畢竟,像去年秋天交公糧的時候,一隊和四隊也沒交夠份額,但公社領導還特地表揚了劉樹和周建才兩個隊長。
畢竟,別的生產大隊連自己都顧不了,哪兒還有多餘的糧食交公糧?
所以,災荒年交公糧的時候,給大隊部留多少口糧,那都是村子裏幹部都會算計一點,畢竟不能一年干到頭還要餓死人。
高旺才只要在交公糧的時候,給二隊多留一些口糧,到時候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劃拉到自己口袋裏。
何必這麼着急就過來「求」自己?
何雨水也是個明白人,看着自己爺們眉宇間閃過一絲擔憂:
「那,萬一二隊真餓死人了怎麼辦?」
易雲平聞言重重地嘆了口氣,伸手把自己媳婦攬在懷裏:
「這個事情不用我們操心,大隊長自然會管的。」
「再說了,梁書記新官上任,肯定要先立威的,高旺才選擇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作死,誰也救不了他。」
何雨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過還是有些疑惑地問:
「年前才槍斃了王大海一家,高旺才這個時候還敢貪污大隊部的公糧,他就不怕被槍斃嗎?」
易雲平笑了笑,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世上啊,總有許多聰明人覺得他們做的那些事情,只有天地和他們自己知道,殊不知在有心人眼裏,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燈一般耀眼。」
何雨水將頭靠在自己爺們懷裏,眯着眼睛想了想,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雲平你說得對,高旺才拎着的那個布兜子裏頭的東西,值不少錢吧?」
易雲平點點頭:「那可不,兩瓶西鳳,兩條牡丹,你說說值不值錢?」
就在這時候,大隊部響起了吃飯的鈴聲,兩人拿了自己的碗筷出了門一塊兒往大隊部去了。
等過去的時候,大隊部的幾口大鍋面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他們兩口子剛剛站好,就聽後面的人說:
「易會計,會計媳婦,你們怎麼也在這裏排隊?」
易雲平笑了笑,揚了揚手裏的碗筷問:
「那這吃飯的時候,我們不在這兒排隊上哪兒排隊去?」
他這話倒是逗得周圍幾個排隊的人都笑起來了,前面那人又說:
「易會計,你們不用在這兒排隊,直接去前面打飯,咱一隊就是這規矩,幾個小隊長,還有隊長打飯的時候都不用排隊,直接去打就成。」
易雲平笑了笑,沒想到當了會計還有這福利,笑着跟這人道了謝,拉着媳婦一起往前面走。
經過幾個大姑娘、小媳婦面前的時候,惹得她們哈哈笑個不停,易雲平正摸不着頭腦呢,就見媳婦小臉一紅,趕緊甩開自己的手。
易雲平這才意識到這些人在笑什麼,他倒是臉皮厚,朝着那幾個人瞪着眼睛問:
「有什麼好笑的,我摸摸自己媳婦的手有什麼好笑的?」
話還沒說完,他自己就忍不住先笑起來了。
周圍的大姑娘小媳婦也開始哈哈大笑起來,何雨水的臉頰紅得跟洋柿子一樣,低着頭只顧往前走。
易雲平害怕自己晚上上不了炕,也不敢再在這兒逗悶子,趕緊快走兩步追媳婦去了。
眾人見狀,又是哄堂大笑。
吃了飯,何雨水和幾個年輕的小媳婦一塊兒扎堆說話,納鞋底,易雲平則進了大隊部。
梁書記、劉原和劉樹都在,這三人現在看易雲平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昨天劉原已經把採購許可證的事情說了,三人都知道,易雲平現在有本事帶着村子裏人掙錢了。
「雲平,我聽說高旺才吃飯前從你屋出來?」
劉原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開口問了一句,不過他說話的語氣不沖,聽着像是隨口一問。
易雲平知道這事兒瞞不住,畢竟村子裏那麼多眼睛呢,誰家有點什麼事情用不了十分鐘就傳遍整個大隊。
「是,他說讓我給二隊批點糧食,說二隊的七老八小的都快餓死了。」
劉原和梁書記還沒說話,劉樹先忍不住笑起來:
「哼,二隊的七老八小快餓死了?我看是他脖子上頂着的那玩意兒不想要了。」
劉原瞪了劉樹一眼,倒不是覺得他這話說得不對,主要是梁書記還在呢,人家還沒說什麼,你個隊長表什麼態?
梁書記笑着點點頭:「大隊長,我覺得劉隊長這話說得沒錯,王大海的先見之明已經擺在那兒了,高旺才還敢找雲平批糧食,確實膽子大了點。」
劉原知道,梁書記自從上位之後就一直想找機會立威,如今機會送到眼前,他肯定要抓住。
「誒,我老嘍,說話不好使了,讓這劉家垣的老老少少也跟着受了不少害。」
他稍微嘆息着開口說了一句,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梁書記你立威的機會,我就不跟着摻和着了。
「那就多謝大隊長了。」
梁書記笑着和大隊長道了聲謝,劉樹聽得莫名其妙,他感覺這兩人又在打啞謎,但是他沒聽懂。
看了一眼旁邊低着頭不說話的易雲平,他猶豫了一秒鐘,然後拉着易雲平出了大隊部的屋子,小聲問:
「雲平,我六叔和梁書記在打什麼啞謎呢?」
易雲平看了劉樹一眼,心說樹叔你過了個年有長進啊,都能看得出來人家打啞謎了?
劉樹察覺到易雲平看他的眼神不對,開口問:
「怎麼,我臉上有什麼?」
說着話,還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什麼也沒摸到啊!
「哦,沒有,我是覺得樹叔你真是越來越精明了,大隊長和梁書記這麼隱蔽的交流你都能發現。」
劉樹一聽易雲平這麼說,頓時就來勁兒了,湊過來小聲嘀咕道:
「哎,說說,說說,他們兩個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易雲平也小聲開口給他解釋:
「你想想,咱們村子去年剛剛槍斃了王大海父子,公社的領導都跟着換了幾個,梁書記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升上來的。」
「結果,高隊長今天上門求我給他批糧食,說二隊沒糧食了。當初二隊分糧食的時候樹叔你也在,你想想二隊的糧食真的撐不到現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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