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大隊長劉原和劉樹、劉槐提前做了不少工作,但是真正分地的時候,還是遇到了一些問題。
畢竟,田地不是千篇一律的,有土壤肥沃的,有貧瘠的,有的地形平坦,有的地勢陡,有的離家近,有的離家遠,有的日頭曬的時間長,有的日頭曬的時間短等等。
如此又詳細商量了三天,分的的事情終於徹底定下來了。
分地之後,劉樹這個生產隊長倒是輕鬆了不少,大家都知道,今年這地是給自己種的,那積極性不是一般的大。
鄉下人對土地都有特別的感情,如今又是給自己種地,一天到晚得恨不得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放的地裏面。
什麼鋤地,抓蟲,澆水壓根不用劉樹這個生產隊長分配任務,人家自己就安排得明明白白。
剛開始的時候,其他三個生產大隊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隨着莊稼越長越高,一隊不少人都是頂着大月亮忙活,其他三個生產大隊終於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了。
要是他們大隊的人也都捨得這麼下力氣,那今年秋天的收成,還不得翻一番?
二隊、三隊和四隊三個生產隊長坐在一起嘀咕了一陣,就找了個時間來找大隊長取經。
大隊長自然不會多說,只說去年分了不少錢,大家今年幹勁足。
這話,也就能騙騙下鄉來的領導。
三個人軟磨硬泡了一個鐘頭,大隊長劉原就是不鬆口,他們只能悻悻離開。
然後,三人又找了個機會,私底下找劉原這個生產隊長,但是劉原酒喝了,菜也吃了,但就是裝糊塗。
三人無奈,只能想其他辦法。
易雲平看着大伙兒有了幹勁,心裏頭也高興起來,媳婦上個星期也就是三月二十九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如今在城裏坐月子。
今天又是星期天,他早早起來騎着自行車去了李家溝,把自行車停在公社大院,他則去了車站坐上第一趟進城的班車。
這一次除了看媳婦,他還想去找許報國見見許老爺子。
「單幹」這個事情,他必須要提前做好預防工作,免得將來出了問題被打個措手不及。
當然,如若有十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這個小撲棱蛾子煽動一下翅膀,能使得國家提前推動「單幹」這個政策,哪怕是一個月,也不枉他重生一次。
這個只是易雲平的奢望,也就只有做夢的時候敢想一想。
許報國的小日子過得很舒坦,財大氣粗在家裏頭說話也硬氣了不少,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傢伙一直不結婚。
以前干那麼個工作,他推脫怕耽誤人家姑娘,家裏頭也就不說什麼了。
可如今,工作穩定下來了,他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許母自然上心,三天兩頭地幫他張羅對象。
甚至,為了逼他就範,連苦肉計都用上了,三天兩頭的不是頭疼就是心臟疼。
易雲平的到來,可謂是解了許報國的燃眉之急。
「哈哈哈,雲平,你小子可有些日子沒來看我了。走走走,趕緊喝酒去。」
易雲平這次來有正事,反手抓住許報國,臉上露出笑容來:
「許大哥,我這次來有件事情想請教許叔。」
許母一聽這話,臉上頓時就露出笑容來,趕緊去給易雲平泡茶,一邊又抬頭瞪着自己的兒子:
「哼,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怎麼跑!」
許報國頓時唉聲嘆氣地坐在易雲平身邊,臊眉耷眼地瞪了易雲平一眼,低着頭不說話了。
許母很喜歡易雲平,覺得這孩子雖然是鄉下出身,但是為人不卑不亢,很有禮貌,說話辦事很有章法,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雲平,今兒可一定要留在家吃飯,你許叔待會兒就回來了。」
易雲平立刻點頭:「哎,嬸子,我聽您的。」
許母一聽這話,頓時眉開眼笑,坐在易雲平身邊拉着他說話:
「聽說你媳婦又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
旁邊的許報國聽自己母親又扯這個,頓時就哭喪着一張臉準備開溜,但是被眼疾手快的許母一把拉住:
「你幹什麼去?」
許報國縮頭縮腦的又重新坐下,滿臉的無奈:
「媽,我就是想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沒有,怕雲平餓了。」
「哼,我還不知道你?」
許母瞪了兒子一眼,扭頭看向易雲平,臉上又露出和藹的笑容來:
「雲平,這孩子從小到大被家裏慣壞了,我這個當媽的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你也幫着勸勸,讓他趕緊找個姑娘結婚才是正事。」
「他狐朋狗友的認識不少,但嬸子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他也就能聽進去你說的。」
易雲平扭頭看向許報國,突然有些疑惑地開口問:
「嬸子,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許報國被易雲平這一眼看得心裏發毛,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本能地覺得大事不妙,只能警告似的瞪了易雲平一眼。
許母立刻點頭:「你這孩子,來這兒就相當於是回自己家了,有什麼該說不該說的,趕緊說。」
「只要是能讓這小子收收心,娶個媳婦,嬸子就算明天閉眼也心安了。」
「嬸子,這話可不興說,您可是長命百歲呢,過兩年還要給許大哥帶孩子呢。」
易雲平安撫了許母一句,似笑非笑地看了許報國一眼,小心翼翼地問:
「那個許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女人啊?」
「啊?」
「什麼?」
許報國和許母同時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下一刻,許母就一臉審視地看向自己的兒子,那目光簡直堪比刀槍劍戟。
許報國渾身哆嗦一下,顧不得找易雲平算賬,趕緊看着自己母親解釋:
「媽,您別聽那小子胡說八道,我怎麼會不喜歡女人?」
「那你老大不小了,怎麼還不結婚?」
許母下意識地就問出了這個讓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我」
許報國剛剛吐出一個字,瞬間就偃旗息鼓。
「你你難道真的」
許母見自己兒子這藏藏掖掖的模樣,臉色都變了,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偏偏易雲平這個始作俑者,不說安慰兩句,還在旁邊添油加醋:
「許大哥,你要有什麼難言之隱就說出來,嬸子不是那不開明的人」
許報國扭頭看向易雲平,滿臉都寫着:兄弟,我到底哪兒得罪你了,你要這麼害我?
可這眼神在許母看來,就是兒子被說中了心事,頓時感覺心都涼了,伸手就要去拿沙發上的苕笊疙瘩執行家法。
許報國見母親臉色都變了,也是被嚇得夠嗆,趕緊開口解釋:
「媽媽媽,您別衝動,我喜歡女人,我真的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
許母見兒子不像是在哄騙自己,就停下動作開口問:
「那你怎麼不成家?」
許報國聞言,苦笑一聲,眼神中難得多了幾分落寞:
「媽,我喜歡的人,沒能跟着我一起回來。」
只這一句話,許報國這個平日裏吊兒郎當,但實際上流血不流汗的鐵骨漢子就紅了眼眶。
許母聞言,瞬間愣在原地。
她沒想到,原來兒子心裏早就有人了。
她也是上過戰場的,知道兒子那句「沒能跟我一起回來」是什麼意思。
她怔怔地坐在沙發上,重重地嘆了口氣,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許報國看向自己的母親,緩緩地開口:
「媽,再緩緩吧,給我點時間,再緩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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