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尋輕鬆落到對面岸邊第一句話就是:「你身邊那個,再不治,就能等死了。」
齊宋聞言,頓時淚眼汪汪的看向自家老闆,就差沒抱住大腿哭慘了。
「多少?」沈長儀已經站起身,他人雖病弱,身量卻高,站在女人身邊比她高整整半個頭。
要知道,姜尋自身也有一米七多,比她還高半個腦袋,那得有一米九。
姜尋不想仰頭看他落氣勢,稍稍後退兩步,慢聲道:「十萬。」
跟十億比,便宜到相當於白給的價格。
沈長儀下頜輕點,治。
十億都給了,不差這點。
兩人恩恩怨怨先放到一邊,姜尋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比起跟沈長儀糾結那天晚上的事,不如從他身上多榨點利,這才是正理。
何況當時酒店走廊刀他那一下,夠利息了。
跟遲早要死的人計較,顯得她小肚雞腸。
齊宋的傷交給阮冪處理,她醫術再差也能治外傷,夠撐到去醫院。
姜尋趁着這個時間繞着附近觀察起來,沈長儀不知何時湊到她身後,和她一起看。
「兩顆眼珠是假的,」沈長儀率先出聲,慢條斯理地:「塑料,很硬,裏面的眼球部分是用金粉畫的。」
姜尋未置可否。
「追我們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
「狗啊,」姜尋散漫道:「難道不是?」
沈長儀抬手,骨節分明的長指沾染鮮血,在青色牆磚上緩而慢地畫着,「那隻眼睛是綠色的。」
在他指尖下,用血描摹出一隻狗的雛形,卻在畫到尾時,在狗頭加上兩筆,成了長着尖角的狗。
「怪物。」
沈長儀從容不迫地收回手,格外淡定。
姜尋雙手好整以暇地環胸,掌心觸碰到些許柔軟,才記起小臂還掛着件披風,為了方便行動,她今晚選了件內覆羊毛絨的,保暖輕便。
但此刻穿不上,拿着也礙事。
瞥了眼身邊淒悽慘慘,肩膀尚在流血的某人,大方地把披風徑直放到他沒來得及垂落的手臂,「幫我拿着。」
放有首飾的小包順勢掛上。
沈總瞬間成了人形衣架。
沈長儀清雋眉眼掠過抹不易察覺的訝異,鼻尖縈繞着淺淡合宜的清香,是白曇花的味道,一點一滴滲進皮膚里,奇蹟般撫慰躁動的血液。
他緩緩舒展無意識擰起的眉心。
藥人的能力,遠勝傳聞。
沒察覺到有其他不同,姜尋從走道里回來,就見沈長儀已經把她的披風穿身上,對準她淡涼詢問的目光,岑薄淺白的唇慢悠悠扯出一句:「冷。」
姜尋面無表情。
卻也沒讓他脫。
沈長儀琥珀色的淺瞳里含了溫意。
阮冪剛好搞完齊宋的傷:「好啦,暫時沒事了,等出去後去醫院看看,不落下後遺症就行。」
她醫術是跟師姐學的,藥是師姐研製的,加起來治療一點皮外傷不在話下。
「眼珠可能是吊在狗前面迫使它追人的。」畢竟收錢了,姜尋盡職盡責的檢查齊宋傷口,見沒什麼需要重新處理的,就望向前方。
至於狗,或者那隻怪物在哪,她暫且沒心情理會。
按照沈長儀的說法,這個密室里除了各種小路,就是小路,他們被追過來,才找到的這間墓室。
她往裏走看過,跟他所言相差不大。
出口,就只剩她們來時的密道。
算算時間,林晟如果通知了梁家人,那梁家人也快到了。
姜尋轉動手腕,想到又要爬密道,心底陣陣酸累。
-
依舊是姜尋開路,她後面是沈長儀,齊宋是傷員夾在中間,阮冪帶着工具墊後,省得出現意外。
避開機關重新回到摔落的地方,頭頂的機關口依舊鎖着,姜尋從沈長儀手中打開小包,拿出簪子之類的東西,嘗試撬鎖。
她開鎖功夫堪稱一流。
加上對機關暗器有研究,沒多久,一聲機械音,機關被她給毀了。
姜尋撐着兩邊牆壁探身,沒貿然出去。
廂房跟她摔落時差不多,就是中間紅紗布垂落,層層疊疊,遮蓋視線。
凝神靜心探聞片刻,很安靜。
林晟不在,這裏沒人。
她轉回頭對沈長儀點點頭,身手利落地往上一撐就爬了出去。
接着是沈長儀他們。
阮冪落地,跳了跳:「出來才知道外面那麼熱,裏面冷得我牙齒打顫。」
姜尋清凌凌的看向重重紅紗布,撩開幾條往前走。
越往前,那股剛剛脫離密道的熱就逐漸散去,四周漸漸恢復成剛進祖宅時的冷,以及——她聞到了隱藏在燒焦味後的腥味。
被凍得幾乎失去的嗅覺重歸,她迅速加快腳步。
那些紅紗布壓根阻礙不到她。
西廂房門豁然被推開。
姜尋走到中庭那口缸旁邊,水面從始至終無波無瀾,既倒映不出她的身影,也映不出周圍景象。
她伸手,攪亂滿缸冰水,沾了滿手濕漉,抬起往眼睛處抹去。
透骨的涼。
非要形容,就是天靈蓋都要被涼飛了。
擦掉水復睜開眼眸,姜尋站在濃黑雨幕里,任由細密雨絲掉落眼睫,輕輕一眨,看見蒼涼詭異的白。
幾步之外的西廂房內,沈長儀等人尚且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層疊的紅紗布褪去歲月的顏色僅剩頹唐的白色,隨着風搖搖晃晃,像是古時候用來上吊的白綾。
視線偏移,不久前把她跟阮冪引誘進陷阱的林晟此刻躺倒在西廂房門邊,胸口破開一個大洞,雨絲飄進去,又跟着血流出來,淌了一地。
她聞到的血腥味,是從他這來的。
而燒焦味,她微眯眼眸,望向擺放龍鳳燭的桌子。
那兩根蠟燭,在廂房靜寂里,亮着朦朧的火光。
——「出來才知道外面那麼熱......」
蠟燭在他們背後燃燒,當然熱了。
姜尋眉目沉沉,招手讓阮冪過來:「照我剛才的做法洗眼睛。」
阮冪當即照做,才睜眼,「臥槽,他怎麼死了?」
等四人恢復清醒,姜尋撐開油紙傘,幽幽嘆道:「先報警。」
人死在梁家祖宅,梁家人等會到,她得先發制人。
在祖宅門口聞到燒紙的味道並非偶然,是故意佈置的迷障,讓她們陷入幻覺。
而沈長儀他們,則是掉進密室後才染上的。
「所以狗長角是假的?是幻象?」齊宋拍了拍腦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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