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宋泊簡帶巫澄去醫院做最後的檢查。
醫生拿着ct結果,告訴宋泊簡:「從各項檢查來看,他好像只是單純的外傷,腦部功能沒有任何損傷。」
宋泊簡:「他能發聲,也能聽清楚聲音,但不會說話也聽不懂我們說話,而且情緒波動很大。」
醫生疑惑,「會不會是心理問題?要不轉去做個心理估測?」
宋泊簡心裏一沉,又搖頭:「他聽不懂我們說話,字也沒有完全記起來。」
聽不懂也不沒完全認字,也沒辦法做心理測評。
醫生一愣,再次看面前的少年。
才十八歲,乖乖坐在椅子上,素白的一張臉,有些害怕似的垂着頭,眼睛腫腫的泛着紅,睫毛不停顫抖着,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心軟:「按照你說的,他失知症狀有所好轉。」
宋泊簡點頭。
一開始少年很明顯什麼都不懂,但這幾天過去。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洗漱自己吃飯,能獨自解決日常生活里大部分事情了。今天更是認出一些字,還因為墓志銘發生明顯情緒波動。
醫生嘆氣:「那就慢慢來一點點教吧,說不定其他症狀也會好轉。」
現在也就只能這樣了。
宋泊簡點頭:「嗯。謝謝醫生。」
醫生擺手:「沒事,慢慢來吧,你弟弟好像對陌生環境很警惕。」
我弟弟
宋泊簡低頭看坐着的巫澄,朝他招手。
巫澄很聽話的起身,站到他身後。
確實對陌生環境非常警惕。
宋泊簡伸手摸摸他的頭,攬住他的肩膀,帶着他往外走。
巫澄聽不懂這兩個人在說什麼,但感覺到男人的動作,意識到自己的緊張害怕根本沒逃過他的眼睛。
但他記得這個人,昨天就是見到他兩次後,被帶去躺在那種小床上。
巫澄不喜歡他,不想看到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男人還要帶自己過來。
即使完全是被宋泊簡攬着往前走,但巫澄腳步還是越來越慢。
直到宋泊簡帶他上了電梯,直接下到一樓。
意識到少年的眼睛一下亮起來,腳步也輕快起來,宋泊簡疑惑看過去。
巫澄不知道今天為什麼不一樣,但能不去躺那種小床感受那種不由自主的感覺,他心裏高興,於是指指三樓,又笑着對宋泊簡搖搖頭。
他早上哭太久,即使敷了眼睛,現在也還是腫腫的泛着紅,現在又彎起來,帶着純粹的開心,認真看着自己。宋泊簡飛快明白他的意思,隨之而來的就是心下一軟。
見了醫生以後就要去拍不喜歡的x光和不喜歡的ct,他厭屋及烏不喜歡醫生,剛剛在看診室才這麼緊張警惕。
現在發現不需要去三樓放射科,就高興起來。
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眼睛跟着少年彎起來。
宋泊簡伸出手,又揉揉巫澄的腦袋。
回家之前,宋泊簡帶巫澄在超市採購一番。
各種食材水果挑好,又帶着少年到零食區域,示意他自己挑。
巫澄現在已經大概明白,這種花花綠綠的包裝都是可以吃的!男人是要讓自己拿想吃的東西!
但他都沒有吃過,也不知道都是什麼味道的。現在看着這高大架子上滿滿的東西,思考好一會兒,還是不知道從何下手。
宋泊簡嘆了口氣,隨手拿了些自己愛吃的,放在購物車裏。
他帶着少年一路走過去,裝了滿滿一購物車。
回到家,看到奶奶正坐在沙發上,電視裏播着電視劇,奶奶卻沒有看電視的樣子,而是愣愣轉頭看着門口的位置。好像看到他們才緩過神,招呼:「回來了?」
宋泊簡點頭,把袋子放在門口。
巫澄跟着男人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換上鞋,再去浴室洗手。
洗完手宋泊簡把東西放到冰箱裏,該保鮮保鮮該冷凍冷凍,還洗了水果端出來給奶奶吃。
他做這些的時候,巫澄從自己那個袋子裏拿出一包曲奇餅乾,跟在宋泊簡身後。他以為男人把那個袋子裏的東西放好後,會把自己袋子裏的東西也放好,所以想提前拿出來方便男人收拾。
但男人顯然誤會了什麼,伸手接過他手裏的袋子,扯開,又放到他手裏。
巫澄茫然指指地上的袋子。
宋泊簡看了一眼,又朝他搖頭。
巫澄就拿着扯開的袋子,跟男人去沙發上坐下。
電視劇還在播着,奶奶看都沒看。好像她本來就不愛看電視,只是自己一個人在家裏呆着,總會想到自己早逝的兒子兒媳,所以找個事情做一樣。
現在宋泊簡回來,她自然和宋泊簡說話:「要不還是先讓他和你睡一起吧。」
宋泊簡看到奶奶很差勁的臉色,意識到她可能是收拾東西時睹物思人了。他說:「好。那個房間先放着吧。」
奶奶沒說話。
宋泊簡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邊坐着的巫澄。
少年幾乎要陷在沙發上,背還是挺直,微微低頭,手指捏着餅乾,小雞啄米似的咬一口、再咬一口。
奶奶點頭,又問:「去醫院檢查出什麼了嗎?」
「能發聲也能聽到說話,不能說話可能是心理問題,醫生說先慢慢教。」
奶奶皺眉:「一點都不會說?」
宋泊簡點頭。
奶奶擰眉,眼神複雜。憐惜沉痛厭煩,最後又回歸一潭死水,她接着看電視劇。
這邊巫澄吃了兩片餅乾,就把這個脆香甜蜜東西放到一邊。
但放到一邊,又被這個味道吸引,忍不住又拿起一片,雙手抱着慢慢吃。
宋泊簡陪奶奶看了會兒電視,心裏還記掛着巫澄的事,又知道奶奶對巫澄的態度,不想在客廳惹奶奶嫌,起身帶巫澄回房間。
巫澄自然是怎麼都跟着他,抱着餅乾跟他回去。
宋泊簡拖出椅子,和巫澄面對面坐着。
他指指巫澄的嗓子,又指指巫澄的嘴巴。
巫澄心下惴惴,並不說話。
看到男人張嘴:「啊。」
巫澄愣住。
這麼簡單的單音節,他能聽明白,自然也就明白男人的意思。
宋泊簡又重複一遍。
巫澄抿緊嘴唇,又在男人鼓勵的目光下,張嘴。
他想跟着男人的指示發出聲音,但張嘴的瞬間還是想到自己醒來的第一天。
自己說了話,但是沒人聽得懂,他們會害怕,他們讓自己跨火盆,把自己摁在地上,用柳樹枝打自己,之後還把自己關起來。
嘴唇抖動,嘴巴學着男人的樣子張開,卻只發出短促氣音,很快就消散在空氣里。
巫澄也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緊緊閉上嘴,小心翼翼看男人。
男人並沒有不高興,也沒有不耐煩,只是看着自己,眼神里滿是鼓勵。
他拉住自己的手,放在他喉嚨上,又示範一遍:「啊。」
拉住自己的手很熱,手心裏的脖子也是熱的,男人發聲時,喉嚨在自己手下顫動着,螞蟻爬行似的,讓巫澄感覺有點癢。他不自覺用力,和脖頸貼得更緊。
這麼重要的地方,男人沒有一點防備,拉自己的手貼上去。指尖甚至能感覺到男人頸側不斷跳動着的脈搏。
巫澄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男人的脈搏,一下下跳着。指尖男人的脈搏和耳邊自己越來越大聲的心跳逐漸合在一起,巫澄眼睛都紅了。
他不自覺跟着張嘴,小聲:「啊。」
聲音輕軟,像瓷器上那層白釉,透亮。
原本裝在房間裏方便自己看電影的投影儀現在有了新作用。
宋泊簡也不確定巫澄知道多少不知道多少,能聽懂多少又能理解多少,索性當做他沒有任何基礎。下載了幼兒早教視頻,用投影儀放大給巫澄看。
巫澄是個非常聽話非常惹人喜歡的學生,他坐得板正,認真看着畫面。
餘光看到旁邊男人推門出去,認真跟着念的巫澄好像被抽了骨頭似的軟下去。
他看着關上的門,把手掌攤開放在腿上,低頭認真看自己的手,指尖不自覺蜷起。
手就是自己的手,但指尖好像還留着剛剛的感覺。男人有力的脈搏穿過皮肉,頂在自己指尖,沉穩跳動着。
手指還是完全蜷起來,巫澄默默握緊拳頭,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仰頭看男人讓自己看的畫面。
要學會說話,要趕快聽懂他們的語言,這樣就可以和男人對話了。
自己才能搞清楚現在的一切。
而且男人很相信自己。
自己也不能辜負他的相信。
但看到畫面,巫澄還是忍不住皺起臉。
幾個腦袋很大的小人,看上去奇奇怪怪還有點說不出的醜陋。他們圍在一起,用很誇張的語氣說話,而且一再重複,幼稚尖細的聲音吵得巫澄有點難受。
忍不住又想起男人和自己說話的聲音。
說話聲音不大,聲音又很好像戰鼓低鳴,沉沉的。
拉着他摸嗓子時,能感覺到發聲時脖頸底下的嗓子如被敲響的鼓面,聲音低沉,鼓面繃緊,不住的顫動。
巫澄又忍不住失神,強制讓自己回神認真聽着,看了好一會兒,搞清楚他們是在分東西。
那些圓圓的東西叫做「餅乾」。
他記住這個音,接着認真看。
房間外,客廳里奶奶還在看電視。
宋泊簡拿着手機走到陽台,回了個電話。
這幾天過得渾渾噩噩沒個放鬆時候,葬禮結束後不想花時間在和別人的應酬上,消息也沒怎麼看。剛剛給巫澄下載早教課才發現,這兩天自己多了很多未讀信息。
回復過長輩的慰問,發現朋友同學也都給自己發了消息,班群里更是不少艾特自己的內容。
他群發消息告訴他們自己沒事,感謝他們的關心。
剛發過去又收到了很多信息。
「你現在還在燕城嗎?」
「聽說你把耀祖帶回燕城了?多晦氣啊。」
「那件事應該是假的吧?是不是那一家人胡說八道啊。我覺得你和叔叔阿姨很像,一定是親生的!」
「學神你家裏其他人什麼態度啊,如果你不想去鴉嶺鎮,可以來我家,我爸媽早就想要個你這樣的兒子了。」
宋泊簡看着這些消息,疑惑擰眉,給自己比較熟悉的那位同學回消息:「我在燕城。」
又問,「耀祖是誰?」
對方很快回復他:「你在燕城就好,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真認祖歸宗被帶去那個山溝溝里了呢。」
「耀祖就是鴉嶺鎮那個和你身份互換的小子啊!」
「我們現在都懷疑這件事是他們自導自演的。」
宋泊簡打字:「他叫巫澄。」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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