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琚,無疑是一個大貪官,但話說回來,貪官並非只是由於個人的貪念,很多時候,也包含了其它外界因素。
李隆基這個人,非常愛惜名聲,所以當年跟着他發動政變的那撥人,在功成之後,基本都被封為國公郡公,享受了極高的待遇。
偏偏這些人,大多的政治頭腦都不咋地,因為他們在政變之前,位置都不高,本就不是什麼厲害人物。
在李隆基的默許下,他們這些人後來一個比一個能貪,一個比一個跋扈,惹得朝堂上怨聲一片,李隆基也借着機會,挨個的收拾。
在削弱老臣,扶持新臣的過程中,完成新老交替,皇權也得到進一步鞏固。
中秋節當晚,皇宮內也是有家庭宴會的,十王宅的那些人都去了,咸宜也去了,但李琩不能去。
因為這一次李隆基沒有邀請侄子輩。
離開十王宅,已經達成了第一步,那麼李琩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能參與進國家大事當中。
因為李琩不能入宮,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李林甫往上推一推。
《資治通鑑》記載:
天寶三載,上從容謂高力士曰:朕不出長安近十年,天下無事,朕欲高居無為,悉以政事委林甫,何如?
力士對曰:天子巡狩,古之制也,且天下大柄,不可假人,彼威勢既成,誰敢複議之者!
上不悅。
力士頓首自陳:臣狂疾,發妄言,罪當死!
上乃為力士置酒,左右皆呼萬歲,力士自是不敢深言天下事矣。
也就是這次事件大概四年後,李林甫便乾脆離開中書門下,在自己府上處理國事,中樞百官全都集聚到右相府門前,等候召見,而當時的左相陳希烈直接被架空,一個人坐在中書門下,無所事事。
如果李林甫能搬到家裏來辦公,那麼李琩就會很方便,但是想要將這一進程提前六年,那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畢竟就是這六年內,李林甫先後鬥倒李适之,韋堅、皇甫惟明,逼的太子與太子妃和離。
李隆基徹底放心之後,才交附大權。
但是眼下,李隆基對太子,一萬個不放心。
隋王宅,李琩見到了自己的老朋友李岫。
「時機到了之後,我會派人知會你一聲,你便立即寫奏疏,上奏聖人,齊浣欲謀害王妃,摧殘宗室,請聖人殺之。」
李琩詫異道:「事情非同小可,我不可莽撞,你們能將他的罪名釘死嗎?」
「那是自然,」李岫道。
李琩搖了搖頭:「我心裏沒譜啊,四郎需跟我解釋清楚才好,不然我什麼都不知道,冒冒失失一封奏疏遞上去,萬一你們拿捏不穩,豈不是害了我?」
李岫皺眉道:
「阿爺只讓我如此吩咐隋王,但內中詳盡,我也不知道啊。」
「這不是鬧着玩嗎?」李琩苦笑道:
「我與太子嫌隙頗深,如今藉此事針對東宮,聖人恐會認為我是在故意栽陷,四郎諒解,此事風險不小,你最好還是講清楚。」
其實李琩早就決定合作了,只不過是在試探李岫,到底知不知情。
為什麼針對齊浣,李琩自然能猜到,也心知李林甫這個人要麼不發,既發就是雷霆之勢,肯定是能搞死齊浣的。
之所以想藉助李琩之手,是因為受害者是李琩的未婚妻,而罪名一旦牽扯進了宗室,李隆基不想狠辦都不行。
因為宗室是大唐的根本,屬於趙家人,我們可以殺人放火,甚至自相殘殺,但外人不行,屬於特權階級。
何況李隆基,必然是樂見李林甫搞死齊浣,李琩既然知道方向,那麼路就不會走錯。
「我是真不知道,」李岫苦着臉道:
「咱倆的關係,就算阿爺囑咐我不能說,有些時候,我也是會偷偷泄露給你的,伱應是明白的。」
李岫這個人,才幹有,能力足,唯獨心計不行,畢竟親爹比較強勢,容易壓制兒子某些方面的發揮。
言傳身教,不一定就能教會,人生這條河,很多時候需要你自己擼起褲腿蹚水,才知深淺。
李琩看似猶豫半天后,還是點了點頭:
「好!屆時我必上疏。」
李岫愁容頓開,笑道:
「咱們相交多年,從前是我阿爺與惠妃合作,今後,還得你我之間,協力共進,當時我知曉你出繼之後,也是頗為震驚,還是阿爺點醒我,離開十王宅,其實利大於害。」
李琩微笑着點了點頭。
李林甫是不會小看李琩的能量的,至少目前為止,還有寧王宅,武家,以及宮內的幾名大監,如殿中少監牛貴兒,教坊使林招隱等,都是武惠妃的舊人,甚至高力士,也有心向護李琩。
咸宜公主夫婦,自不必說,更是全力支持。
「王琚的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李琩道:
「四郎不便說,便不必說了。」
李岫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端茶呷了一口,道:
「阿爺沒有交代不能說的,我都可以跟你說。」
說罷,李岫放下茶杯,沉聲道:
「不瞞你,殿中侍御史盧鉉檢舉王琚,是我們幹的,但這一次檢舉王琚侵吞國帑的,是王鉷那個傻弟弟,王銲,畢竟戶部的事情,我們也知之不詳,千防萬防,家賊難防,王琚這次也是陰溝裏翻船,據說這個老東西,掌管戶部這幾年,以各類名目侵吞國庫的資財,高達一百六十多萬貫,當年查辦太平公主,他私瞞了六萬畝良田,過在妻弟名下,哎呀,那腌臢事數不勝數,」
李琩也是跟着搖頭,看樣子能幹倒老一的,大多時候都是會計。
王銲管着戶部司,賬目流水清清楚楚,身為戶部尚書的王琚在什麼地方搞鬼,自有辦法對外隱瞞,但對內,肯定是不好矇混的。
那麼問題來了,王銲以前不知道嗎?為什麼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冒頭檢舉呢?
「那麼又是誰授意王銲的?」李琩問道。
李岫道:「這就要看王琚下台,誰的收益多了,我阿爺未做任何猜測,但是我覺得楊慎矜的可能性比較大,太府寺嘛,管着左右藏,恐怕這老小子,連國庫都想管了。」
李琩一愣,下意識的聯想到了韋堅當時那個提議,從內庫和左右藏之間平易財貨。
這個法子,聽王鉷說聖人已經准了,那麼最該頭疼的自然是楊慎矜,這老小子怕不是覺得左右藏扛不住皇帝的侵吞,想着把國庫也給拖進來吧?
王琚也是倒了血霉,本來只是一個外放,如今可真是破鼓亂人捶,牆倒眾人推。
說錯一句話,落了個這下場。
「那麼王琚真的是自縊嗎?」李琩好奇問道。
李岫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
「大理寺奉命搜查王宅,在王琚家裏搜出一些不得了的東西,這可是要命的,不過我阿爺如今嚴密封鎖此事,就是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糊塗蛋,會藉機攻訐我們,畢竟派去王宅的,是我們的人。」
李琩聽罷若有所思,要命的東西?難道是妄稱圖讖什麼的?
他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王琚平日比較好道門玄術,自己還會煉丹煉藥,盧鉉狀告他的那句「彼王琚、麻嗣宗譎詭縱橫之士,」就是這個意思。
歷史上栽在這個罪名上的人物,可是不少,畢竟皇帝們都很迷信,特別忌諱這個。
李琩好奇道:「你是說,這個要命的東西,會讓王琚下場很慘,為保家眷子孫,他才選擇自縊?」
這就叫舍小家,保大家,如果那玩意確實非同凡響,王琚自己死了無所謂,估摸着是怕子女被牽連了。
要知道在大唐,如果你被定罪之前,死了,那麼一般會選擇輕判,皇帝也不會跟一個死人過不去,畢竟殺你,有時候不是恨你,而是你死對局面更好。
李岫一臉神秘的笑了笑,低聲道:
「話說,他那點事跟你還有些關聯呢。」
「我?」
李琩有點懵逼了,不過他卻非常喜歡李岫眼下這個態度。
只要你肯告訴我,跟我全家有關也行啊。
「我可不認識王琚啊,以前也沒打過交道,」李琩挑眉道:
「別賣關子了,說吧。」
李岫忍不住放聲大笑,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極為可笑的事情,片刻後,又突然收聲,因為他意識到,這件事說出來,只怕李琩也會不高興,自己有點笑的太早了。
「咳咳.......是我失態了,」李岫收拾下心情,一本正經道:
「說了你可別動氣,畢竟是過去的事情了。」
李琩點頭:「絕對不會。」
李岫這才撇了撇嘴,忍着內心的大笑,克制道:
「大理寺在王琚的宅子裏,找到幾名妙齡道姑,是有度牒的真女冠,他私藏道姑的事情,其子女並不知曉,所以王琚也算以自己的命,保全了家室。」
李琩臉上的表情倏變,怪不得對方說他會生氣,敢情影射楊太真呢?
李岫繼續道:「你應該是聽說過,眼下宮裏,皆稱你從前那位,為太真娘子,巧了,王琚的道姑,他也稱其為太真娘子,一個字都不帶變的,你說,找死哪有這麼個找法的?」
李琩撇了撇嘴,沒有吭聲。
看樣子李隆基肯定是已經知道了,李林甫瞞誰也不會瞞皇帝,但是這種事情呢,不能聲張,所以經辦的官員肯定都不敢外傳。
李岫敢跟他說,也是因為知道李琩不會傳,畢竟這件事侮辱的只有兩個人,李琩和李隆基。
李琩也是內心苦笑,這世上的奇人異事,可是真多啊,王琚一把年紀了,還有這癖好?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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