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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蘇毓在做脂粉生意, 蘇恆是清楚的。華容閣的東西如今儼然成了京中貴女們爭相追捧的最時興物件。哪怕蘇恆對女子的東西不太了解也聽說過華容閣的聲勢,可見生意做得不錯。
他此時垂眸凝視着跪在腳底下兩個女工, 眉頭擰成了一個結。說起來, 這也是蘇毓的習慣。雖說沒辦法改變這個時代女子地位低下的現狀,但蘇毓在潛意識裏還是希望為當代女性做一點事。所以她的工廠和店鋪,招用的都是一些窮苦人家的姑娘或者被生活所迫的婦人。
這兩個女工蘇恆不認得, 但兩人卻認得蘇恆。畢竟在蘇李氏院中伺候, 怎麼可能不認得自家男主子?此時兩人腦袋低垂,戰戰兢兢的, 看都不敢看蘇恆一眼。
「人是國公府的?」蘇恆不是不信, 但需要最後確認一遍。
雖說他對蘇李氏沒有太多喜愛, 但蘇李氏畢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和他唯一子嗣的生母。嫁入蘇家八栽,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蘇恆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即便人再不討喜, 這不是蘇恆不分青紅皂白怪罪蘇李氏的理由。所以其中曲折, 還是務必得問清楚的。
「是的,管家的名冊里有。」蘇毓沒想到蘇李氏對自己掌管國公府中饋如此自信,用人偷師居然也曉得不遮掩一下:「若非他們招了是嫂子指使, 我也不會找上大哥。」
這是自然, 毓娘的性子他還是知曉的。蘇恆點了點頭, 抬腿走到兩人的面前。
兩人看到蘇恆走近便開始身子打顫。顯然蘇恆的冷酷嚴厲, 兩人都心知肚明。蘇恆不是說要給蘇李氏辯解, 哪怕蘇毓親自來質問,他也希望這件事是蘇毓弄錯了:「你們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兩人早在被抓到就已經暴露了, 經不住徐宴幾句一審。蘇李氏再要強, 也不過一個內宅婦人。能打發幾個激靈的去蘇毓的工廠里偷師, 已經是她能做的最厲害的事。果不然,幾個人都不必蘇恆嚇唬, 倒豆子似的將蘇李氏怎麼安排她們去蘇毓的廠子裏偷師的事情給到了個一乾二淨。
蘇恆的臉色越來越黑,儼然能滴出墨來。
「來人,叫少夫人過來。」蘇恆深吸了一口氣,壓住了這口火氣。
蘇毓端坐在椅子上,耐心的等着。既然蘇李氏用這等手段去撬生意,那必然是沒有情誼可講的。蘇毓慣來喜歡等價反擊,蘇李氏怎麼對她她便怎麼回擊。什麼親戚做事留一線他日好想見的事情,這在蘇毓這裏是不存在的。
也是湊了巧,蘇毓上門的這一日,蘇李氏剛好去了娘家。
蘇李氏的娘家哥哥又犯事兒了。
說起來,李家內里也是一團亂。蘇李氏的父親李郎中娶了兩位妻子,原配是蘇李氏的生母,為李郎中誕下一子二女。生下李婉儀一年後便因病去世。李郎中在妻子去後半年續娶了繼室,也就是如今的胡氏。
原本李家也算是京中少有的書香門第。李郎中雖無才情,但秉性憨厚老實。李家也勝在家風乾淨。不然憑蘇李氏的出身,根本不可能跟定國公府嫡長子議親。但自從原配去後,續娶繼室,李郎中偏疼這小他十三歲的繼室。為了這嬌美的繼妻,作盡糊塗事。
胡氏與原配不同,出身小家小戶。眼皮子淺且性情好奢。李家的中饋叫嬌妻拿在手中,小繼妻又只顧着拉拔娘家。短短十來年,本就只能算清貴的家底兒被霍霍乾淨。李家一家子都不是善經營之人,家產敗了也賺不回來。平日裏若非蘇李氏暗中拿蘇家的財物拉拔,李家一家子早就喝西北風。
今日是李家的兄長李簦在外頭與人起衝突,將人家公子的腿給打折。人打到李郎中家,要叫李簦付出代價。李簦本身輕浮性子就不說了,李簦的內人是胡氏給做主娶的小門小戶好拿捏的軟柿子。如今出了事兒根本頂不住。李胡氏別看着對李家人兇悍苛刻,其實也就是個窩裏橫。平日裏除了能跟李郎中哭訴,欺辱欺辱原配的子女,別的事兒根本不會料理。
李郎中沒辦法,十萬火急地派人找蘇李氏回去主持公道。蘇李氏大早上趕過去,到如今人還沒回來。蘇恆派人去找她,連影兒都沒瞧見。
「……不若這事兒等李氏回來再說?」人不在,蘇恆也沒法處置。
蘇毓其實近日來也沒有想拿蘇李氏怎麼樣。這個時代也沒有商業機密的相關保護法律,出了事情,也只能自己上門找個公道。今日就算李氏在這,也不過是給個教訓的結果。
看了一眼蘇恆,蘇毓吐出一口氣:「大哥,並非我非要跟嫂子撕破臉。實在是嫂子做事不地道。兄弟姐妹之間哪有這樣行事的?她這般行徑,與偷竊何異?」
蘇恆臉上有些掛不住。但蘇毓說得是事實。蘇李氏這行徑,實在是上不得台面。
「你安心,若這件事當真是蘇李氏所作所為,大哥絕不姑息!這兩個人先放這裏,」在蘇李氏沒有承認的情況下,蘇恆只能這般處置,「後頭的事情,大哥自會給你一個公道。」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蘇毓也沒有再糾纏。
眼看着天色漸晚,她手頭還有別的事情要忙,於是也不逗留了。這邊她放下杯盞便打算離開,只剛一動就被蘇恆給拉住了手臂:「不用個晚膳再走?」
蘇老太君離世以後,蘇家父子因為丁憂,漸漸沉寂,淡出了朝野上下的視線。不過表面上看似人困在府中無所事事,實則蘇恆蘇威父子倆依舊十分忙碌。
禹王還是對儲君之位不死心,哪怕塵埃落定,他總是在找機會重新獲得武德帝的寵愛。正所謂上面一句話,下面人跑斷腿。蘇恆這些時日就忙着這些私下裏的事情,也是半個月前才從嶺南那邊才回來:「好多時日不曾看到你了。今日難得過來,陪大哥用個晚膳再走吧。」
蘇毓倒也不是不能留下來用飯,只是榮華閣的分店還有許多事等着她拿主意。
做生意這等事就講究個時機,宜早不宜遲。其實,不僅僅是榮華閣。今年這十月眼看着就過了半,冷風一吹,馬上天氣就冷了。這就到了吃火鍋的旺季。蘇毓去歲辦的第一家火鍋店,盛況不必多說。她有了閒錢以後,同樣的店面又裝了三家。還等着趕在十一月之前開張。
「啊……」蘇恆倒是沒想到,蘇毓還是個商業奇才。
他端坐在對面打量着蘇毓,那柔似水的目光落在蘇毓臉上。蘇毓的長相在蘇家人里確實不算是美。尤其蘇恆本身相貌絕佳,又有白清樂這等艷極一時的美人母親。蘇毓的皮相頂多算中等。但不知為何,蘇毓十分耐看,他越看越覺得順心養眼。
於是不由笑道,「徐宴娶了你是撿着寶了。這小子怎生如此好運呢?大哥都有些嫉妒他了呢……」
蘇毓被他這話給逗笑,無奈道:「大哥高看毓娘了。毓娘其實也不過一個普通女子罷了。」
蘇恆也沒有辯駁,他覺得美便好,不需要旁人都覺得毓娘美。
「罷了,我送你出去吧。」既然不能留下用飯,蘇恆也只能作罷。難得妹妹來府上一趟,還是蘇李氏做出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事兒。
蘇恆起身,親自送蘇毓到門口。
一路送,還親自將蘇毓扶上了馬車。等折回去,蘇恆回到院中便黑了臉:「來人!去將少夫人給我叫回來!」
蘇恆沒有在蘇毓的面前拆蘇李氏的臉面,已經是為人夫的體貼了。
僕從被他的怒氣嚇得不輕,忙不迭便去李家找人。蘇恆在書房等了會兒,越想越生氣。尤其是他已經查到蘇家的僕從名冊,這兩個人,確實是蘇李氏院子裏的人。蘇恆只覺得荒謬,蘇家已經窮到那個份上?需要她一個未來的國公夫人去偷自家妹子的方子?
蘇家人找到蘇李氏之時,蘇李氏正在李家應付李簦的麻煩事。
李簦惹得這個人雖不是京城的貴族,但也是個官宦子弟。這人父親乃蘄州太守。真要論官職品級,這人父親比李郎中還高兩個品級。只是這京官和外官到底還有點區別,不然李家只有躺倒認栽的份兒。
蘇家的僕從來找人,還是蘇恆院裏的人來找,蘇李氏是沒想到的。
原本蘇李氏還以為蘇恆是得知了她娘家的麻煩,特地派人來給她撐腰的。蘇家的僕從顧忌了她的體面沒有當眾傳話,但湊過去耳語幾句。等蘇李氏聽明白來人的目的,頓時臉色刷白。
滿屋子都是人的,她頓時十分無措:「大爺如今是何意?傳我回去問話,替他那好妹妹討公道?」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僕從看她如此失態不由壓低了嗓音勸:「少夫人且先別動怒。大爺沒有說要討公道,只是叫少夫人您回府去。事情是不是,還另說。大爺也沒有斷定就是少夫人所為。」
旁人不知,蘇李氏心裏卻十分清楚。蘇毓抓到的那幾個僕從,十之八.九是她派出去的。她兩手攥着帕子,坐不住都站起身來,來來回回地踱步。心裏快把那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僕從給罵的狗血淋頭。辦點事兒都辦不好,這才去幾日,就被蘇毓給抓着了!
「少夫人,您還是快些吧。」僕從眼觀鼻鼻觀心,不看李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大爺在等着。」
蘇李氏踱步的腿一滯,扭頭看向李家人。
說起來也有意思,李家人敢處處拿捏蘇李氏,對蘇恆這個女婿卻怕得很。尤其是李郎中,明明是蘇恆的正經岳丈,見了蘇恆卻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繞着走。眼看着蘇李氏略有些求助的眼神都看過來,李家人個個將腦袋偏過去,假裝沒看到。
蘇李氏心裏一沉,只能硬着頭皮起身:「罷了,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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