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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草長鶯飛, 轉眼又是一年秋。
蘇毓南下的計劃在一次一次被推遲以後,終於在她生下么兒修養一年半, 帶上能跑會跳的龍鳳胎一起跑路了。她也不想偷偷跑路, 但徐宴這廝越來越粘人了。仿佛蘇毓離開幾日就是要甩開他似的,都忙得覺都沒處睡了,還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盯着家裏。
不曉得他從哪兒聽來的閒言碎語, 總覺得她會拋夫棄子, 琵琶別抱。
蘇毓身份地位轉變以後,生意也做大做強。確實有不少俊俏的年輕男子自薦枕席。這些人艷羨徐宴上位的順利, 總覺得徐宴走過的路, 他們也可以走一走。前赴後繼地來蘇毓的跟前獻殷勤。但徐宴也不想想, 這世上哪裏還有比他更漂亮的小白臉?
就算要琵琶別抱, 那也得有長得比他更俊的人湊上來再說。
徐宴哪裏不曉得蘇毓這鳥性子, 別看幾個孩子生了, 還是沒個定性。她那看似冷清嚴謹的表皮之下,藏着一顆無拘無束的心。她不似世上女子那般有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束縛, 蘇毓會做出什麼事, 徐宴其實也不能準確地預料。
就像此時, 蘇毓帶着龍鳳胎跑路徐宴也不曾想到過, 此事後話。
母子三人跑路的這一日, 秋高氣爽。官道兩旁的梧桐樹葉早已金黃。放眼望去,是一大片麥穗織成的金黃麥浪, 風一吹, 波瀾起伏, 別有一番之位。
四歲半的龍鳳胎一左一右地巴着馬車的車窗沿兒,嘰里呱啦地咬耳朵。
灼灼是一如既往的活潑, 話也多,總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和問不完的好奇心。每日嬤嬤丫鬟們光是應付她層出不窮的古怪問題,都已經用盡了心力。弟弟方思卻截然相反。這小子的性子不知像了誰,懶洋洋的跟個小老頭似的。每日除了吃喝積極一些,其他事是半點不上心。肥嘟嘟的一小團,抱着點心隨便找個地兒窩着就能躺一天。但要說這孩子笨吧,他比姐姐還鬼靈精。
姐弟倆只要是折騰個什麼玩意兒,那妥妥的是方思背地裏出的主意。蔫壞蔫壞的小子,小腦袋瓜裏層出不窮的餿主意。不知是使壞,他滿腦子天馬行空,就是蘇毓這個現代靈魂都沒他的腦洞大。
此時兩小孩兒嘰里呱啦的不知又在琢磨什麼,漂亮的眼珠子咕嚕嚕打轉,縮着脖子笑得嘰嘰咕咕。
蘇毓端坐在書桌後頭翻看賬冊,偶爾瞥過去一眼。
車窗外明媚的光照進車廂,光束中粉塵飛舞。養尊處優這幾年,蘇毓也差不多算是改頭換面。原本佝僂頹然的面相早已塵封在記憶里。如今的蘇毓,堅持了將近六年的健身,身形比那後世上鏡的明星還要出色。肌膚內服外挑養得是通透白淨,一頭烏髮養出來,如今倒是有了她烏髮雪膚的模樣。
一雙桃花眼清澈依舊,本心不變,眼神自然不會渾濁。或許因經歷過許多事,更加的沉靜祥和。此時端坐在書桌後頭,便是一尊玉女相。
兩小孩兒樣貌自不必說。有徐宴那樣的父親在,他們只會青出於藍。分團兒似的小娃娃你來我往地嘀咕了一陣,又縮到馬車角落裏去吃點心了。反正在蘇毓這兒,只要兩小孩兒沒打跳車的主意,吃或者鬧,一般她是不會太管的。奶嬤嬤就在外頭坐着,有事喚一聲便進來了。
蘇毓看賬冊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她專業的能力沒在醫藥上起作用,反倒全在數字里顯出來。蘇毓手寫的賬冊,估計只有徐宴這廝能看得懂了。阿拉伯數字這等東西蘇毓也沒有教過他,也不曉得他自己是怎麼給琢磨明白的。這份超越常理的聰慧,他的幾個孩子裏,就方思這小子好似繼承到了。
小屁孩兒四歲多點,鬼靈精得蘇毓都覺得不正常。蘇毓不是沒試過,看着娃是不是跟自己一樣,是個後世靈魂,在這老黃瓜刷□□。但事實便是,人真是個小孩兒,就是智力有點不正常而已。灼灼沒有哥哥弟弟聰慧,但也遠超同齡孩子。
蘇毓不清楚這種孩子該怎麼教,在家裏的時候,全賴徐宴這做父親的親自來教導。左右兩小傢伙一早就在白老爺子的跟前掛過號,蘇毓乾脆將兩拖油瓶給甩出去。
白老爺子一早就在惦記這龍鳳胎,早在蘇毓懷孕離京以後,時常去信來京城問。在聽說方思比他早逝的兄長乘風聰慧不知多少,既高興又行為,老淚縱橫。連連地感慨老天對徐宴不薄,失了一個聰慧非常的長子,立即又彌補了一個方思。如今不誇張地說,正摩拳擦掌的望眼欲穿地等方思回金陵。
就在蘇毓傳信回金陵以後,老爺子已經私下裏問過蘇毓好幾次。再三地表示,他老人家老當益壯,非得當方思這小子的啟蒙老師,就等着親自給這倆娃兒開蒙。
馬車走得很快,轉眼出了冀州,母子三人立即就換了水路。
兩小孩兒是第一次坐船,上了船興奮得滿船亂跑。船隻搖搖晃晃地離了岸,揚帆起航。灼灼本就是個活潑好動的,這會兒恨不得化身錦鯉跳進江里游它一個來回。就連素來不愛動的方思都打起了精神。墊着小短腿,巴在船沿上,眼巴巴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蘇毓眯着眼躺在軟榻上,一邊吃着遞到嘴邊的櫻桃一邊瞥幾眼小孩兒,難得忙裏偷閒。
就在母子三愜意地享受着離京的自由,遠在京城的徐宴終於發現蘇毓母子三人跑路之事。他親自騎馬追出了京城幾百里路,連個影兒都不曾追到。且不說徐宴氣得當日夜裏一一宿沒睡,就說武德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漸漸力不從心。內閣里繼萬國凡老爺子病逝,又有一位輔政大臣病逝。
內閣自大曆建朝以來一直都是五位輔政大臣。除首輔以外,還有四位輔政大臣。另四位分別主理大曆的軍務,財政,司法,刑法四個方面的國政。如今去世的是當朝輔政大將軍林國偉。老將軍一去世,內閣必然就空出一個位置來。
內閣位置空出來,盯着的人自然不少。武德帝身體抱恙的情況下,朝堂局勢自然就緊張起來。局勢緊繃,徐宴被政務纏住了,□□暇術,自然就分不出多餘的精力去追蘇毓回來。
母子三人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金陵。
白家人一早收到消息已經在碼頭迎接了。老爺子打頭,白家人都來了。不僅如此,蘇毓作為金陵這一代的藩王,此地的官員全部就候在城外,等着迎蘇毓進城。城中淳王府早已建成,以親王的規格配備。下船當日,親王儀仗將碼頭這一代堵得水泄不通。
鑼鼓喧天,百姓夾道相迎。雖然城中傳了不少關於這位身世離奇的女王爺的傳聞,大多不是什麼好話。大百姓對蘇毓這個歷史上第一個女親王依舊是好奇不已。
「這又是來什麼大人物了?」熱鬧的熱群眾,自然總有那些不明所以卻湊熱鬧的人在交頭接耳。看着滿街華彩,衙門如此鄭重其事,都在猜測是什麼大人物來金陵了。
「你不知道麼?」有人開口自然有人搭腔,「淳王來屬地了。咱們金陵不是兩年前被劃給淳王了?」
金陵這一代幾年前被劃給淳王做番地之事自聖旨下達以後便廣為人知。但金陵百姓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只曉得金陵被劃給了淳王。至於這淳王是誰,他們卻是沒那麼清楚了。
「淳王你們不曉得?」說話的人見提起淳王周遭人滿臉茫然,撫掌一拍,立即就嘆息起來。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沒人曉得?他頓時生出一股『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傲然,解釋道,「咱們大曆這麼多年唯一一個女王爺你們都不曉得?當朝皇后娘娘親生的正宮嫡女!正宗的金枝玉葉!」
「女王爺?女的!」
本來都是來湊份熱鬧,這一聽小道消息,居然聽到這麼聳人聽聞的事!
「可不是!」傳話的人板着臉,「幾年前南邊的瘟疫你們沒聽說過?這王爺的名頭就是從瘟疫那兒來的。況且,這女王爺你們也該聽說過!當年的豫南書院首席徐公子你們沒聽說過?」
徐宴他們是聽說過,但這跟女王爺又有什麼關係!
「這王爺啊,就是徐公子,不,應該說徐大人的糟糠妻啊!」也不曉得這人從哪兒來的小道消息,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聽說這位王爺年幼時流落民間,蹉跎的又老又丑。當初人在金陵陪徐公子求學的時候還鬧過好一陣子的笑話,聽說啊,真人長得十分磕磣!」
關於蘇毓的傳聞,早年就沒有好聽的。這麼多年過去,隨着徐宴在豫南書院的聲名越來越響,背地裏酸的人愣是將蘇毓醜化成了母夜叉。這會兒能想起影兒的事情,說出口別提多難聽。
「徐公子我是聽說過,據說不僅才高八斗,聰慧過人,還長得那叫一個美若天仙!見過徐公子的人都說天底下就沒有比他更俊的人在。人人都道徐公子跟他娘子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也不曉得到底有多磕磣……」徐宴如今就是豫南書院的活招牌,金陵誰提到他不是滿嘴的誇讚。
「磕不磕磣,如今看來,還是徐公子有眼光啊。」有人夸自然有人酸,「你看,他這糟糠妻搖身一變成了中宮嫡出的真公主,龍子鳳孫。他年紀輕輕的爬得那麼高,可不就是眼睛毒辣看準了……」
「也是,誰成想這無鹽女成了淳王?還是歷史上唯一的女王爺,丑是丑了點,但好歹是真鳳凰啊……」
「是啊,旁人誰能有這好運道?」高談闊論的自然少不了讀書人,茶寮飯桌談的都是這些,可不比旁人消息靈通,「若是你我有這等運道和眼力,徐宴的今日,指不定就是你我的今日。」
「忍他人不能忍,方能成他人不能成之事。」
「是啊是啊……」
幾個人嘰嘰咕咕的,眼看着衙門的護衛走過來,趕緊禁了聲。
就看到依仗隊往前移動,華蓋寶車緩緩地在護衛的護送下穿行。只見那華蓋寶車上紗幔隨風飄舞。偶爾被風掀起,裏頭的人若隱若現。似乎是一大兩小母子三人。其中正襟危坐的女子在帷幔掀起的瞬間露出了一個纖細白皙的下巴和一張唇形飽滿的紅唇……
……
「……剛才那是誰?」
「總不是淳王,」有人訕笑,「若這叫貌若無鹽,那你我豈不是不堪入目?」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
兩人對視一眼,心裏酸得像打翻了一千桶陳年老醋,可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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