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一月彈指即過。
慕容雲瑤回到了汴梁,再次走進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不知是她一路行來走得慣了,還是心中仍在思念雲子霄,竟沒有直接返回南清宮,而是鬼使神差的走向汴河大街。
此時天色尚早,汴河大街上的往來人流熙熙攘攘,大有摩肩接踵之感。慕容雲瑤低着頭,順着人流向前緩步而行,心中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間,她被人流推送到一處極為奢華的首飾行前,她本無意停留,可目光卻被一襲潔白勝雪的長袍下擺所吸引,不由自主的望向這件長袍的主人。
慕容雲瑤本以為長袍的主人定是個陌生人,誰料她抬頭望見的,卻是雲子霄那張冷峻中透着飄逸的面龐。此情此景下與他重逢,慕容雲瑤瞬間呆住了,半晌都未回過神來。
雲子霄此時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慕容雲瑤,他竟沒有像以往那樣快步迎上前來,而是下意識的扭過了頭,似乎生怕被她發現似的。慕容雲瑤見狀才反應過來,幾步就到了雲子霄面前,溫柔的道:「雲哥哥,你怎麼也在這兒?莫非是在為我選首飾?」
「妹妹,你」雲子霄往日在朝堂之上尚能對答如流,此刻卻結巴起來。他儘量平復心緒,才道:「妹妹,幾月未見,你到哪兒去了?」
慕容雲瑤指指西南方向道:「那晚與你分別後,遇到了一個叫阿念的小女孩,她拜託我幫她找姐姐,我本以為此事很簡單的,就一口答應了。可哪料一路隨着混沌教的教徒們去了邕州,還因為一些其他的事去了大理。此行雖十分兇險,所幸有高人相助,這才化險為夷,平安歸來。」
雲子霄好像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麼,只緊緊盯着她背後的寶劍,目光中不知是興奮還是怨毒。慕容雲瑤從未見過他如此神情,心中被重重的嚇了一跳。
慕容雲瑤用手在雲子霄眼前晃了晃,「雲哥哥,你看什麼呢?」隨後順着雲子霄的目光望了望自己背後的寶劍,笑道:「這柄劍就是那位世外高人送給我的,它不但外觀好看而且非常鋒利呢!」
雲子霄恨恨的望着這柄寶劍,許久才道:「慕容燕雲還活着?他現在何處?」他的話音不僅十分冰冷,而且隱藏着無盡的憤怒與殺意,入耳令人毛骨悚然。
慕容雲瑤臉色微變,顯是被他嚇得不輕,「雲哥哥,你是說送我寶劍的老伯,就是昔年的燕國皇帝慕容燕雲?」
雲子霄的雙目變得血紅,語氣近乎瘋狂,「我絕不會認錯,這就是那柄曾助他傲視天下群雄的逐天劍!伱快告訴我,你說的老伯長得什麼樣,現在何方!」
慕容雲瑤回憶着四無怪叟的長相,儘可能詳細的複述了一遍,雲子霄越聽神色越發冷厲,最後憤怒的道:「沒錯,就是他!沒想到他還活着!當年就是因為他,父親才被迫墜崖,後來聽說他死了,我只道此仇永遠無法再報,沒想到上天有眼,他竟苟活至今。我發誓,有朝一日我定要手刃仇人,為我父報仇雪恨!」
雲子霄說着右手緊握劍柄,骨節剎那變白,發出「咯咯」的輕響。慕容雲瑤見狀忙道:「雲哥哥,那位老伯是好人,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好人?」雲子霄點頭冷笑道:「慕容燕雲的確是個好人,但他是個爛好人,不折不扣的昏君!當年趙普曾用計使遼東發生瘟疫,又把宋地的流民餓殍趕往遼東。此時開城賑災本無可厚非,但慕容燕雲卻婦人之仁,不顧國庫吃緊,開倉放糧便整整三載。他親手把原本富足的遼東變得貧瘠無比,卻又讓我父親為他出謀劃策,恢復國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父不得不暫借五胡時遼東公慕容仁墓中的金銀,以圖迅速充盈國庫,以免宋軍大舉入侵。可慕容燕雲卻又說這是不義之財,以此為由深斥我父,甚至一怒之下將其趕出朝堂。若非如此,此時的天下早已是大燕的天下,我父早已封王做相,焉能命赴黃泉!」
雲子霄激動之下已顧不了許多,把滿腔怒火都傾瀉了出來。路人只當他是瘋子,都離得遠遠的,只有慕容雲瑤心疼他,柔聲說道:「雲哥哥,這些事已經過去了。人生在世該為自己而活,並非為了仇恨而活,再說這其中的緣由,誰又能說得清道得明呢?」
「或許吧」雲子霄嘆息一聲,神色再次變得冰冷,他拉住慕容雲瑤的手,道:「妹妹,你剛回來,我不該和你說這些!離此不遠有座紫仙山,山上的桃花已經開了,要不要一起去賞花?」
慕容雲瑤點點頭,「好呀,可是每次與哥哥一起出來我都很後怕,怕我們會不歡而散,怕你中途又一個人返回邊關。你知道嗎?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我都不怕死,唯怕死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你!」
雲子霄微微一笑,動情的把慕容雲瑤攬入懷裏,「我知道,我已與知州大人告過假了,這次一定陪妹妹好好遊玩一番。」
慕容雲瑤笑着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手自然而然的搭上他的胸膛,可卻摸到他胸前有個硬硬的圓環,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女人帶的玉鐲。她一瞬間覺得有些驚訝,可隨即想起方才剛見雲子霄時,他的那副神情,表情剎那僵住了。
「雲哥哥,你懷中之物可是為我買的?」慕容雲瑤問道,雲子霄聞言全身卻微微一顫,忙道:「不,這個玉鐲是位朋友托我幫他買的。如果你喜歡,我為你再買一個便是。」
慕容雲瑤眉頭微蹙,質問道:「這個朋友是男是女?可無論是男是女,都不該托你買此等物件呀!你不會又認識別的姑娘了吧?」
雲子霄搖頭,望嚮慕容雲瑤,誠摯的道:「妹妹,上元節時我們的燈雖未放成,但那份承諾卻已銘記於心,此生此世除了你再也容不下旁人。」
慕容雲瑤聞言鬆了口氣,咯咯的笑了起來。雲子霄也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徑直朝城外行去。
次日,陽光明媚,春風溫煦。
紫仙山延綿不絕,滿山遍野儘是盛開的桃花,宛如片片瑰麗而夢幻的祥雲。山前有黃河支流蜿蜒而過,河水十分清澈,把山景襯得愈發如夢似幻。
慕容雲瑤與雲子霄攜手在林間緩步而行,但誰都未發一言,只默默毫無目的向前走着。忽然,慕容雲瑤發現前方的草叢中,有一隻潔白如雪的小兔子在愉快的吃草。
她嘴角不由泛起一抹笑意,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不知是她腳步太輕,還是這隻小兔子天生膽大,居然絲毫沒有逃走的意思。慕容雲瑤見狀笑容愈發燦爛,緩緩蹲下身,雙手將小兔子抱了起來。
與此同時,半丈外的山石後,竟還藏着一隻碩大的山貓。它眼中滿是貪婪,窺視着小兔子的一舉一動,正要尋機欺身撲上,讓這只可愛的小兔子成為自己的一頓美餐,不料卻被慕容雲瑤搶了先。
山貓見狀發出一聲低低的怒吼,前爪在地上微一蓄力,隨即如一陣狂風般朝慕容雲瑤沖了過來。它來勢又急又猛,待到近前,更是張開大口,揮舞着利爪,朝慕容雲瑤猛撲過來。它牙齒與利爪在陽光照耀下,泛着駭人的寒芒,若是常人只怕早被嚇得膽戰心驚了。
慕容雲瑤微微一愣,下意識的抱緊了懷中的小兔子,一腳徑直踢向那隻健碩的山貓,隨之口中輕喝道:「壞山貓,這麼可愛的兔兔,你也忍心吃!給本姑娘滾遠點!」
隨着她的話音,山貓剎那被她踢出兩三丈,身子重重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悽厲、憤怒的吼聲。若非她腳下留情,只怕山貓早已被她踢得骨斷筋折。
雲子霄低頭想着心事,未去理會慕容雲瑤,直到山貓的吼聲傳入耳中,才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他見這隻山貓頗是迅猛,忙抽出手中流雲劍,飄身把慕容雲瑤擋在後面。
他一邊倒持長劍,時刻戒備着山貓反撲,一邊關切的問道:「妹妹,你沒傷到哪裏吧?」
慕容雲瑤搖搖頭,「雲哥哥,我沒事。這隻山貓好可惡,你快把它趕走,不要讓它傷害小兔兔。」
雲子霄點點頭,流雲劍上頓時殺氣大盛,只待一劍結果了山貓的性命。山貓似乎看出兩人不好招惹,只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向他們投來一個怨毒至極的眼神,就悻悻的轉身而去了。
慕容雲瑤見山貓已經逃了,臉上的神情重歸漠然,再次緘默無言。她抱着懷中純潔可愛的小兔子,徑直向前方行去,不願與雲子霄多說一句。雲子霄的神色也變得與方才一般,低頭想着自己的心事,隨着慕容雲瑤緩步向前。
前方不遠處,有一片桃林。樹上的桃花開得正艷,時而有微風吹過,花瓣隨風飄落,形成一陣美麗至極的花雨。花瓣落在慕容雲瑤的秀髮間,雲子霄本想幫她把花取下來,可視線卻被她背後的逐天劍吸引,半晌都無法回過神來。
良久之後,他才有意無意的嘆了口氣,「唉,我有一位朋友,一直想尋一把稱心的寶劍,苦苦尋覓了多年而未得,不是每個人都似妹妹這般好運!」
慕容雲瑤道:「這位朋友和托你買玉鐲的,可是同一個人?」
雲子霄點點頭,「是的,的確是同一個人。」
慕容雲瑤莫名覺得雲子霄在她的心中突然變得有些陌生,他並未完全對自己敞開心扉,像是有許多事瞞着自己。她有些不悅的向最高的天壇峰走去,雲子霄明白她心中所思所想,但卻一句都沒有解釋,只默默的緊隨在她身邊,片刻都不許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很久,兩人才終於登上峰頂。
慕容雲瑤抱着小兔緩步走向山峰邊的斷崖,舉目向遠方眺望,只覺一陣心曠神怡,方才的情緒也都隨之煙消雲散。雲子霄見狀走了過去,站在她身旁,伸手幫她拂去發間的花瓣,指着遠處清澈的黃河,道:「妹妹,你看那裏」
慕容雲瑤依言望了過去,卻並未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她正想扭頭問雲子霄水裏有什麼,突覺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背後又似乎被誰推了一下,頓時一個踉蹌,跌下斷崖。
「雲哥哥,救命!」慕容雲瑤瘋狂向上揮手,口中大聲尖叫起來。雲子霄見狀忙彎下腰,伸手用力向下一抓,想拉住慕容雲瑤。可慕容雲瑤下落的速度太快,當他就要碰觸到慕容雲瑤的剎那,手拉住的卻是她背後的寶劍。寶劍霎時從慕容雲瑤身上抽離,人卻跌下崖去。
慕容雲瑤這一刻驚呆了!她腦海中一片空白,感覺自己的心似乎已經碎了,她苦笑着合上眼帘,寧願從此再不睜開,再也不要目睹這個滿是虛偽與冷漠的人世。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1.1112s 4.199MB